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话 地府一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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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百事通愤怒道。
却见化羽蹲在床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百事通下意识朝他身后扫了两眼，屋子里没有别人，于是随口道：
“你小子？就你一个？”
“嗯！”化羽点点头。
见只有化羽一人，百事通二话不说张口就要喊人，却不及化羽眼疾手快一把堵住他的嘴巴然后拎起来就走。
一眨眼的工夫，他们就到了一僻静的小山头上。百事通睁开眼睛望了望下面，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后挪了两步。
他指着化羽颤抖道：“你——你是什么人啊？”
化羽蹲下身，回道：“老头儿，我是小混混啊。你一个老混混，碰上我这个小混混，怎么还怕了不成？”
百事通瞪了他一眼，“你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的？”
化羽做了个手势，“自然是飞上来的啊！”
“你——你不是人！你是妖怪？”百事通说着爬起来就想跑，却被化羽死死掐住。
“你这么说，我好像和你讲的那个什么旭羽还真是一样的哦。是叫妖对吧？不过，这个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还没确认。毕竟，你看我周身上下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是吧？”
百事通看了看化羽，的确就是一个半大小子的模样。
“行了，小爷今天没打算难为你，就是跟你问件事。问清楚了就送你回家。”
“你们想问的不是已经都告诉你们了嘛？我真的把知道的都说了。我又不是神仙，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晓得的。你怎么就揪着我不放呢？”
“呵，还一套一套的？”化羽说着将百事通转了圈，然后凑近他，“这做戏还真是做全套，佩服！”
话音刚落便抬手将他脸上的那颗痦子撕了下来，“你装神弄鬼糊弄人，可小爷我却不好糊弄。我早就知道你和你什么哥哥弟弟啦其实都是一个人，你更没有什么高寿的老娘。你说你玩这一套一套的有意思吗？要不要我帮你跟大家伙儿更正一下？”
百事通侧脸看着化羽，突然鼻子一抽然后顺势滑坐在地上，一边踢腿一边嚷道：
“你要是活到都不记得自己岁数的时候就明白了。家人、朋友全都死绝了，活着的人都不知道跟你差了多少辈，根本玩不到一起！我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了！再说，大家伙儿也喜欢不是，这样来听书的人就多，我还能多赚一些。我又没有害人，你这小孩儿干嘛咄咄逼人？”
百事通这么一闹倒让化羽懵了，就算他以往再怎么不待见这老头，可是对方毕竟一把祖宗辈分的年纪却被自己逼得嚎啕大哭也的确不忍。莫不是应了那句老小老小的话，看来这两三百岁的人倒不能把他当大人看待了。
化羽于是大喊一声：“停！”然后冲着百事通竖起一根手指，“我就问你一件事，就一件。然后，替你保守秘密，送你回去还不成？”
百事通听罢立刻止住干嚎，一甩头赌气地说道：“你快说吧！”
化羽这才问道：“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个黑衣女子，你认识她啊？”
一听此话，百事通的脸色骤然一变，然后把头转到一旁，“不认识！”
听百事通立刻否认，化羽的气就上来了，方才在屋内他察言观色有一阵子，确信这百事通一定和尙轻是旧识，否则就不会有那些眼神交流和小动作。这个老头儿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看来还是得心狠一点才管用。
于是压低声音道：“你骗小孩儿呢？不认识？那我们怎么问你都不说，她一进来，你就改了主意？”
“还不是被你们给吓的！”百事通反应也算快，“那把刀啪往脸前一放，都快吓尿了！”
