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话 父要子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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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羽就算再听不懂山子所说的刑罚也总会察言观色吧,见大家的反应便猜了个八九,他顿时觉得整个后背冰冰凉,心里想着虚禹老头平时看起来也不像残暴之人啊,怎么就容不下我一个后辈?
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个刑罚过重了,就连大半时间都在神游的鹤舞也是打了个激灵,这化羽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才上的山,如果就这样死了她的心里也会过意不去,可自己的事还一团糟哪有心思再去管别人!
鹤舞这里正纠结,小夭已经看不下去了,她刚想出来替化羽求情,一旁的可颂一把把她拽住。也是,四位阁主都没说话,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即使出面也人微言轻,万一再惹虚禹怀疑,小夭本就心虚便也只好忍下。
就在此时,莺歌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说:“尊上,化羽还只是个孩子,又初来乍到不懂规矩。是不是可以酌情减刑?”
既然莺歌都说话了,鹤舞便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于是紧跟着说道:“四羽阁向来以教化为主,刑罚为辅,念化羽初犯,是否可以小惩大诫?”
就连一向高傲不喜多言的凤鸣都补充道:“还请师尊开恩!”
四大弟子三个都说话了,应该说台阶也搭了,虚禹于是转向燕翔,“燕子,你的意思呢?”
大家都期盼着燕翔能够再说上几句软话,或许虚禹就会下令轻判,谁知燕翔义正言辞道:
“既入四羽阁,就只论对错,无关长幼。今日,若是我为孽徒说话轻饶了他,那往后还如何约束众多弟子?故,我不会为孽徒求情,还请严惩,以儆效尤!”
此话一出,大家都惊得瞠目。都知燕翔为人内敛,却不是个不讲情面的冷酷之人。现在明明三位同门已经帮忙搭好了台阶,他不帮忙也罢,又何必拆台呢?这可是他自己的徒弟啊,就算当日是虚禹指派的,可一个头磕下去就结了师徒之谊,他真能狠心看着这么个十几岁的少年被酷刑折磨致死?
只有尙轻明白燕翔的用意,如果化羽真是虚禹的人,那么虚禹就希望借着台阶饶了他,如果不是,虚禹势必会怀疑化羽是受了燕翔之命,无论是哪一种,燕翔都不能流露出半点想要搭救化羽的意思,唯有表现出不近人情的冷酷。
可是,如果化羽不是虚禹的人,那么他岂不是要冤死?何况,还是因为自己。尙轻平生最不喜欢有负于人,如果让她亏欠化羽的性命,那往后的人生她恐怕都不会活得坦荡。可是,眼下她又能有什么办法,一切还要以燕翔的大局为重。
虚禹的脸上没有明显表情,他看了看众人,然后说道:“好,既然如此,为了以正阁规,就用钉礼雷击。”说着他冲向化羽,“化羽,你可知道此刑罚意味着什么?”
此时的化羽为燕翔方才的话正有一股怨气,粗暴回道:“不知!”
“山子,你解释给他听!”
就听山子大声道:“以三十六颗噬骨钉,三十六颗锁魂钉,三十六颗碎元钉,共计一百零八颗,将受刑人的肉身、魂魄乃至灵元钉在石柱之上,受天雷之击。”
短短一句话,单是听一听就让人头皮发麻。
虚禹看着化羽,补充道:“化羽,我再跟你说得明白些,你刚开始修行还未修成灵元,所以三十六颗碎元钉或许对你没有什么意义,但一个没有灵元护体的人受此刑罚便是将肉体和魂魄同时毫无防护地呈现在天雷之下,承受不住就只有一死,而且痛苦万状。”
尙轻知道,这是虚禹故意以最严酷的刑罚逼迫化羽招供,一般人听到这些话定为了求生什么都讲了。也好,如果当真如此,自己就一己承担,只是那样只怕会让燕翔更加难脱干系。她看着化羽,内心极度挣扎。
对于刑罚的解释让化羽心头受到猛烈的冲击,他的确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本以为大家为他求情就有了转机,大不了像上次那样受点皮肉之苦,不料燕翔不但不为他说话还落井下石,这让他愤怒的同时感到一阵心寒。
他于是抬眼朝一旁的尙轻看去,目光正和尙轻撞在一起。尙轻看着他,眼神里没有逃避,反而有一种愧疚、痛惜甚至隐约间藏着一股杀气,她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整个人像一条绷紧的弓弦。奇怪,那一刻化羽对她既无恨意也无怨,也是,她一向对燕翔唯命是从,燕翔都那样说了,她能怎么办?此刻的化羽,骨子里倔强的血液在沸腾。
难道是错觉吗,尙轻看到化羽的眼眸中竟然突然闪现出一抹笑意,他在笑?然后,就听化羽说道:
“我,化羽,自幼就是个孤儿,出于巧合入了四羽阁的门,既然拜了师门,就该遵守师门的规矩。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然一个头磕在地上,便从此有了家长。那么,凡事就该听家长的。”
说着他微微顿了下,然后字字清晰道:“父要子死,子莫敢不从!”
短短几句话说得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好一个倔强的孩子,好一个有血性的孩子。大家都看着燕翔,希望他能改变主意,但燕翔的脸上却始终如冰山一般。
尙轻一直看着化羽,直到他把话说完,他到底都没有提起自己半句,这孩子怎会有如此心性?她看着化羽被带出大殿前往受刑台,那一刻望着他那瘦削的背影,尙轻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化羽倘若真的受刑而死,那么她不妨去地府走一趟,为他讨一个人情。
尙轻知道,自己逃避地府的府令这些年,他们一定在找她,这样做无疑是自己送上门去,而且她答应过帮燕翔完成的事可能也要受影响,大不了再多许个一百年,总可以既守住誓言也救得了化羽吧!
此刻,大家纷纷赶到受刑台周围,一睹这个倔强少年的受刑过程。
燕翔走近尙轻低声道:“你刚才不是想站出来吧?”
听到这句话,尙轻止不住心头的气,回了句:“是又怎样?”
“别傻了。那样做对他并不会有帮助。”
尙轻瞪着燕翔,“你现在还认为他来墨羽阁是别有用心吗?”
“不到最后都无法下结论。”
理智让尙轻理解燕翔的所有举动,包括他将任何人都先放在对立面的考量,但感情让她无法接受如此的冷酷心肠,她知道曾经的青羽会将万妖谷建成妖间仙境,时间对他们真的太过残忍,可是自己心头的怨又该怨向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