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毒发
客栈,寂月流尘冷着脸容,清冷冷的眸子此刻竟是焦虑与不安,他皱着眉头,听着那毫无音讯的禀报,心中渐渐沉了下來。
胭脂和一一皆是心急如焚,可是瞧着寂月流尘也一样心绪不宁,便也不好再说什么。派出去的隐卫沒有一个人带回消息,汐玥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本以为小呆会回來报信,可是奈何连带着小呆也不见踪影。
“主子,怡红院那里并沒有娘娘的消息。”寂然从屋子外头进來,此刻低着头,禀报道。
寂月流尘抿了抿薄唇,抬起头注视着寂然,道:“府衙也都沒有?”
“沒有。”寂然顶着巨大的压力,有些喘不过气。这般阴郁冷沉的寂月流尘,这些年來他从未见过,分明是神祗一般的存在,此刻竟是如同魔鬼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寂月流尘,你可是有想过她可能去你们去过的地方?”隐桑皱了皱眉头,淡蓝色清澈的眸子净是忧虑。若是这一次汐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恐怕凭着寂月流尘的性子……这天下将乱!
与寂月流尘认识这样多年,隐桑从來沒有见过这样焦躁、心急的他,从來他都是优雅清冷,就好像沒有任何情绪一样,可是如今的寂月流尘,似乎与俗世中的男子沒有什么不同,他会难过,会心疼,会焦急,虽说这样的他极好,可是前提是他可以一直这样保持着有感情下去。
寂月流尘从來不是什么心善之人,素來与他人井水不犯河水也是因为他心中无情无爱,这人世间也就沒什么可以令他牵挂。可若是汐玥当真出了什么事情,这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天底下所有姓尹之人了。再接着便是天下第一药庄,只因为那红颜薄命便是产自那里。他是魔鬼,是修罗,一旦心中所爱逝去,便会开启无尽的杀戮。
这也是之所以无涯子所担忧的事情……寂月流尘是天之骄子,从生來便清冷至极,他完美的简直堪称神明,可是他却也是有缺点的,那就是他生來无情,若是有一日动了情,伤了心,将会成为绝情之人。绝情之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拥有毁天灭地的本事,那么也就注定了其他无辜的人将会受之屠杀。
寂月流尘不在乎皇位,不在乎权势,不在乎金钱,可是若是他唯一在乎的女子出了什么事情,他决计不会再这般好脾气。这天下生灵许多,可在寂月流尘眼中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红尘之人,终究难逃红尘的宿命。汐玥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宁愿将这天下化为炼狱,陪着他一起痛苦!那日坠崖的时候,寂月流尘所说之言并不是一时戏言,他说:若是你死了,我要这天下化为炼狱……这样,你还敢死么?
就在隐桑百转千回的想着的时候,寂月流尘突然眸光一闪,脑海中飘过一个地方,随即在众人还來不及去看的时候,他已经冲进暴雨里,淹沒在黑暗之中。隐桑被他突如其來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是微微一愣,他立即便回过神來,心下一着急,就立即跟着冲进雨中。
林府
林柔儿的闺房里,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女身着一身白色男装,整个人清瘦柔弱。此时她正躺在床上,身下的被褥因着她不停的翻身而变得褶皱不平。若明若暗的灯火跳跃,照在她那苍白如鬼的脸上,长的散乱开來,汗水浸湿了她的衣服,连带着脸上也都是水渍,让她整个人看起來犹如鬼魅一般吓人。
不用辨认也可以知道,那人便是失踪了的汐玥,寂月流尘找到疯狂,而她此刻却在林府里面,经脉的痉挛让她痛不欲生,可是她依旧用残存的理智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呻吟。素來浅笑吟吟的脸容此刻因疼痛而变得扭曲骇人,她咬着一块布,额角青筋暴起,红唇因为失了血色而变得苍白干裂。环抱住自己的身躯,任由长长的指甲陷入胳膊那细嫩的皮肤,鲜血浸染了白色的袍子,竟是有些凄厉的吓人。
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运动着,血脉喷张,五脏六腑犹如有着无数的食肉虫子不停的撕咬着,啃食着,每一口都像是生生扯下一块血肉,疼的她几欲昏厥。身体尚且如此,大脑也饱受折磨,胀的似乎要爆裂开來,太阳穴的神经剧烈颤动着,只有拿头不停的撞着床沿才能够稍微缓解一些疼痛感。
“呜呜…呜呜……”小呆不停的上蹿下跳,见汐玥如此痛苦更是心急如焚。想去找寂月流尘帮忙,可是却在汐玥的眼神示意下不敢出去。
坏女人,坏女人,你不要死,不要丢下小呆,今后小呆随便你欺负,只要你好起來,以后我减肥,不吃肉,好不好?小呆大大的紫眸满是水光,似乎是哭了一般,那模样让人心疼。它咬了咬汐玥的衣角,似乎是想要抚平她的痛楚一般,努力着,执着着。
强忍着想要咬舌自尽的冲动,汐玥终于感到全身的疼痛暂时停止了,随之便是不停的抽搐着身子。她眸光死死的瞪着房门,就好像死了一般,眼珠子黑白分明,一动不动。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她脑中依旧是想着那个人……寂月流尘。她想着今日这般离开他会不会伤心?她想着若是她就这样死去,他会不会难过?她想着若是永远见不到她,他会不会偶尔想起她?
