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父女
当天傍晚的时候,我跟陈炀被安排进了有重兵把手的帐篷中休息,这一大片都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每一个里面都睡满了疲惫万分的士兵,他们那么多人轮替着除了吃饭睡觉喝水上厕所的空隙之外,其余的每一分钟都在不停的挖掘。
整个下午都余震不断,虽然轻微,但是对于那些深埋在废墟之下的人来说,每一次的震动都可能让他们存活的空间更加减小。
没有饭,和大家一样吃了点饼干喝了些水后,就钻进帐篷准bèi
休息,明天开始去医院帮忙,一定是忙碌的一天。
基本就是直接躺在地面上,这次的情况和以前不同,没人有功夫顾得上我们俩住的舒服不舒服,而且这个时候就算我们俩真的吃香的喝辣的心里一定也愧疚的要死,这样挺好。
身子下面硌人,怎么挪都觉得好像身子下面有石头,加上旁边帐篷里传来的清晰的震天呼噜声,根本就不可能睡着。
陈炀也是,睁着眼睛干躺着看帐篷顶发呆。
担心吵到旁边帐篷里的人,我们俩好一会都没人开口说话,最后还是我实在憋不住了,才对着陈炀尽lì
压低了声音问:“你今天说的那些话”
“都是真的。”没等我问完,陈炀就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下子原本酝酿了一肚子的疑问,反倒不知dào
该怎么继xù
开口。
翻了个身,面对着陈炀,我道:“你是什么时候知dào
的?知dào
这些事情”
陈炀想了想:“差不多两年前。”
“怎么知dào
的?锁天和你说的?”
“不是。陈洺难道会跟你主动说这些事情么?”
“当然不会。”
“锁天也不会,他们兄弟俩是一个德性,不可能主动说出这些事情的。”
“那你怎么知dào
的?”
“偷听来的。”这句话陈炀的声音放的很低,好像在怕隔墙有耳:“我偷听了锁天他们的谈话,而且是很多次然后零零星星的把他们话中一次次透露出来的消息拼凑出来的,再加上自己的猜测,差不多就能知dào
了。’
我有些无语“也难怪,锁天不会防着你,不然的话你也不可能有机会听到这些谈话内容。”
“可不是。”陈炀说起来微微叹了口气:“后来,我明里暗里的暗示过锁天这些消息的内容,想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是就算有时候他会偶尔说两句莫名其妙的话,也都是驴头不对马嘴,根本不明白什么意思。所以现在我也放qì
了,不想再去猜测那些事情,今天跟你说是因为觉得咱姐俩既然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也算是缘分,把知dào
的事情跟你说说也没啥,免得死了还觉得憋的慌,毕竟这件事跟你也有扯不开的联系。”
陈炀知dào
的也就那么多,差不多都跟我讲了,后来我们俩聊来聊去也就围绕着这么一个话题,最后两个人都觉得无趣,各自翻身,虽然身下地面隔得人不舒服,没多久还是睡了过去。
夜里我醒了两次,都觉得脑袋疼的难受,是那种胀痛,今天头上的那几个包一定是撞到了什么脆弱的地方。
不过疼归疼,人也是真的累了,不多大会还能继xù
睡着。
一夜睡的不算好,勉勉强强的到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外面就是熙熙攘攘的人群说话声音,睁开眼就看到陈炀刚好从帐篷外面进来,见我睁开了眼便道:“他们这个点换岗,可能有点吵,你先等会再睡。”
从地上爬起来,我觉得脑袋越发的沉,后脑勺也疼的厉害,我记不清昨天那里到底有没有被砸到,浑身上下被砸中的地方太多了。
揉着脑袋,我对陈炀道:“今天还有正事呢,不睡了,早点起来人也精神点。”
见我揉脑袋,陈炀问:“怎么了?”
我摇头:“不知dào
,昨天开始就觉得头沉的厉害,今天越发厉害了。”
闻言,陈炀脸色紧了紧,走到我身后扒开头发看了一眼问道:“除了头沉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感觉?”
