第四十九章 胆色
练海棠并不赞成于轲的计划，她私底下认为那是一种自投罗网的愚蠢行为，她甚至一度想要将于轲囚禁起来，以强迫的手段阻止他那样做，但她最终还是没有。
在黑道人的眼中，生死之约是一种近乎宗教似的赌誓，况且这约定还是当着众家头领的面所立，无论是谁违背这誓约，都将成为所有人唾弃与攻击的对象。
不光是练海棠，云娘和吴义山他们一样对于轲此行充满了忧虑，但任何劝说之词都是没有用的，他二人，包括于轲自己都清楚的知dào
，现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没有任何退路可选。
不同的是，于轲知dào
，和上一次与康承训的赌约一样，他这一次又是必胜无疑，只不过他的自信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人是疯了。
“于郎，这柄匕首削铁如泥，你随身带上吧，万一有所不测，也好用作防身。”练海棠将那黄金匕首递上，神色黯然，仿佛此一别将是永别一般。
“如果真有不测，这一柄匕首又能挡得住千军万马吗。”于轲暗笑，心中却又为之感动，他接过了匕首藏入怀中，笑道：“放心吧，某一定把黄兄安全带回来。”
练海棠顿了一顿，道：“奴陪你一道去。”
于轲当然不会容她去冒险，摇首道：“某一人去足矣，你的身份毕竟特殊，万一有什么差池，某会自责一辈子。”
于轲这番话分明与从前已有不同，那是在心里把她当回事了，练海棠一阵的感动，深吸一口气，凝望着那张俊美的面容，道：“奴就等着你平安回来，若是他们敢把你怎么样了，奴一定血洗济阴为你报仇。”
她将“血洗济阴”四个字说得咬切切齿，于轲听着便觉寒意滚滚，当下也不再说什么，招手道别，策马而去。
离了黑风林数里之后，转过一座小丘，却见云娘和吴义山骑马立于山坡山，似是早在等待在那里，于轲一问之下才知，原来二人竟是瞒了练海棠偷便跑出来，执意要陪着他一起前往济阴。
于轲不悦道：“某说了独身一人前去，你们还不快回红叶寨去。”
云娘道：“少庄主命奴保护郎君，奴自当寸步不离郎君，纵然刀山火海也要随你而去。”
吴义山也道：“某的命是于大哥给的，于大哥你要闯龙潭虎穴，某怎么能不跟随你左右。”
在众人看来，于轲此番好像是要闯鬼门，有去无回一般，其实于轲自己心里却泰然自若的紧，之所以要只身一人去，只是不想让旁人知晓自己是用什么方法说服那张德昭的。但如今有云娘二人不顾生死的要追随着他，他甚感欣慰，便是豪然一笑，道：“也罢，我等三人同生共死，纵然齐赴黄泉也不会寂寞了吧。”
那二人明知此去等于是去送死，但见于轲笑应了，竟是高兴得不得了，三人就此同行，马不停蹄的赶去了济阴。
事实上，济阴城并没有像他们料想那样，全城皆兵，戒备森严，也许是张德昭手中握有黄巢这张王牌，根本就不相信城外的这些贼匪胆敢乱来，或者说他还抱有谈判的心理，等着贼匪们派人前来献上大礼。
三人很轻松的就通过了城门守军的盘查，进入了济阴，于轲也并没有如他所想那样变成通缉犯，他有些高估了自己的知名度，在官府看来，他充其量只是黄巢手下众多食客中的一员而已，根本就没有抓捕的价值。
进城之后直奔观察使府，大门口层层的士兵岗哨说明了张德昭此时的心境，于轲上前请求面见观察使，就像他所经lì
的大多数门房遭遇一样，狗眼看人低的门卫长只瞧了一眼他的穿着打扮，便不客气的将他斥责一番，勒令他赶紧滚远，别脏了观察使府大门干干净净的台阶。
“奶奶的，为什么天下看门的都一样的贱！”于轲暗把门卫长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然后不动声色的说道：“某是受了城外众家头领之托，前来与张观察使协商紧要之事，烦请大爷还是去通报一声吧。”
这几句话极有份量，那门卫长琢磨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由大惊失色，惊呼道：“是贼匪，快将他们围住。”
他这么一咋乎，府中立kè
冲去了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再加上门口这些守卫，近一百多人将于轲三人团团围了起来。云娘和吴义山见情形不妙，正要动手冲将出去，于轲手一挥拉住了他们，闲定自若的说道：“某再说一遍，某是受了众家头领之托来见张观察使，这济阴一城人的性命安危全在某身上，若是耽误了大事，只怕这责任可全要担当在你身上。”
门卫长也不是傻瓜，知dào
孰轻孰重，深思片刻才道：“他二人在外边候着，只许你一个人进来。”
于轲回头道：“你们安心在这里等着，某去去就来。”说罢不待云娘和吴义山劝阻就独自一人，闲庭信步向内走去。数十名士兵步步后退，就这么团团围着他一起进入府中。
那张德昭这几日正为此事急得焦头烂额，看似稳如泰山，实则真怕城外那些贼匪们闹出些乱子来，此时忽然听说贼匪们派人来谈判了，一颗心顿时轻松了许多，既然派人来了，那就证明这件事还是有得商量的，不至于弄到非得刀兵相见的地步。
他身为一州观察使，平素里威严极重，这会却沦落到要和贼匪谈判的地步，本来面子上就过不去，便想要在气势上造些威慑，于是就命五十名刀斧手分排于正堂，自己身披重甲，腰悬宝剑，俨然一副威武肃穆之状端坐堂上，冷冷的注视着于轲昂首阔步走入大堂。
“草民于轲见过观察使。”于轲彬彬有礼，拱手一揖。
张德昭目色一沉，喝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独闯观察使府，你就不怕掉脑袋吗。”
“唉，最怕的就是你这种人，明明盼着想着老子来跟你讲和，偏偏还摆出这副吓唬人的阵仗，何必呢。”于轲瞧着他那一脸的怒容便觉好笑，也不想和他说太多废话，直言道：“某就直说了吧，当日月满西楼发生的事纯属一场误会，观察使大人有大量，何必为一桩误会而和黄少庄主一般见识，依某之见不如就放了黄少庄主吧，大家和和气气的岂不甚好。”
张德昭一听这话立时大怒，长剑一拔，指着于轲道：“不知死活的贼人，竟敢对本官指手划脚，某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两旁刀斧手一见主子震怒，手中刀斧一竖，当下便欲冲将上来把于轲砍成肉泥。这关头于轲也不敢再溜弯子了，忙是将康承训给他的那封信取了出来，举在空中，高声叫道：“观察使息怒，某这里有一件贺礼，只要观察使看过之后便知该怎么做了。”
张德昭不知他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膏药，遂命将那封信呈上，展开来仔读一般，一脸的怒容悄然消逝，转而化为了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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