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章一
前儿,已经到机场准bèi
回法国了的,可芽突然说她想起来在武汉还有件关于她工作的事儿给忘了,要再呆两天,当时朱可娃因为也受到些惊吓,再加上才抽血的娇气反应,身也累心更疲,也就听妹妹摆布了。没想,可芽一车子把她拖到了老宅,说,这两天就住这儿吧,也算给家老祖宗添点人气儿。
当然,这两天朱可娃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太多心事,压魂呐!朱可芽只有极力找些家务事叫她做,也算分分心。可,你说朱可娃那脑子———心是分了些,可胡思乱想的,一会这儿,一会那儿,又没了个边儿!
就拿此刻说吧,她手里水塔塔都是萝卜青味儿,又混着这老宅子八百年没人住的鬼气霉味儿,她想的就多咯,一会儿想到这老宅子还蛮像她以前的学校,青瓦铺顶,飞檐吊角,鬼影重重。这世界上著名学府多建在城市边缘,不出世也不入世,仿佛道家对欲望的态度:若即若离,毋助毋忘。
一会儿又想到自己手里这萝卜,悲情的要命!都说小白菜可怜,可人做菜叶的,生前至少还能在温暖的春风里摇曳几天身姿,“地里黄”,悲情是悲情,但至少还是黄在了地表上面,悲情看得见,让悲情的人看见了,还可以同病相怜一下,博以同情。可这萝卜呢,归了“根”的,不管愁有多大,冤有多深,也只能默默地伏在黄土之下暗自悲凉,可不凄伤哀戚——————咳,和我不是一样的?我的伤,我的愁,有谁看得见————乖乖!你拿她啥法儿?最爱自艾自怜的,可不就又想到自己头上了?又是一轮“自虐”开始————“吱”,这时,她听到门口有停车声,许是可芽回来了,就“暂时”从“自虐”的情绪里走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出去看看了,她叫可芽帮她带几本书回来的,又不敢彻底走到门边,就在庭院角角里张望,却隐约见到门口停着辆蛮豪华的黑色加长房车,悉悉索索一阵儿,好像搬下来什么东西,过了会儿,看见可芽进来了,后面竟然跟着几个人。
一个老头儿,一身唐装,手里撑着一只颇为霸气的龙头拐杖,虽如此,也只是装饰,这老者,一看就有一种豁然大气的威严,又有种儒家擅长的内敛飘逸之风,总之,相当有气质!
可,更叫朱可娃看不明白的是,老者旁边———竟然———是一个小和尚坐在轮椅上被人恭敬地推着走进来?!!
确实是个小和尚好不好!虽没具体看清楚到底长啥样,但,少年身形,一身朴素的灰色僧衣,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件薄毯,稍背向可娃这边,实在看不清张相。从推着他的人和旁边一人明显护立的姿态,这小和尚,他们很小心!
就听见可芽好像有点不耐烦地开口,“他只能在我这儿呆半个月,说好半个月啊,到时候你们不来接,把他丢这儿我可不管!”
老者望着可芽,好像也隐隐有些生气,但人家大度,不跟她计较的模样,淡淡看了他旁边一人一眼,此人戴一无框眼镜,文质彬彬模样,眉宇间却隐现精明,只见他上前递给可芽一个文件夹,“您要的东西都在里面呢,还有,”又递给她一个素净纸袋,“这是智仙每日的作息,您也知dào
修行的人是有许多忌讳,希望您遵守执行。”
可芽接过纸袋就夹在腋下,眉头皱的更明显,很显然,很不耐烦!那人,也没说什么,礼貌地点头退后了一步。
“好了,就这撒,你们走吧,记住半个月后来接他!”可芽“逐客令”下得毫不含糊!
一直不说话的老者,这时,开了口,语气很淡,却,那话里的严厉!
“你也知dào
他不会说话,喜静,不能受到惊吓,所以,不要在他跟前大声说话,你也知dào
如何‘供佛’吧,上次教过你————”
“哎呀哎呀,知dào
了知dào
了!他是佛,还是个娇气的不得了的佛,我会好好‘供’着他的!”
说不大声,可芽这声照样可不小!老者不说话,也就冷冷地望着她,就见可芽闭眼沉了口气,再睁眼时,———也是淡淡弯开唇,笑得不晓得几乖,那话儿却!
“你们走不走,要不,我虐死他!”
这下,老者是真动气了!却,望向那小和尚————好像极力忍着什么————最终,又渐渐淡了下来,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都走了,只留下可芽,和那坐在轮椅上的,小佛?!
这时可芽象是倒了八辈子霉的,赌气,一点儿也不温柔地把那小和尚的轮椅一捞过来就要推进去,却正好kàn
见她姐站在角角里眉头皱着望着她哩,“姐?”可芽顿了下,接着眉头又皱起来,“你都看见了?”
可娃点头,却是一直盯着那小和尚不做声!
这下看到了,看到了,是真看到了!看到了———世间真有这么干净的人儿!!!————看见这孩子———哦,真是个孩子啊,最多十六岁———这眉目,这气韵,————可娃想到的就是一朵佛莲!
望着他清澈的眼,不染尘埃!
望着他淡滟的唇,不染尘埃!
望着他的静、净、境————朱可娃多迷信,她真要合掌了!
“姐!”可芽一声吼,吓地可娃不自觉又放下了手,人还有些恍惚地望向可芽,“这小佛爷你哪儿请来的,”
可芽知dào
她姐又犯痴了,照样不嫌粗鲁地把轮椅往那廊柱子下一摆,又把夹在腋下的纸袋随手就往那小佛爷腿上一丢,象没用的,却是无比重视急切地打开那个先递过来的文件夹,利落地翻了翻,好像很满yì
,因为,可芽同志笑了。
“OK!姐,我现在要出去办件事儿,你———你在家顺便弄点素的给他吃,其余,甭管了,就当他是个哑巴,哦,别我走了就拜他啊,他不是佛,就是个出了家的自闭儿———”可芽急急忙忙又象蛮兴奋地拿着那个文件夹捞了车钥匙出去了,走时一再嘱咐她姐别真傻啦吧唧地去“拜”那孩子,她姐,不看着,真做得出!
嘿嘿,不看着,她姐是做得出!不过,没拜,但照样“傻啦吧唧”,她姐搬了个小凳儿坐在那尊小佛跟前,“仔细瞻仰”,“您,从哪儿来?”
问他,他还是那样静净地模样望着你,大尾巴被他这样望着到不好意思了,一看他腿上搁着的那个说是装着作息的纸袋,蛮想拿来看看的,可是,又觉得又不认识,这样,挺没礼貌的,就硬生生忍住,没拿,总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就算人再“佛”,大尾巴也感觉,有点傻了撒,开始没话找话,“今天正好有萝卜,您喜欢吃烧的还是炖的,”
“您和我们家可芽怎么认识的,”
“您在哪个山门出的家,”
其实,她也听到说这孩子不会说话,问,无非也就看他有个反应,这真一尊“佛”搁这摆着,可娃还真不自在。她又重新拿起萝卜开始削皮,大尾巴本也不是个话多的,说了几句,也没话了。院子里重又安安静静。
许久,就在坨坨又开始忽略外世,又要遁入自我想象中————谁曾想!“佛”竟然开口了!可这一开口———“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你妹妹是个孽障,你要好好教化她,否则,因果报应,你可没好。”
轰隆隆一声雷劈!!
瞬间!眼前这尊“佛”在朱可娃眼中堕成了“妖”!他————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