“没啥感觉,就是累,脑袋有点混,还有点想吐,但是吐不出来。”
陈炀沉默了几秒钟:“估计是有些脑震荡了,昨个砸到脑袋了吧?”
“恩,我也那么猜的,记不清到底有没有砸到。”
“后脑勺上有个包你都感觉不到?”
“有包么?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说着我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后脑勺,这一摸几乎正中那个受伤的红心,直接疼的我抽了一大口气。
陈炀担忧的道:“不然你今天休息吧,或者让陈洺跟锁天找人把你送出去,受伤就别在这硬撑了。”
我摇头:“没啥事,越睡越晕,可能走走会稍微好点。”
可能内心里也想我留下陪她,陈炀大概见我真的没什么大事,也就没继xù
阻止,只是不停的提醒我万一哪里难受一定要告sù
她。
喝了点凉水,啃了点面包,我跟陈炀就朝着医院走了去。
医院大楼的毁损要比别的地方好很多,虽然外层的墙面也是一片狼藉,但是整个楼体还算坚硬。
地上铺了层塑料布,许多伤者就在上面躺着哀嚎,等待着被治疗。
床根本就不够用,而且有许多被拿来充当手术台。
我和陈炀来到这里后,领了护士服为了方便医生分辨我们的身份,穿上后刚一丛换衣服的屋子里就出来就被一个老太太给拉住了。
老太太的额头上和肩膀上各有一个伤口,并不算严重,只是头发散乱加上年纪大了,看上去有些吓人。
她在哭,哀求着我跟陈炀:“救救我儿子!医生我儿子要不行了!!”
跟陈炀对视了一眼,陈炀上前道:“带我们过去吧。”
老太太一听,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们那么好说话,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忙疯了,愣了两秒才连连对着我们作揖,嘴里说着感谢的话扭头跌跌撞撞的带着我们朝着墙角走去。
一路上,脚两边到处都是浑身血粼粼的伤患,其中在经过一对父女身旁的时候,眼睛就黏在他俩身上移不开了。
小女孩受伤十分严重,被她爸爸抱在怀里,有医生蹲在他们身前拿着小灯检查那女孩的瞳孔。
孩子的爸爸满脸痛苦绝望的神情,对着自己的孩子却又不能哭,只能强忍着,但那满眼的泪水随时都会留下来。
我们很快就来到那老太太的儿子身边,她儿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身形微胖,受伤很严重,肩膀的地方还插着一块碎玻璃,病人已经因为失血和疼痛而有些神智迷失。
我不是医生,对这些几乎完全不懂,但是陈炀比我要知dào
的多一点。
起码一些基本的东西她还是知dào
的,看了眼地上的伤患,她扭过脸就对着我道:“何默,麻烦你去帮我找些绷带和消毒水,还有消炎药。快一点。”
“恩。”对她点了头,我扭过脸就凭借着记忆去找药品的存放室,那里应该能找到这些东西,再次经过那对父女身旁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医生收起了小灯,没对那个小女孩做任何的救治,而是面色疲惫且失望的对着孩子的爸爸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节哀。”
然后医生起身离开,那位年轻的爸爸僵硬在原地。
他的身上穿着脏兮兮的士兵服装,只是普通的士兵,脸绷的很紧。
他在强撑着
心里如同针扎一般难受,我回过头继xù
走自己的路。
走出了几步,脚下没停,脸不受控zhì
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爸爸终于支撑不住,一个钢筋铁骨的硬汉这会跪坐在地上,浑身都是灰尘和血迹,他垂下了头,将脑门贴在女儿满是血迹的脸上,哭出了声音。
那低沉的,压抑着的哭声让人听的心碎。
他们的周围是满满的仍旧在因为伤痛痛苦着的人,没人注意到一个父亲正处于怎样的天崩地裂中,抱着自己最爱的宝贝,却无法代替她受苦,只能毫无办法的看着死神从自己手中将她给带走。
我的眼泪也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把沉浸在那父亲的悲伤中的自己给吓了一跳。
盯着掉落在手背上的眼泪看了一眼。
我抹了把脸,将视线从那父女两个身上移开,扭过脸快步朝着药品室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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