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三章 改变

  “别急。我这里也有一桩事要跟你说。”沈云将人拦住,道出修订一门专门的关于婚姻的法典的意向。
  “专门的法典?”魏清尘讶然,“有必要吗?”
  沈云反问道:“没有必要吗?”
  魏清尘吐出一口浊气,坐正身子,缓声说道:“新营区里确实有一些弟子的心浮起来了。但我觉得,这恰好是修士必须经历的一种考验。脱凡超俗,不仅仅是肉身上的,更重要的是心灵上的。如果一个修士无法做到发自内心的抵制来自尘世的种种诱惑,那么,他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欲望拖累,多年修行尽毁也是早晚的事。”顿了顿,他的声音变得从未有过的清冷,“终是咎由自取。”
  沈云这几天一直觉得很奇怪。对于新营区里的很多歪风邪气,魏清尘确实给他一种视而不见的感觉。当年,魏清尘打理石头岛,可不是这样的。
  态度为什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呢?
  原来如此。
  但是,他并不赞同。
  在他的道里,是没有仙凡之别的。因此,也没有什么心灵上的超凡脱俗之说。在他看来,生而为人,不可能没有欲望。被欲望所诱,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既是无法回避,那么,勇敢面对,是首要的;其次,必要且适其得法的约束,也很重要,并且是必须的。
  勇敢面对的这一条,主要在于自我。
  而约束自我的欲望,既在于自己我,也在于周边的监督。他以为,象魏清尘所说,单纯的靠自我约束,修心养性,是很不可靠的,根本就是耍流氓。自上古以来,修士堆里,这样的流氓还少吗?说句重话,整部修真史,就是一部流氓史。修为高的,是大流氓;修为低的,是小流氓;夹在中间的,修为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是中流氓。
  从青木派建立,再到发展至今,他最有感触的就是,来自周边的监督越是积极、恰当与平等,弟子们的自我约束才越是严格,抵制欲望的能力也越强。
  这也是他这些天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从修订青木派自己的婚姻法典入手,进一步整顿和规范青木派的最主要原由所在。
  现在,他与魏清尘之间显然是产生了很大的分岐。
  在他看来,有分岐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家不肯坦诚的交流,各执一念,顽固到底。
  所以,他对魏清尘说道:“清尘,我有不对意见。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俩都放下手里的事情,论道一番,如何?”
  通过论道来消除分岐,在青木派里是再常见不过的。魏清尘本来火急火燎的想去找赵宣,见自家主公如此坚持,心里禁不住想:难道修订这样的一部法典真的很重要?
  此时,元婴上人的养气功夫派上了用场。他心思一转,静心敛神,伸手请道:“请主公赐教。”
  论道便开始了。
  沈云已经打好了腹稿,一条一条的说给魏清尘听。刚开始的时候,他说一条,魏清尘便辩驳一条。但是,渐渐的,魏清尘辩驳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他的观点讲完了,魏清尘沉默良久,起身欲抱拳行正式的道礼,表示服教。
  沈云眼疾手快的起来,一把将人拦住,顺着先前的结论,说道:“我觉得,象这样的繁文缛节,也可一并改了。”
  魏清尘道了声“惭愧”,认真自我反思道:“与主公一番论道,我方知,在我的心底里,还是很有一些仙凡有别的残念。我会认真反省。”接着,他也说了一些对于修订一部专门的婚姻法典的看法:一是,他被说服了,持赞同的意见;二是,修订这样的法典,他觉得,必须态度和立场都保持公正。既不能站男弟子,也不能刻意偏颇女弟子。
  “暂且只想到了这些。等以后有新的想法,我会及时说出来。”
  沈云高兴的握住他的手:“谢谢。我都记下来了。等专门的修订小组成立后,这些意见,我一定会转达给他们。”
  魏清尘闻言,打听道:“主公,这个专门的修订小组要如何组建?”
  沈云挠头:“我现在还只有一个大致的想法。你呢?在门派里,你可是不止主持一次两次法律法规的订定。在这方面经验足得很呢。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魏清尘笑道:“一时之间,我也说不上来。我现在就一个想法。”说着,他指着自己,问道,“主公,你看,我可不可以加入到修订小组里?”
  这态度转变得不是一般的大。沈云欣喜道:“可以,当然可以!你愿意参加,是再好不过的了。我们的婚姻法典至少成功了一半!”
  “主公过奖了。”
  离开主院后,魏清尘没有回自己的小院,直接去找赵宣。
  后者这会儿还在忙。与数名弟子一道,在整理听风堂这些年的资料。
  魏清尘将他叫到外面的院子里,道明来意,末了说道:“我会尽快拟一份名单给你。你先查名单上面的。如果在查的过程中,发现到有不是名单上的人,却也与修复古阵有关。你万不可顺道去查,而是要先将名字、门派等身份信息先报给我。这里头牵扯的势力太多,甚至还有可能牵涉到了上界,必定是真真假假的。你来仙山的时日还不太长,对于仙山各势力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解也有限。难免会上他们的当。”
  赵宣正色道:“我明白了。师父,明天上午有空吗?我今晚先拟出一个方案来。到时,师父帮我掌掌眼。”
  魏清尘点头应下,又吩咐道:“事关重大,必须秘密进行。你务必要想出个妥善的法门出来,让人瞧不出我们在查名单上的那些人。”
  “是。”
  魏清尘吩咐完后,心弦松懈了下来。同时,倦意涌上心头。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呵欠,跟赵宣说了一声“我走了,你去忙罢”。
  看到赵宣转身又进入被落桑灯照得亮若白昼的屋里,他突然间意识到,这些年来,自己确实变了许多。
  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如果换成是以前的他,这件事如此之重要,且隐蔽,他肯定是要亲力亲为,轻易不让旁人插手的。可是现在呢?他就这样十成十的派给了赵宣。
  “呵呵。”他摇头轻笑起来,在心底里对自己说道:魏清尘,你也跟主公学懒了。做起了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