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傻子真的是二狗

  他上去首先掀开了他的头发,仔细打量,可怎么看怎么不像儿子二狗。
  乞丐的脸上到处是煤黑,五官都看不清了,手掌上,裤子上,两腿上都是泥。
  关键的一点,张二狗小时候是赖利头,脑袋上长疖子,寸草不生。根本不会有这么多头发。
  脸盘也不像,中年以后的张二狗微微有些发福,脸是圆的,这小子的脸却是尖的。
  张大栓摇摇头,大失所望。
  “你到底是谁?为啥喊我爹?”
  “爹,嘻嘻嘻,哈哈哈……”
  “哎,一定是走丢的,你父母一定很着急,得!既然碰上了,那就是有缘。跟我回家吧。”
  就这样,张大栓恰了傻子的手,打算将他领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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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山的路上没有人,漫山遍野的野狼,还有熊瞎子跟土豹子。被野兽咬死就不划算了。
  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一条命。
  张大栓大发善心,打算暂时收养他一阵子。
  半路上,他们拦了一辆三马车,两个人一起上了车,三马车将他们带回到了疙瘩坡。
  张大栓拉着傻子走进门,刚好发xiàn
  女人大栓婶要出门。
  大栓婶拄着拐杖,发xiàn
  男人进家,喜不自胜:“他爹,你回来了?”
  “恩恩,回来了。”
  “累不?快坐那儿歇歇。”
  张大栓拉着傻子进门,将褡裢放在了院子里的茶几上。
  大栓婶吓一跳,不知dào
  男人带回来的是个啥东西。
  “他爹,这是谁?你咋领咱家来了。”
  张大栓说:“我路上捡来的,是个傻子。”
  “啊,那你领回家干啥?”
  “他追着我不放,一个劲地喊我爹,你瞅瞅,这是不是咱家二狗。”
  张大栓觉得好笑,自己儿子没了,平白无故又捡回来一个儿子,这他娘的叫啥事。
  大栓婶拄着拐杖颠颠过来,仔细查看,看半天也没认出来,摇摇头说:“不是,看个子跟脸盘像,五官不像。
  咱儿子头上没头发,是光头,这小子的头发恁旺。咱儿子是八字胡,这小子是尿骚胡。
  还有,他忒瘦,哪有咱家二狗富态。”
  “你确定?”
  “废话!儿子是我生出来的,我还能不认识?绝对不是。”
  张大栓点着了烟锅子,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再次上下打量了傻子几眼。
  的确不是,二狗是非常聪明的,诡计多端,怎么可能会变傻?
  再说了,这小子也的确不像,跟女人说的一样,没头发,张大栓对儿子的光头还是非常熟悉的。我儿子的光头多拉风啊……。
  抽了两口烟,张大栓将烟锅子在石台子上磕干净,缠起烟锅子,挂在了裤腰里,问:“他娘,你说咋办?”
  大栓婶说:“哪儿来的叫花子,你都领回来。”
  “他很可怜的。”
  “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你能救几个?不是咱儿子,让他走,我不养活他。”
  张大栓说:“赶他走,万一饿死咋办?被山上的野兽咬了咋办?”
  女人说:“那关我啥事儿?他爹,你不能留他在家,往哪儿放啊?”
  张大栓想想也是,家里就两个孤寡老人,放这么个货色在家,很危险。
  谁知dào
  他啥来头?万一是装疯卖傻,骗老子的财产咋办?
  他的饭量又那么大,比猪吃的都多,早晚被他吃穷。
  “不如这样,让他先住一晚,明天我想办法送他走,找到他爹娘。”
  大栓婶说:“不行!家里没地方!他可不能上我的炕。”
  张大栓想想:“那就让他住西屋。”
  大栓婶说:“更不行,西屋是咱儿子跟儿媳妇的房间,恁干净,他弄脏咋办?”
  张大栓道:“那你说,咋处理?”
  大栓婶说:“让他睡羊圈!”
