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赌约
于轲大惊失色,万没想到自己无意间一句话竟是惹出了这么大的祸,想自己这玉树临风的身板怎么禁得住什么“严加拷问”,不被打死也得一等残废不可。俗话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朱邪克用这会不讲道理,就算他身上有七八张嘴也难以辩解,无奈之下灵机一动,张口就要说“某招,某全都招。”
“慢着。”康承训突然喝止了拖着于轲的士兵,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于轲,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若不是奸细,凭什么认定戴招讨必败无疑?”
于轲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了想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某只是听闻戴招讨用兵恃勇,叛贼之中有几人颇具将才,只怕戴招讨会中其奸计,所以才妄下断论,还请招都讨使恕罪。”
朱邪克用与康承训听他这几句解释,倒有那么几分合理,克用脸色缓和了不少,可他老爹朱邪赤心的火却又上来了,怒道:“无知小民竟敢评论朝廷大将,动摇军心,与某速将他推出去就地正法。”
于轲稍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容不得多想,保命才是王道,遂也顾不得形象,狂喊道:“某敢以性命担保,戴招讨此战必败,你们若要杀我,待有了结果也不迟,若某推测有误,就算是千刀万剐某也再所不惜。”
在场这几人也是久经沙场之辈,均也晓得用兵之事,变幻莫测,谁也不曾似今日所见这人一般,看似不通半点军事,竟是敢如此大胆的妄下断言,惊奇之下又多觉好笑。那康承训兴致甚好,一时觉得有趣,便道:“也罢,这将这人交与某收押吧,某就与你打一个赌,若是你所推测成真,某就恕你无罪,若然不是,那你就等着受那千刀万剐之苦吧。”
于轲在朱氏父子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如蝼蚁一般的小人物,杀与不杀其实无足轻重,既然康承训这么说了,也就不好再有反对。
于轲长吁了一口气,这条命总算暂时是保住了,不过说来也怪郁闷的,本来是等着收钱回家的,但转眼之间却成了待死的阶下囚,实在是倒霉透顶。好在这一段历史他还是记得很清楚,不出意wài
的话,那戴可师必会兵败身死,对于逃过这一劫他还是胸有成竹的,只不过草料的钱只怕是甭想要回了。
他就这样被康承训带回了大营,被关押在了一辆囚车之中,由一个老兵看守着。此时正值寒冬之际,北风呼呼的吹,他就这么被关在那么一个狭小通风的空间里,腿脚动弹不得,想要活动筋骨增加点热量也没办法,苦寒冻痛可想而知。
于轲好歹也是北方人,这点寒冷还免强能熬得住,最令他担心的却是此时不知黄巢的消息,只怕他被自己连累,此刻可能已有所不测。
于轲有时也觉得有些荒唐,他明知黄巢是一个极大的祸患,若然在这里真被挂掉了,那对自己,对天下人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可明知如此,他却偏偏又怕黄巢有事,或许只是为黄巢的那一身豪气所感吧,虽然那种豪气中充满了狂戾的杀机,但不知为何,越是这般就越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
三天后。
“天哪,再不放老子出去,老子就要被冻成僵尸了。”于轲不停的撮着身体,试图缓解一下业已麻木的感觉,但现在连疼痛也开始渐渐难以感觉。
“老余,看兄弟给你带什么来了,好酒一壶,还有大块的腊肉啊。”那边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但因为被军帐挡住的原因,从囚车的视角无法看清说话的是谁。
“啊呀,胡兄弟客气个啥。”这声音是看守他的那个士兵老余的,听声音还蛮高兴的。
“什么叫客气,是应该的嘛。对了,这两个人是那小子的同乡,想给他送点吃的,老余你可得给某这个面子呀。”于轲身子虽僵,脑袋却还清晰,那人的说这几句话分明与自己有关,他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既是你老弟带来的人,这个面子老哥我怎么能不给呢,不过时间不要太久啊,这个人可是招讨使特意吩嘱看严的人物,出了事某可担待不起。”
“你就放心吧,你先进军帐,某待会再过来陪老哥你喝他三杯。”
片刻之后,军帐后转过三人,于轲的表情立时变得大惊大喜,喜的是三人之中黄巢也在其中,惊的是那二人之一竟是前日在草料横行霸道的神策军火长,另一人则是被他们放走的盗马贼杨行密。
黄巢一见于轲,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大步奔了上来,道:“兄弟,你没事吧,这几日可让你受苦了。”
于轲喜色转忧,愧然道:“让黄兄挂念了,某没什么事,只不过草料之事叫某给弄砸了,叫兄做了一回赔本的买卖。”
黄巢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区区几车草料何足挂齿,只要兄弟你平安无事就好。”
那火长在跺着脚听他二人对话,颇有些不耐烦,道:“行啦,你们慢慢聊吧,不要太久啊,某进去暖暖身子,走的时候记得叫一声。”
等那火长忙不迭的钻进帐内后,黄巢不等于轲发问便解释了原因。
原来当日黄巢听闻于轲出事之后,四处托人打听都不得消息,后来还是这个叫做胡一平的火长主动到客栈提供了消息,所以黄巢才有机会进得军营中来探视。于轲颇觉意wài
,倒对那胡一平多了几分好感,但随即便又想明白,道:“只怕那厮没少让黄兄破费吧。”
黄巢道:“某缺实打点了他几个钱,不过这姓胡的也没狮子大开口,他说那日多亏你在那个番人面前替他打圆场,帮这个忙也算是答谢。”
于轲默默点头,目光又投向了一旁比较低调的杨行密,道:“杨兄弟怎么也来了。”
杨行密只是冲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却没有开口,那边帐中老余催喊道:“你们有什么遗言快些讲,呆会可有人来查岗。”
黄巢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其中详情以后再细说吧,杨兄弟这一次随某来,主要是为了摸一下军营的地形。于兄你可记住了,今天晚上千万别睡,四更时分杨兄弟便会来救你出去。”
“什么?”于轲吃了一惊,他立时明白了他们的意图,竟是要冒险潜入军营来劫牢!想这一片军营乃是神策军的驻地,少说也有四五千人,如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潜进来,实是难如登天,此等冒险之计,也亏得黄巢能想出来。
于轲其实需yào
的只是他们安分守己的等在外面,对于赌约的胜利他是有十成的把握,而那康承训也是有气度的名将,量他也不会食言,所以他要做的只不过是在这寒风之中再熬几天而已,但若黄巢行此险招,若是稍有个闪失,那杨行密不但要葬生在万军之中,只怕自己也会跟着受牵连,康承训若然得知他竟有外人相救,怕是一怒之下把他当场砍头也说不定的。
“这万万使不得,你们听我说……”于轲刚想再劝,那老余和胡一平就从帐中走出,胡一平道:“行啦,不就是交待几句遗言么,用不着啰嗦这么久,回头等给他收了尸首,想说多久都行。”
这个时候有什么话都不好再说,黄巢神色凝重,大声嘱咐道:“于兄千万要撑住,你一定能平安出去。”接着便不得不与杨行密和他道别而去,于轲一片心焦,却只能目送着他们消失在风雪与军帐之间,隐约只能听到胡一平不屑的嗓门:“这小子胆大包天,竟敢与我们都招讨使打赌,那不是自找死路么,你们也不用枉想了,他是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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