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话 小厨子

  这句话倒让苍清尘一愣，因为了解，他对苍清崖乖张的行事作风从不吃惊，只是这件事上，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不想苍清崖接着道：“仙界都传苍清崖狂妄自大，其实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破了封印是我运气，破不了是再正常不过的。所以，凡事岂能只有一种可能？”
  苍清尘眉头一皱，“你当真想度苍奈成仙？”
  “不然呢？我可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要做就踏踏实实，不玩虚的！”
  见苍清崖一脸坦荡，苍清尘的心绪也波动起来，“如果破不了封印，你是要让他修出新的灵元？”
  “没错！他原本那颗是天生的妖元，如果以凡人体质修出灵元也未必不行！”
  “这种事也只有你能想得出来。可是，一个人的体内能够同时并存两个灵元吗？还从未有人试过。”
  “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苍清崖说着在苍清尘身边踱了几步，“我入仙门之初便秉承仙家福泽众生的夙愿。妖也是众生之一，仙家却只言斩妖除魔为道，为何不能以度化替代？我就是想证明一下，度妖成仙，愿前无古人，但后有来者！”
  那一刻，苍清尘再一次被撼动了。自认识苍清崖的第一天起，他便一次又次刷新着自己的认知。这个来自昆仑的正传弟子，身上却无半点老派守旧的气息，反而有些不羁和叛逆。数千年过去了，他却依旧带着少年般的青涩和倔强，而这种感觉在苍奈身上似乎再现了。
  苍清尘终于懂了苍清崖的用心，对于那个孩子，许是第一眼他就喜欢上了却不自知，与其说是缘分不如说这便是宿命。
  “喂，你不赶时间吗？看来天机阁现在很闲啊！”苍清崖瞬间又回到了日常状态，盯着苍清尘调侃道。
  苍清尘还没来得及回味方才的感慨便破了功，他微微白了苍清崖一眼，“下回，别想再让我配合你！”然后理理衣襟，瞬间化作一股青烟飘然而去。
  苍清崖嬉笑的表情顷刻凝固，他知道自打下定那个决心，他便在心头压上了一块石头。回头望向在山梯上亦步亦趋的化羽，其实他也没有把握成功，只是不能因为害怕失败就不去尝试，那不是他苍清崖的个性。
  还未将一缸水打满，化羽便已瘫倒在地。肉体的疲累还是其次，这一来一回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可思议了。而这才只是第一天，往后的日子还不知有多长多久呢！化羽咬着牙将身体撑起，并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比今天好！
  如此一天一天地捱着，一天一天地撑下去，懊恼、悲愤、委屈、心酸、焦虑甚至怨憎，这些情绪化羽每一天都在心头过上几遍，但他毕竟已经不是曾经不谙世事的少年。或许这就是成长给予的馈赠，曾经的那些遭遇终有一天会成为可贵的经历，而你并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会以何种方式回报。就像当年被尙轻“恶意”调教，那时愤怒的心情和咒骂过的言语还有多少印象，清晰留下的只有这一身强健的体魄和如游鱼般自在的水性。所以，今时今日的煎熬未必不会成为有朝一日的福报。
  化羽的心态已和当年大不相同，当支撑他走下去的不再是耐性而是信念，一切便不一样了，不再是被动忍受而是积极去改变和突破，哪怕再枯燥的劳作，日复一日，也会熟能生巧，变着花样以求尽善尽美，就比如这厨艺。
  苍无境的仙们也从最初打赌他能撑多久，苍清崖能忍心罚他多久；到后来为他打抱不平，或是出谋划策让他讨好苍清崖；再到后来……
  “苍生，今年大丰收，你怎么就带回这么点儿？要不，把明年的种子拿出来分了？”几个少仙闲来无事聚在后厨门口聊天，看苍生带了粮食回来便忍不住打趣两句。
  苍生笑笑，回了句：“肉长肥了，胆子也长肥了呀？”
  几个家伙哈哈一笑，苍生从兜里掏出一包瓜子丢给他们，“别说我不照顾你们！”
  化羽一边在案前忙活，一边问道：“有个问题憋了好久一直想问。”
  “你问！”“就是，干嘛憋着，都不是外人！”
  化羽笑笑，于是开口道：“你们神仙也是一日三餐，和凡人无异嘛！要是不吃的话，会不会饿——啊？”
  “你是想说不吃不喝会不会饿死吧？哈哈——”一阵大笑，“当然不会啦！我们是神仙啊！”
  苍生走上前解释道：“我们已经长生不老，吃不吃东西倒是无所谓。原本，我们这小厨房也是不多开火的，只不过，”说着他故意凑近了些，“苍清崖吩咐了，我们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能少！”
  化羽立刻懂了，“原来是因为我？”
  “当然是因为你！你是不知道，最初那两年，每顿饭对我们来说简直是——折磨。苍清崖还不准浪费，你做多少，我们都得吃完。”“是啊，也不知道苍清崖是惩罚你，还是惩罚我们呢！”
  化羽乐了，“那真是对不住各位了。”
  “没有没有。今时已不同往日。”“现在，你也看到了，没到饭点儿呢他们已经跑过来守着了，生怕尝不到热乎的！”
  苍生说着凑到化羽身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口袋里塞了个小包，并在耳畔低语：“我想吃枣糕。”
  “喂，苍生，你干什么呢？我们可都看到了。”说着几个人凑过去就开始搜身，“红枣！天啊，你又私藏！想吃小灶吗？”
  “仙尊！”苍生突然施礼道。
  几个少仙一愣，刚一回头，苍生趁这个空档拔腿就跑。
  “抓住他！他身上一定还藏了别的吃食！”
  众仙追打着跑了出去，俨然一帮十几岁的孩童模样，全然不像活了几百上千岁的神仙。
  化羽笑笑，低头继续忙碌。然而，他的内心还是波澜起伏的。虽然他日复一日辛勤劳作，想方设法在每一件琐事中尝试创新从而寻找乐趣，但是，在他心底，想要修习仙法的渴念如同火山喷发前的岩浆，无时无刻不在沸腾在跳跃。他用尽力气压抑，只为不再犯错，只为苍清崖能早些消气，撤销对他的惩罚。
  然而，一晃十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