其实,因为算到了今日毒发,这半个月來,她才沒有揭穿寂月流尘,就当做给他给自己一个放纵的借口,好好的在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大概这就是喜欢罢?汐玥叹了一口气,人生中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会这样惦念着一个人,记挂着一段回忆……只是,她也清楚自己今日若是熬不过去,大抵是死路一条,从此往后,便是人鬼殊途。她不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沒有鬼,然而她却知道,今日一别,便是來生來世才能够再度相见。
然而还不到一刻钟的缓和,很快她身体的各个部分又重新开始了抽搐起來,随之而來的便是剧烈的疼痛再次袭來。彭的一声,她从床上撞到了地上,那冰冷的感触让她整个人不停颤抖着。喉中似乎有种温热的液体涌出,在她无法控制的情况下,便一滴一滴落下,染红了衣襟和尘土。
就在这个时候,朱门被打开,一个清丽的身影慌乱的跑了过來,见汐玥这般狼狈痛苦,不由得惊慌失措。
“阿兮,你别这样,我害怕。”來者是林柔儿,只见她面色发白,皱着眉头,一脸的惊吓过度。可是她依旧是忍着眼角将要溢出來的泪水,咬着牙道。
毫无疑问,她已经知道了汐玥的性别其实是女子。今日汐玥与胭脂等人道别以后,便立即來到了林府。林柔儿见她到來自然是十分高兴,然而,汐玥并沒有让她这份高兴持续多久,进了屋子以后,便毫不犹豫的跟她摊牌了。林柔儿其实早已经察觉了汐玥的性别,只是汐玥不说,她便也就不愿戳破。如今汐玥已经摊牌了,并且也知道了她的察觉,她也就不好隐瞒。
可是,奇怪之处就是在这里,即使知道汐玥是女子,林柔儿依旧是欢喜的紧,不可抑制的喜欢与思念。大概用现代來说,林柔儿才是真正的女同性恋。汐玥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在这种时候仍旧來林府找林柔儿的。因为她相信,林柔儿一定会帮她,并且是真心实意的愿意帮她。而汐玥的猜测也真的是准确的,林柔儿那般喜欢汐玥,就如同汐玥所说的,就连林柔儿自己也沒有发现,其实她喜欢的是女子,是汐玥。故而,几乎沒有犹豫,林柔儿便将她藏匿在了自己的闺房里面。
汐玥沒有隐瞒,十分坦白的告诉林柔儿,自己中了毒,熬的过去就可以活下來,熬不过去到时候死了,还请她秘密将自己埋起來,不要让寂月流尘发现,至少这样,寂月流尘还会觉得她为了躲避他而藏起來了,与生死沒有关系。这样一來,时间久了,他也就不再那般执着着对自己的感情了。
“你出去。”汐玥咬着那已经被她撕扯的破破烂烂的布,含含糊糊的说着。她的眸光冷冽,整个人已经处于半癫狂状态。眼前时不时的出现寂月流尘的身影,那个人……她终究还是放不下,终究还是舍不得,可她知道,她出现了幻觉,因为太想,因为太念,所以她看到的寂月流尘是幻觉。
林柔儿抽泣着,眼眶红红的盯着汐玥,见她嘴角有血涌出來,便立即拿着帕子为她擦拭,可是怎么擦也沒有办法止住她的血,看得林柔儿脸色发白,便哭着道:“阿兮,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阿兮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出去!”汐玥整张脸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扭曲,可是为了避免自己失去理智而伤害林柔儿,她还是咬着牙龈,冷声道:“你马上出去!”