  “睡羊圈……恐怕不好吧?”
  “好的很,就睡羊圈,明天赶紧打发他走。”
  张大栓没办法,只好一拍腿:“那行,今晚给他弄点吃的,明天早上,我把他送出大山!”
  就这样,张大栓拌了一大锅疙瘩汤,还将热气腾腾的汤舀给傻子吃。
  那傻子饭量大的惊人,吃了一碗,将碗舔了个干干净净,手一伸,喊了声:“爹,娘,还要!”
  他竟然没吃饱。
  大栓婶跟张大栓相互对看一眼,摇摇头,只好又给他盛了一碗。
  傻子狼吞虎噎,吭哧吭哧吃的很香。
  看着他的吃相,大栓婶直掉眼泪:“他爹,你看他吃饭的样子,多像咱家二狗,二狗吃饭也舔碗。”
  张大栓道:“净胡思乱想,二狗怎么可能变傻子?咱儿子精得很。”
  傻子一共吃了两晚疙瘩汤,三个白面馒头,才吃饱。
  吃饱喝足,张大栓拉起了他的手,真的把傻子扯进了羊圈。咣当,将羊圈的门反锁了。
  张大栓的家里喂养了十几只羊。他不靠这十几只羊发家致富,就是图个乐。
  每天背着手上山放羊,就当活动筋骨了。
  乡下人没活干,会闲出病来。尽管他家在城里那么大的生意,可张大栓还是闲不住。
  羊圈不大,也就是一个破屋子。地上到处是羊粪蛋,还弥漫着羊粪的难闻气味。
  傻子进屋子就抱上了一只绵羊,倒在地上睡着了,鼾声四起,张大栓上门栓他也不知dào。
  张大栓苦苦一笑:“他倒想得开,吃饱喝足就没事,做傻子真好!”
  这天晚上,张大栓还是睡不着,不知dào
  咋了,一晚起来好几次。
  现在虽说是春天了,可大梁山的夜晚还是冷的很,他担心傻子冻着。
  最后一次起来,他拿了一件羊皮大袄,帮着傻子盖在了身上。
  看到傻子,就让他想起儿子二狗。
  只要儿子没死,还活着,就算落个傻子,他也甘愿照顾他一辈子。
  儿子,你在哪儿,到底在哪儿?难道忘了爹,忘了娘,媳妇也忘了?
  张二狗是不敢回家的。
  两年前,为了挖掘大梁王的宝藏,他绑架了带娣,绑架了喜凤嫂,孙瞎子的闺女,还有张建国的媳妇小燕。
  宝贝没挖成,却犯了绑架罪,被警方通缉。
  现在,各地的公安都在通缉他。
  张大栓多希望这傻子是儿子二狗啊。
  天亮以后,张大栓拿定了注意,一定要把傻子送走。
  不是自己狠心,主要是担心傻子的家里人不放心≡己把人家儿子关起来,算咋回事?
  于是,早饭以后,张大栓到村子里找个年轻人,让那年轻人开三马车,把他跟傻子再次送出了大山。
  来到那天吃饭的地方,张大栓将傻子拉下了车。
  他往他的怀里塞了三百块钱,说:“走吧,找你亲爹娘去吧,你跟着我不是个事儿。”
  可傻子没接,还是喊了他一声:“爹……哈哈哈哈。”
  张大栓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冲年轻人一挥手:“走!丢下他。”
  就这样,老爷子飞身上车,坐上三马子跑了。后面扬起一股子尘烟。
  那傻子一边喊着爹,一边追赶,脚步如飞,跌倒几次,又爬起来几次。
  张大栓狠狠心,咬咬牙,让年轻人踩足油门,将傻子甩远了。
  进村以后,张大栓没有立kè
  回家。而是到王海亮的工厂转悠一圈,跟张大毛下了一盘棋。
  两个人杀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发xiàn
  天色黑透,这才回家给老婆子做饭。
  哪知dào
  张大栓刚刚进门,就吓了一惊。
  只见屋子里的地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还是傻子。
  大栓婶已经做好了饭,傻子正在呼呼噜噜喝米汤。
  张大栓后退一步,惊叫起来:“你……你不是走了吗?咋又回来了?你是咋回来的?”
