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话 痴梦了无痕

  这是化羽第一次喝酒，微辣，还有些回甘，他一边喝一边与两个小家伙唠着家常。
  “化羽，你多大了？”
  “十八。喂，不要说你们比我大啊？”
  “嘿嘿，你猜！”
  “我才懒得猜呢，十八岁对人类来说也还小呢，我们男子二十岁行冠礼才算真正成年。”
  化羽说着，不觉眼眶潮湿，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很多，想到他的母亲，想到他从未谋面的父亲，还有自己刚刚遗失的初恋……
  他故意把脸转过去，仰起头好让眼泪倒流，那时的他在心底里其实觉得十八岁已经长大了，哭是件丢人的事。从小到大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委屈，他都强忍着尽量不掉眼泪，何况现在呢？
  两个小家伙觉察到化羽的情绪于是偷偷商量了一番，然后松一开口道：
  “要不要带你去个地方，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化羽乐了，来墨羽阁也有段时间了，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还有哪里是有意思的？好奇心驱使，他便应了松一松二的邀约。
  两个小家伙一路指引，化羽东拐西拐渐渐走进一个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水声和花香触动了他的神经，这里怎么会有这些？难不成是酒劲儿上头已经醉了？
  那时的化羽身体有些轻飘飘的，但头脑尚且清醒，一片雾气散去，呈现在他的眼前的景象可以说叹为观止，化羽怎么也想不到墨羽阁竟然还有这样花草丛生的地方。
  沿着一条碎石铺成的小路向前，两边的泉水冒着热气，岸边盛开着各种色彩艳丽造型奇特的花卉，硕大的绿叶可以当小船划，花丛中荧荧点点的好像是萤火虫，和着月色给这一切笼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化羽深吸一口气，左顾右盼沉浸其中。
  这时，前方突然从水底钻出一个人来，她背对着化羽用手将头发拢起在头顶挽了个发髻，微微侧了下脸颊的一瞬，化羽觉得那个剪影像极了尙轻。
  天啊，不会真的是尙轻吧，想想墨羽阁也没有其他女子了，如果真的是她，发现自己看到她洗澡的样子……天啊，想到这里化羽只想赶紧溜走。与此同时，他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个背影吸引住了。
  那光滑的脊背像一块羊脂美玉从水中浮出，挂着成串的水珠微微散着热气，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洁白无瑕的脊背上突然生出枝叶向两侧肩胛骨蔓延然后凋零消失无影，继而鲜红的带着幽光的花在整个后背慢慢绽放开来，嫩黄的花蕊摇曳着婀娜的身姿。
  化羽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已经分不清是真实还是醉意，只是呆呆地盯着那个背影，忘记了一切。
  “谁？”沐浴的女子觉察到动静突然侧过脸，这下化羽看清了，那张脸分明就是尙轻，只不过在水汽的作用下更显得皮肤白皙，脸颊上还带着红润。
  化羽心头一惊，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脚底一滑掉进了水里……
  化羽睁开眼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一旁的松二打着哈欠，松一在不停地点头，环顾左右这不是藏书楼吗？他是怎么回来的，还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化羽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像灌了铅一般沉得快要抬不起来。朦朦胧胧间，他依稀记得自己去了个美得不可思议的地方，还在那里遇到了尙轻，她好像正在洗澡？
  尙轻？化羽想到就觉得打了个激灵，肯定是做梦，可是为什么是那个冷面姑婆啊？你还梦到偷看她洗澡，脑袋一定是坏掉了，坏掉了！
  化羽想着就觉得身上潮潮的不大舒服，这梦做的，怎么还出了这么多汗！他伸了个懒腰，起身出去打水准备整理仪容。
  “化羽，你在这儿啊！”一个小弟子跑了过来。
  化羽看看时间还早，“这么早，找我有事？”
  “那个——尙轻姐找你。”
  一听到尙轻的名字，化羽就是一哆嗦，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那个裸露的脊背，他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做梦，做梦而已，赶紧忘记，忘记！”
  化羽来到平日练功的巨松下，却不见尙轻的踪影。这时，裙摆摇曳，从树后走出一个倩影，竟是鹤舞。
  若是以往，看到鹤舞站在面前化羽定是激动得不能自己，可此时他却不敢抬眼看她一下，只觉得半边脸火辣辣地，心头上却阵阵刺痛。
  “化羽。”鹤舞说着走到他面前，“是我找你。”
  “啊？是鹤舞阁主啊，找我有什么事吗？”化羽感到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
  鹤舞却轻轻一笑，“干嘛这么拘谨，还叫我姐姐就好。”
  此时的化羽并不想听到她的声音，他只想赶紧逃离。
  但鹤舞却接着说道：“其实，我是来找尙轻姐的。正好小夭提起你，我就帮她带点吃的给你，藏好了，别让同门发现。”
  鹤舞说着塞给他一包糕点，“都是小夭做的，她对你还真是好呢！”
  “哦，替我谢谢小夭姐。”化羽根本不知道该应承些什么，只想赶紧结束这尴尬的对话，“那个，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
  “等等！”鹤舞叫住他，压低声音说道，“昨天傍晚的时候，你看到的其实——”
  化羽顿时明白了，她是为了此事而来，难怪这一大早的，于是赶紧说道：
  “我什么都没看到。”
  鹤舞抿嘴一笑，知道化羽是个聪明孩子，但还是说道：“不管你看到没有，总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可以答应我吗？”
  化羽此时就觉得懊恼至极，他其实很想问问鹤舞和那个人究竟什么关系，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可他捏了下拳头，回了句：
  “你放心吧，我不会说！”
  说罢掉头就走，他明白自己的举动有些失礼，可那一刻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只想赶紧逃离，甚至闪过一个永远都不要再见鹤舞的念头。
  跑着跑着，迎面就撞上了尙轻，化羽下意识地将那包糕点往身后一藏。
  尙轻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句：“收拾整齐，去练功的地方等着！”然后从他身边经过，再没拿正眼看他一下，那样子倒和平常无二。
  化羽觉得只是自己昨夜那痴梦的原因才让他有些不自在，于是赶紧调整情绪。
  化羽折返的时候，尙轻已经在树下等着了，她背手而立，一身白衣显得挺拔干练，化羽使劲眨了眨眼睛，努力将脑海里那裸露的背影移除，然后笑么呵地迎了上去。
  不等他开口，尙轻已经转过身，化羽顺着她的眼神朝那口大鼎瞄了一下，里面竟然装满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