“哦——原来你怕刀啊！那这把刀你怕不怕呢？”化羽说着从身后掏出一把刀在百事通眼前晃了晃，
“看着眼熟吧？刚从你家灶台上拿的。刀呢是钝了点，不过——”
说着，他一把抓住百事通的胡子，“把你这些胡子咔嚓了，再剃了眉毛和头发倒还够用，顶多不好使割破点头皮。加上小爷手抖，再戳了眼睛什么的……”
百事通越听腿越哆嗦，三言两语就认了怂，
“你——你别乱来！那什么，要是我说了，你得保证不说出去，尤其不能让尙轻知道！”
“呦，你知道她的名字啊！还装！”
百事通下意识就给了自己一嘴巴，然后龇着牙抖了抖舌头。
化羽见状忙跟了句：“放心，小爷做人最讲信义，保证不出卖你就是！”
“那好吧！”百事通于是开口道，“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讲我以为自己死了，被地府使官带走吗？那个使官就是尙轻！”
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答案化羽还是吃惊不小，当初自己觉得尙轻是个冷面姑婆，没想到是地府来客，难怪够阴够冷。可百事通的话他并不敢全信，于是追问道：
“胡说！我姐她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跟地府扯上关系了？”
“你姐？”百事通擦了把额头的汗，“我的小祖宗诶，追魂使都是你亲姐姐了，你还难为我这个小老头作甚？”
“慢着，你把话说清楚了。”
“得得得！你活脱脱就是一小阎王！老头我认栽！成，我都说！地府有个官职叫追魂使，负责把那些脱逃的、游荡不归的魂魄缉拿回去，每人都有自己的管辖范围。黑衣尙轻负责的都是那些最难缠的鬼魂。她手中那把绝迹弯刀，令鬼魂闻风丧胆。”
百事通竟然认得绝迹，看来所言不虚。但化羽心中仍有诸多疑问，于是紧追不放，“这些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这人有一特点，就是喜欢跟人聊天。那天不是在岸边等船吗？我就跟地府小哥儿打听了一二！”
百事通于是把昨晚自己刻意隐去的那段经历复述了一遍。
“呦，尙轻大人回来了？看来今儿收获不小啊？”地府看门的小哥儿看到尙轻满脸堆笑，还弯腰打着招呼，“这个是？”他说着指向百事通。
尙轻头也没回，只是回了句：“哦，路上捡的。”
那小哥儿忙应道：“大人辛苦了！”
一路上一直到忘川河边，所有的地府守卫看到尙轻都客客气气，可没看错的话，前面刚进去的也有追魂使，怎么没见他们这般热情？百事通天生好奇心重，在岸边等船的时候就忍不住跟小哥攀谈起来。
“喂，小爷，刚才那位是什么身份啊？”
那小哥儿白了他一眼，“都死了还这么多嘴，小心投胎前被修剪舌头！”
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百事通仍不死心，实在是等待太无聊，他于是从身上摸出一块玉佩塞到那小哥儿手里，
“我这死得突然，也没准备什么上路钱，这可是我祖传的，您给个面儿！”
那小哥儿左右看了看，麻利地把东西收好。百事通心里话，原来这地府和人间一样，那句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不假。
所谓拿人手短，那小哥儿见四下无人，于是凑近了说道：“刚才那位尙轻大人是地府的追魂使，你们凡间叫阎罗使，管锁魂追命的！”
“哦，我听你们都叫她大人。看来在地府职位很高嘛！”
小哥儿乐了，“地府的追魂使没有万儿八千，也有几十上百，都是小喽啰，在地府可不是什么高官。”
“既然如此，为何大家都对她这般殷勤？”
那小哥赶紧压低了声音，“你有所不知，我们地府是个苦地方，差事也都是苦差。来这儿的不是为了修行就是从上面被罚下来的。刚才那位，什么原因来的咱们不知道，不过，那可正经八百的是位上仙。等完了这边的事，还是要回归仙位的。”
“哦——地府里住了多少位上仙？”
小哥儿瞥了百事通一眼，“你想什么呢？整个地府入得了仙籍的就没几个，这上仙也就我们府君够得上。”
“府君？”
“就是你们说的阎罗王！行了行了，跟你说得够多了！”
尙轻是仙？还是上仙？化羽一下子就破解了尙轻的两重身份，一时间还难以消化，于是又问：“后来呢？”
“后什么后来？往后的事不都跟你们说了吗？”
化羽叹了口气，“还是不老实啊！小爷心里头可是明白得很。”
说着手一用力，生生得薅下去一缕胡须，疼得百事通“哎呦”一声，眼泪都冒出来了。
“是我继续薅还是你继续说？”