  傻子一扭头:“爹,嘻嘻嘻嘻,哈哈。”
  张大栓无语了,傻呆呆看着大栓婶。
  大栓婶也有点生气:“我让你送人,你送哪儿去了?”
  张大栓对天发誓:“老婆子,我真的把他送走了,不信的话,可以对天发誓!”
  “那他咋又回来了?”
  %3B“我咋知dào?”
  张大栓怒发冲冠,想不到这傻子还讹上他了。
  他气得胡须倒竖,一下子冲过去,拉住了傻子的手臂:“你给我走!马上走,我家不欢迎你,滚!”
  上面一扯,下面一脚,咣当一声,把傻子从屋里踹了出去。
  大栓婶一下子扑过来,怒道:“你干啥?你干啥?他是人,不是牲口!你打他干啥?”
  张大栓说:“奇了怪了,昨天你还嚷嚷着让他走,今天咋就护起来了?”
  大栓婶说:“我不是护他,我是为咱儿子积德。我对他好,也希望儿子在外面别人对儿子好。”
  “那你打算咋办?难道真的要他住咱家?”
  大栓婶说:“就算赶他走,也要他吃过饭吧,雷公还不打吃饭人呢?”
  张大栓那个闷得慌。
  要知dào
  ,大梁山的山道二百多里,早上把他送走,这孙子晚上就回来了,难道他有飞毛腿?
  家门认得倒是挺准的!
  张大栓没办法,一个劲地抽烟锅子。
  饭后,傻子也不用人请,自己拿起皮袄冲进羊圈,抱上一只绵羊,再次进入了梦乡。
  张大栓无语了,只好由他去了。
  第三天早上,吃过饭,张大栓又叫过来一辆三马车,招呼村子里一个年轻人帮忙。
  他再次将啥子送上了车。
  上车以后,张大栓气愤填膺,指着傻子的鼻子怒道:“告sù
  你哈!别再回来了,再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傻子还是那一句:“爹……。”然后又冲大栓婶喊一句:“娘……。”
  一句娘喊出来,大栓婶掉了两眼泪,还对傻子恋恋不舍呢。
  “他爹,你路上小心点。”
  “知dào
  了。”
  张大栓一摆手,就这样,三马子启动,又把傻子送出了大山。
  这一次张大栓学的精了,找了个桥洞子,桥洞子里有根大柱子。
  他解掉傻子的裤腰带,把傻子捆绑在了柱子上。
  然后说:“别再跟着我了哈。我很穷,没东西喂你,我会通知公安,帮你找到爹娘的。”
  张大栓上去大桥,果然通知了公安,告sù
  他们,自己捡到一个傻子,将他绑在了桥洞子的下面。希望有关部门将他弄到收容所,帮他找到家里人。
  然后,他放下公用电话,背着手上车,大手一挥,回家去了。
  晚上,大梁山下起了第一场春雨。冷风呼呼的刮。雨水敲打着玻璃。
  张大栓又睡不着了。
  那傻子被绑在桥洞子里,公安找不到咋办?会不会冻死,饿死?
  就算大病一场,那也是造孽。
  他感到了后悔。真不该把他赶走!
  眼看着接近黎明时分。忽然,他家的门被人敲响了,啪啪啪,啪啪:“爹!娘!……爹!娘!”
  张大栓又是一个冷战,爬了起来,他知dào
  ,那傻子又回来了。
  这一次不知dào
  为啥,他非撑急,赶紧穿鞋飞奔了出去,给傻子开门。
  门打开,外面果然是傻子,一脸的泥水被雨水冲没了,头上的假发也不见了,显出了亮光光的赖利头。
  张大栓如挨电击,一下子将傻子抱在了怀里,嚎哭一声:“二狗,俺滴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