“好,我……我出去。你一定要好好的!”林柔儿咬了咬唇瓣,不敢违抗汐玥,生怕她一时生气做什么傻事,便缓缓走出了屋子。
小呆试图靠近汐玥,可是汐玥却一把拂开了它,又是一轮的平复阶段,她不停的抽搐着,整个人早已经精疲力尽。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巨大的雷声轰隆隆的响起,屋外一道闪电劈了下來,狂风吹过,将屋子的门重重的踢开,雨中似乎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渐渐靠近。她迷迷糊糊的看到那人就站在门前,一身雪白的锦衣纤尘不染,犹如神祗一般降临于世。虽然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是汐玥知道,那个人……是寂月流尘。
自嘲的笑了一声,她双眼如同死鱼一样瞪着屋顶,眼中尽是失神之色。似乎用尽了最后一口气,虚弱的喃喃自语道:“小呆,我真是疯了,竟然想他想的发狂,出现了这样多次的幻觉……”
寂月流尘……呵,他还会來找自己么?分明自己那般回绝了他,又伤了他的心,他又怎么会來到这里呢?这样大的雨,这样不好的情景,这样不堪的自己……呵,她果然是疯了。
“不是幻觉,是我來了。”寂月流尘声音暗哑,有些颤抖,有些嘶哑,连他自己都对这样的声音感到陌生。
汐玥还來不及诧异,下一秒,自己便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淡淡的雪莲清香混合着她的血腥味在她的鼻尖萦绕,她有些失神的恍惚着,竟是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真实。
“莫怕,有我在。”寂月流尘紧紧的抱住汐玥,就好像要将她融入骨血中一般,生怕自己一松手就再也触不到她。生平头一次,寂月流尘感到害怕,素來冷清的脸此刻也全是悲凉心痛之色。
汐玥听着寂月流尘的话,身上的痛意顿时缓和了许多,这一句话,寂月流尘说了许多次,可是每一次他说出口都令她悸动不已。她喜欢这句话,就好像喜欢寂月流尘一样,似乎永远都不会感到腻味。忽然想起,每一次在她危难的时候,他都陪在自己的身边,心中渐渐安了下來。
有些话,她怕现在不说,以后或许就沒有机会了,无论此刻是梦还是幻,无论此刻她是清醒亦或是恍惚……汐玥张了张口,艰难的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抚摸着寂月流尘的侧脸,微笑着用那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道:“阿尘,我那时候骗了你……其实……其实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从來沒有这样喜欢一个人,阿尘,我好想好想与你一起,与你在一起一辈子。”
“我知晓你是骗我的,傻瓜。”寂月流尘摸了摸汐玥的发丝,平日里有洁癖的人儿,此刻丝毫不在乎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他眸光温柔,满是情动之色道:“相信我,你不会有事情的。”
就在这个时候,隐桑从门外跑了进來,他擦了擦额角的水珠,便立即道:“寂月流尘,我解决了外面……的人了。”
见到寂月流尘与汐玥抱在一起,隐桑微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一想到汐玥毒发,他便又立即从衣袖中拿出那个瓷瓶,将里头的药丸倒了一颗在手心,而后递给寂月流尘,急切道:“寂月流尘,你们两个先别忙着亲热,赶紧让她服下这颗药。”
寂月流尘转头看了隐桑一眼,随即抿着唇角便将那颗雪一般素白的药丸接了过去。然而就在他要喂到汐玥口中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疼的昏厥过去。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寂月流尘怀里,脸色苍白的吓人,唯有那微弱的呼吸声证明了她还活着。
“这药……”隐桑正想说这药要不要直接塞到她嘴里,寂月流尘已经在他还沒有回过神來的时候将药丸塞到自己嘴里,然后就那样无视了隐桑的存在,低头将自己那薄薄的唇瓣贴到了汐玥的唇上。
隐桑瞪大了眼睛,小呆也瞪大了眼睛,一人一兽双双瞪着眼睛,一副惊呆了的模样,煞是可爱。
只是,谁也沒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雨中,林柔儿撑着一把伞,失神的望着屋子里的汐玥与寂月流尘,神情有些呆呆的。
“老爷,这些人还要不要赶走?”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厮举着一根棍子,指着屋子里的几个人,问道。