百事通见状知道自己是逃不过去了，于是一手捂着下巴说道：“上船后的事你们都知道。再后来船靠了岸，逐个验明正身。轮到我的时候，那差役就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就说——说——”说到这里百事通一咬牙，“田甲！”
“你原来本名叫田甲啊？”化羽止不住笑意，“好名字，够霸气！”
百事通翻了个白眼，“那差役把生死簿反反复复看了个遍，找不到这个名字。就问旁边的小厮：‘这家伙哪儿来的？’对方就说是尙轻刚带回来的。他们就把尙轻找来询问。”
尙轻来后只是淡淡地往生死簿上扫了一眼，问那些差役：“找我来什么事啊？”
差役们拿捏着强调说道：“敢问大人这家伙是您抓回来的？”
“哦，他不归我管。路上——”
话没说完，其中一个会来事儿的忙接道：“那就对了。定是个昏了头的误入阴阳界，碰巧就跟着其他魂魄混了进来。”
一旁的立刻领悟同伴的用意，赶忙帮腔：“既然是个误会，就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化羽听后“噗嗤”乐出声来，心里道：“果然是尙轻，连地府的小鬼都不敢惹她。”
百事通不知他笑什么，只好继续：“这个时候尙轻就说了，她正好要出去，就再顺道把我捎回去。”
“瞧你这福气，一位上仙还管接送！”化羽忍不住打趣道。
谁知百事通叹了口气，“说的也是，凡人有这样的机缘也是种造化啊！”此时，化羽并未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只是一个劲儿追问后事。
“待出了阴阳界，她就让我自己回去。那时候，天已经亮了，我这么一回头，就看到她一身白衣，衣袂飘飘，迎着朝霞沐着晨光，脸上的轮廓也柔和了许多。”百事通说到此处，表情竟有些陶醉！
化羽顿觉得很是不爽，朝着他腰间捅了一把，“你个老不正经的，赶紧说正题！
百事通一哆嗦“我怎么了又？这不一直在说正题！听好了，接下来很重要。她看到我在看她，于是上前主动跟我讲话；”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活着回来吗？”
百事通当时有点呆傻，只是摇了摇头，不敢回话。
“你叫田甲，生死簿上却是甲申。不是主簿笔误，就是誊抄的小鬼笔头哆嗦了。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说破吗？”
百事通再次摇了摇头。
“府君是个严谨、苛刻的人，若是这件事被上报，那整个地府上上下下都得遭殃。虽然失职不对，可是天下之大谁不会犯错，地府本就清苦，再为了你区区一个凡人闹得不安宁实在不值当。所以，你懂了？”
原来那生死簿上不是没有自己的名字，原来自己的死期当真就在昨日，百事通顿时一身冷汗，脸色煞白不敢多语。
却听尙轻又说道：“所以，教你一句话：‘看破不说破！’你放心，我天生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你的事就看地府那帮差役何时更正了错误，自会有使官去找你。记住，追魂使们当值是在日落以后，日出之前，故，少走夜路，看到黑衣人不要主动搭话。”
“好一个看破不说破！”化羽感慨道，“尙轻可是很少提点人的，你也算受益了。不过，估计她也没想到你这条命竟然能活到现在。那么此后你们就分开了？”
“是啊，从地府出来不赶紧走那是傻子！不过，临走的时候她最后嘱咐了我一句，说：‘以后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昨晚的事，即使有朝一日遇到了也当做素不相识！’所以，方才我才不肯跟你吐露实情。”
原来是这样，尙轻不让他讲他自然不敢讲。而且，昨晚那一露面，他肯定还以为是来锁他魂魄的。想到这里，化羽点点头，
“好吧，这件事我不会跟她讲的。而你呢，就当做从未跟我说过，继续信守承诺吧！”
见化羽大概已经满意，百事通长出口气，因为他还是隐瞒了一个细节，那就是他分明看到朝阳中有仙身踏风而来，似乎是寻着尙轻来的。尙轻跟他多说了那番话怕也是发现了这一点。
离开百事通家的时候，化羽突然回头多问了一句：“尙轻的事你真的不曾对他人讲过？”
百事通浑身一惊，赶紧摇头，“当然没有！”
看着化羽离去的背影却止不住汗如雨下，他知道自己说谎了，他更清楚这个谎言所掩盖的才是他真正惧怕尙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