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话 从今往后请叫我金子

  化羽隔着窗户看到门外来了几个官差。
  “这当差的这么大早够可以的，忙什么呢？”他在心中不由诧异道。
  接着就看到金大哥急急忙忙迎了出去，双方交涉了好一阵子。化羽担心出了什么事便想出去看看，走到门口被金大嫂一把拉住冲他摇了摇头。
  就听外面的官差说道：“我们也是当差的，你也别难为我们。就为了你这事，哥几个天不亮就往山上爬了，实在是上面逼的紧，我们也没办法。这是公文你拿好了，三天后是最后期限，到时见不到人上面可是要严办的！”官差们说罢就走了。
  金大哥垂头丧气回到屋内，第一句话就是：“看来，咱们得赶紧搬家了。”
  金大嫂一听就急了，“往哪儿搬啊？要我说，总这么着也不是个事儿，干脆你就去吧！”
  “那怎么行！你这马上就要生了，往后谁照顾你？”
  “我自己照顾自己啊。咱们搬回村子里去，我能顾得好我们娘儿俩。”
  “不行，留你一个人说什么我都不放心！”
  化羽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于是插嘴道：“那个——我能问一下出了什么事吗？那些官差来做什么的？”
  金大哥重重地叹了口气，回道：“征兵役的。”
  “兵役？家家户户都要征吗？”化羽不解道。
  金大哥于是解释道：“朝廷三年征一次兵，各府衙按照所辖区域需要征招一定数量年满二十岁的男子，我们这里临近皇城尤其严苛。原本，按照惯例都是人丁兴旺的家族出人，可是今年——”金大哥说着停住了。
  金大嫂倒是快言快语接过来道：“新来的大人是个钱串子，一个人头五两银子，交了钱就能免除兵役，可朝廷的人头不能少，就摊派到我们这些交不出钱的身上。你大哥不愿意去当兵，带着我躲到山上，这不还是被他们给找到了。我说啊，胳膊扭不过大腿，你要是不去，明儿个他们再把你下了大牢，我身边还不照样没个男人！”
  “所以我说我们得躲！”金大哥马上回了句。
  化羽这下听明白了，于是问道：“金大哥是不放心嫂子才不想服兵役的？”
  金大哥再次叹气道：“我这媳妇儿啊，别看咋咋呼呼的，身子不好还怀着身孕，这马上生孩子、坐月子，接着还要养孩子，她一个女人弄不来的。”
  “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化羽想着竟就脱口而出。
  金大哥又说：“小兄弟，以后你成了家就知道了。这女人生孩子可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不瞒你说，我前面还有过一个媳妇儿，就是生孩子没的。遇到她不嫌弃我穷还是个鳏夫，肯跟我还给我生孩子，我必须把她照顾好。”
  金大嫂一把拧在他胳膊上，“说这些干啥！”
  化羽看着二人这个样子，又听了金大哥方才那些话，不觉鼻子微微一酸。他想了下问道：
  “官府是不是点够人头就好？就是说，你们家只要能出一个年满二十岁的男子就可以交差了？”
  金大嫂苦笑道：“我们家要是有第二个男人就好了。”
  化羽笑笑，用手一指自己，“这里有啊。男性、二十岁。”
  “这怎么可以？”金大哥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小兄弟，不干你的事。天已大亮，你还是快点下山赶路去吧。”
  金大嫂也补充道：“就是，毕竟是当兵。运气好分到皇城脚下的驻军，运气不好给发往边疆，吃苦受累还危险，好几年都回不了家。”
  “我反正也是一个人，无亲无故，无牵无挂。本来呢，去皇城也是想谋个差事，这当兵总也得有饷银拿的吧！刚刚好。再说了，金大哥昨天救了我，等于给我第二次生命，我也算是力所能及地回报救命之恩，一举两得嘛！”
  金大嫂听罢拉着金大哥一边商量了一会儿，觉得这是个办法，于是千恩万谢地应了化羽的提议。
  说来也巧了，这位金大哥本来真有一个弟弟，算来如今也过了二十岁，但在七八岁的时候家里穷养不起就过继给了外乡一个远方亲戚，户籍上还能查到，化羽恰好顶了这个户头。
  “金立宁！”
  “到！”化羽大声应道，对于这个全新的身份和完全未知的新生活他充满了好奇。
  “你是金立宁？”伍长上下打量着化羽，满脸的狐疑，“你多大了？”
  “二十一岁！”
  伍长低头看看手上的花名册，嘀咕道：“是写的二十一啊，可这——确定没有谎报年龄？”
  化羽赶忙应道：“老大！”
  “叫伍长！”
  “是，伍长，我叫金立宁，今年二十一，没有谎报年龄！”化羽声音嘹亮，底气十足，但心里却默默想着早知道应该贴个胡子的，但是转头看看身旁那个刚满二十一脸络腮胡子的家伙，顿时觉得这个化妆的技能比较复杂，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
  “看什么呢？”伍长呵斥道，“队列中不许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不听话的给爷爷滚出去！”
  化羽的从军生涯就这样在一声声呵斥中开始了。
  军营驻扎在皇城以外，据说是距离皇城最近的一支守军，条件算是不错的。化羽走进营房，想选一个靠窗的床铺好方便放花盆。谁知被一个熊一样的臀部一下子扫到了地上。化羽抬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满脸络腮胡的。
  “哎呦，”络腮胡这才注意到地上有个人，忙说，“不好意思啊，我没看到你。那什么，我壮，这儿地方宽敞些。”
  化羽不是那小气人，从地上爬起来掸掸身上的土也没说什么。这时，一旁一个精瘦的小子倒开口了：“莹莹，当心点，你那一摊五花肉别把人家小兄弟伤着了！”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叫莹莹的说着特意转身对化羽道：“我真不是故意的。”
  “哦，没事没事！”化羽应着。
  “小哥儿，来这边，我这儿有个空位！”方才说话那精瘦的家伙招呼道。
  见他挺热情化羽也不推辞就走了过去。
  “我叫苏安同。”那人介绍道，语速还是那么快。
  化羽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就来了句：“蒜——头？”一屋子立刻哄堂大笑起来。蒜头的名字就这么来了。
  聊起来之后化羽才知道，蒜头和那个络腮胡的壮子是一个地方的，他叫霍莹莹，不是输赢的赢，据说这还是个大仙给取的名字，自打改了名，霍莹莹的身体就越长越壮，直到成了现在的模样。
  “吵死了！”一个高个子长相不错的后生从他们面前经过，一头扎在床铺上。蒜头便小声对化羽说：“他叫孙得，是伍长的亲戚。”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化羽问道。
  蒜头一脸得意，“出来混，不搞清楚些，万一开罪了不该开罪的人，那往后的日子就别想好了。”
  莹莹却说：“金子，别听他的，咱们当兵靠的是力气，我娘说好好干就能出人头地。”
  “得靠脑子！”蒜头回敬道，“诶，金子这外号不错。我比你大，以后我就叫你小金子如何？”
  莹莹一撇嘴，“谁的便宜都想占！”
  化羽却笑笑，随意道：“叫什么都成！”
  就这样，进入军营的第一天，化羽无意间给别人起了个外号，也被回敬了一个，打从这以后金子就逐渐成为他的代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