林员外看了一眼林柔儿,随即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幽幽道:“不用了,放他们离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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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寂然一行人便到达了林府,带着伞和马车,紧接着寂月流尘抱着昏迷不醒的汐玥,隐桑抱着瞪大了眼睛的小呆,一路畅通无阻的便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以后,汐玥被安置在床上,寂月流尘便寸步不离的守着,就是胭脂和一一也无法靠近。本以为服了药汐玥的疼痛会消失,只是到了后半夜,她又发起了烧,全身又开始抽搐起來,疼痛再一次蔓延骨髓,意识也一直沒办法完全清醒过來,寂月流尘紧紧抱住汐玥,任由着汐玥咬着他的肩膀,即使被她咬的出了血,他也依旧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对汐玥的心疼是无以言喻,他宁愿是自己代替汐玥受这折磨也不愿看她苦苦煎熬。
隐桑被唤來以后,又给她服了一颗药。这才渐渐恢复了平静,只是高烧依旧退不下去,好在隐桑也有些医术,急急的便又去开了药,让寂然去抓药。一整夜,几乎所有人都沒有合眼,尤其是寂月流尘,守着她寸步不移,担心的几乎都快疯了。
就这样,一连三天过去,汐玥依旧是半梦半醒,意识不清,似乎沒有醒过來的趋势。有时候她喊着寂月流尘的名字,一喊就是一整夜,喊到寂月流尘心痛不已。只是短短三天,他就好像是经历了炼狱一般,整个人憔悴而苍白。折磨他的不是肉体,而是精神上的患得患失。
记忆里都是她的一颦一笑,他不敢睡,亦是不敢离开,他怕极了,若是他离开,再回來他会不会发生什么。他想着,也许他是真的疯魔了,竟是这样执着,她是他的心魔,一辈子解不开的心魔。
隐桑和其他人瞧着寂月流尘这般,也都心酸的不得了,这三天來,寂月流尘不吃不喝,几乎就像是雕塑一般,守在沉睡的公主身边。寂月流尘本就是冷清之人,最是冷清无情之人,一旦动了情便是不死不休。隐桑几乎可以预见,若是有那么一日汐玥不在了,寂月流尘不疯魔也会成魔!
只是寂月流尘毕竟是人,不是神,纵然她素日里再怎么身体好,也挨不住整整五天不眠不休。第五日汐玥依旧沒有醒过來的趋势,而寂月流尘却是撑不住倒下了。
直到第六天,汐玥感到全身都软绵绵的,提不起任何劲儿。呼吸着空气,她明显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而后她下意识的便睁开了眼眸,身边空荡荡的沒有任何身影。
难道,那时候见到寂月流尘真的是她的幻觉么?汐玥愣了愣,随即心中难掩的是失落袭來,可是待她仔细看着周围的一切的时候,却又有些迷糊了。这里分明是客栈……她与寂月流尘一起住的客栈……她绝对不会记错。那么,也就是说寂月流尘……那天她不是做梦?
回忆一瞬间翻江倒海的涌入脑袋,她记得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说了什么……是表白!她竟然对寂月流尘表白了!
“阿尘,我那时候骗了你……其实……其实我好喜欢好喜欢你。从來沒有这样喜欢一个人,阿尘,我好想好想与你一起,与你在一起一辈子。”
她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如果一切都不是她在做梦那么……她真的表白了!?
就在汐玥醒过來的时候,寂月流尘已然从体力不支中醒了过來,因为内力深厚,身体也向來极好的缘由,他很快便恢复了过來。一醒來,他便立即下了床,穿上鞋子推开门,便要朝着汐玥的屋子里冲去。
“主子,您应当多休息的……”寂灭见寂月流尘醒來,又是庆幸,却又是担忧。这样不吃不喝五日,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是支撑不住。
然而,寂月流尘几乎看都不看寂灭,直径越过他的身旁,就要离开。隐桑见此心知寂月流尘因为汐玥的事情对寂灭心生不悦,不过他也忍不住规劝道:“寂月流尘,你自己的身子都沒有养好,她若是醒了谁照顾她?”
“无妨。”寂月流尘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脚下依旧不停。
“啊……”
突然,一道熟悉的女子尖叫声响起,寂月流尘听的出來那是汐玥的声音,心头一颤,他眸光一冷,立即便飞身朝着汐玥屋子的方向过去。
作者有话:依旧是两更合并,嘿嘿。月饼和小橙子终于明白了各自的心意,浅浅好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