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话 阁中私欲画中人

  近两年,墨羽阁弟子出走的数量是较以往多出不少,这一点尙轻也留意过,却想不出个所以来,只能归结于:
  “修行本就清苦,尤以我们墨羽阁为甚,忍不了、受不住也在所难免。”
  尙轻的回答确有道理,但燕翔总有种直觉此事未必如此简单,可是要拿到台面上讲却也不合时宜,他想了想说道:
  “琐事先不提,以要事为重。不过,平日里我们还是要多抽出些时间关心阁中子弟,那些离去的如果能设法得知下落就最好不过了,至少也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可曾遇到麻烦。”
  “可是——”
  尙轻刚一开口,燕翔就抬手止住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世间之大,茫茫人海,妖尤其行踪不定,要想寻找他们的下落的确很难。所以,我说能找到最好。”
  尙轻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鹤舞被叫到无名居,一进门就被虚禹呵斥道:“跪下!”
  鹤舞一愣,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见虚禹一脸的怒气只好顺从地跪了下去。
  “你可知错?”
  “爹爹,女儿不知触犯了哪条门规?”
  “不知道?”虚禹怒道,“我平日是不喜欢过问你们各自的阁中事务,但不表示我对你们的事就一概不知!你既喊我一声爹爹,那么你的事我就更不能不管!”
  鹤舞心中隐隐地有些担忧,却不敢断定,只得试探着回道:
  “爹爹对女儿有养育之恩,这点女儿铭记在心不敢忘怀,所以,如果女儿有什么做得不到之处,还请爹爹责罚。”
  “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既然如此,那以后就不要再和棠洛见面了,你可做得到?”
  果然是为这件事,鹤舞不由心头一紧,但还抱着侥幸心理回道:
  “爹爹这么说我就不懂了。棠少主不是爹爹的朋友吗?”
  虚禹猛地一拍桌子,“还在狡辩!你真以为你们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身为阁主,不顾廉耻,大庭广众亲亲我我,让弟子们看到了作何感想?”
  鹤舞一听急了,“是有人跟爹爹说了什么吗?我与棠少主其实——”
  “行了!”虚禹喝道,“别再找说辞了。记住,你是修仙之人,讲求的是清心寡欲,男欢女爱之事最是修行之人的忌讳。我知道你正值青春年华,又修为不足,一时不能自制,但是要成大事必有所舍,如果连这点都参不透,那我对你就太失望了!”
  虚禹的一番话堵住了鹤舞的各种出口,让她纵想辩解也无从开口,只有垂首聆听教诲。
  虚禹一番说教后补充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不服,今晚,就罚你在我这书房中跪上一宿,好好反思,希望明日一早你能有所顿悟!”
  说罢气呼呼地一甩袖子扬长而去,并命令山子将书房落锁。
  鹤舞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心中确实不服,她思来想去将身边的人数了一遍,都不像是会出卖自己的,到底是谁长舌向爹爹告的密?难不成是他?鹤舞想到了化羽,撞到过自己和棠洛在一起的外人就只有他,如果不是身边人说出去的那就只能是他!
  好小子,看起来像是老实人,没想到竟会出尔反尔,鹤舞在心里不由骂道。
  而此时,无名居如意亭内,棠洛拎了两坛美酒正和虚禹对饮。
  只见虚禹笑问道:“公子洛夜晚到访只为饮酒?”
  棠洛也笑答道:“庄子里自酿的海棠春刚刚出窖,这不就急着给尊上送来,倒是忘了时辰。不过也好,明月、美酒,酒逢知己,理应畅饮。”
  “说得好。也巧了,我也有话要对公子讲。”
  “正好,我们边喝边聊,一醉方休。”
  虚禹和棠洛各怀心思,旁人看来只当是把酒言欢。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虚禹说道。
  棠洛爽快应道:“你都已经开口了,有什么不能讲的?”
  虚禹呵呵一笑,“那我就直言了。听闻公子近来时常会去往雪羽阁,恕我冒昧,雪羽阁中皆是女弟子,阁下还是有所避讳的好。”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欠思量了。之前只是听闻鹤舞阁主精通音律,我恰好也热衷此道,便偶尔会去造访,该不会是传出什么对鹤舞阁主不利的言语吧?那我可真得好好解释一下了。”
  虚禹看着棠洛一脸惶恐的表情,心里暗笑,面子上却说:
  “这么说未免言重了。只不过四羽阁各自有各自的规矩,她们雪羽阁也的确特别了一些。哦对了,要切磋音律何必找鹤舞那丫头,他的两个师兄凤鸣和莺歌才是这方面的行家。”
  棠洛也赶忙奉承道:“尊上座下真是人才济济,让我既佩服又羡慕啊!”
  二人一番说笑又继续畅饮起来。
  夜风从窗子吹进带着丝丝凉意。鹤舞跪得膝盖发酸,心想四下无人,自己也跪了这半天算是有诚意了,于是便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这时,一阵更大的风将窗子吹开,顺带着书案上的纸被吹散了一地。鹤舞反正也无事便动手整理起来。
  书案上有几个画轴也被吹得乱七八糟,鹤舞的手碰到它们觉得眼熟,突然想起那日山叔拿来的画轴好像也是这个样子,他那时特意交代不让打开,原来是在画上动了手脚好迷晕百孤子。
  每每想到这点,鹤舞就觉得很不舒服,自己无意间竟也做了帮凶,倘若见到百孤子定要好好赔礼。
  鹤舞心里想着,又生出了好奇,因为上次的缘故都没看到画中人的模样,都说雪夫人生得极美,究竟美成什么样子呢?鹤舞于是打开画轴,是山水画,她又打开另一个,也不是,直到第三只画轴被展开的时候,一瞬间她便愣住了。
  那画中人不是自己吗?可是不对啊,自己从来没有穿过那样的衣服,梳过那样的发式,再看画上的时间,粗粗一算距今将近三百年了,天啊,三百年前竟会有人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她是谁?总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雪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