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父母

  寂寞在被汐玥戏弄了之后,才知道,原來汐玥与连翘暂时换了个身份,真正的连翘至今还在皇宫里。不过,好在他方才沒有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也沒有冒犯汐玥,只是说了一句有关寂月流尘对汐玥的宠妻,却也被汐玥自动忽视了。
  故而,见汐玥依旧是心情愉悦的样子,寂寞便十分自來熟的与长青聊起了天。基本上知道了长青的來历以后,他们两个人一路上倒也是有说有笑,好不自在。
  很快,汐玥一行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了唐家庄。这唐家庄就是如今沐寒若素,尹墨里以及尹方墨几个人暂时居住的地方。早在十年前,尹墨里就买下了这唐家庄,以备不时之需,后來也果真多次派上了用场。因为唐家庄不是什么出名的庄园,甚至可以说在烟京是名不见经传,故而这么多年以來,这一处地方都十分安全,使得尹方墨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也可以被隐藏的很好。
  一进唐家庄,长青便带着他们从小道直入,马车一直行驶到庄园的深处,有一间丝毫不显眼的府邸门前,才被迫停了下來。于是,长青便熟门熟路的先下了马车,敲了敲门,里面出來一个老者,并且由着那老者将汐玥几个人一起带入屋子里,他才牵着马匹,独自一人去后院停放马车。
  汐玥一进入房子里,便觉着十分不简单。与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是一座十分贴近自然,十分漂亮的房子,四周都种满了香气袭人的木樨,也就是俗称的月桂树。木樨并不是那种能够长得十分高大挺拔的树木,而且还能够在几乎每个季节都开一次花,使得房子内外都萦绕着一股甜甜的,清淡的香味,故而相比较于其他树,木樨确实十分适合种在房子的庭院内部。
  她隐约记得,太后是十分喜欢木樨的,还记得年幼的时候,每年春天,她都会带她一起,找个土壤肥沃的地方,种下几棵木樨,一直到今年的春天,她们都还有在种。可想而知,那个园林大半都是木樨盛开,已经算是成为了木樨园林了。
  看到这里,汐玥不由得微微眯了眯琉璃眸。莫非,这里的木樨,也是与太后有关?
  这样想着,汐玥已经被带到了一处的院子前。她抬了抬眼眸,看着院子里,一男一女正十分惬意的在对弈棋局。阳光下,她远远的可以看见,女子身穿一袭烟青色的长裙,外罩嫩绿色绣有碧波涌动的短裳。她坐在石凳上,树荫下,一脸温柔浅笑。那张与她有七分相像的精致脸庞,绝美动人,脸上除了愉悦的笑容以外,便是灵动,满是生机的神情。而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子,俊美成熟,两个人犹如一对神仙眷侣,俨然是绝配。毫无疑问,这两人便是沐寒若素与尹墨里了。
  “娘亲好兴致,一大早便在这儿下棋。”汐玥一边微微笑着,一边缓缓朝沐寒若素的方向走去。
  沐寒若素闻言,那执着棋子的纤纤玉手不由得一松,随即咯噔一声,任由那白棋掉落在了棋盘上。她抬眸,泪眼朦胧的望着汐玥,嘴角却依旧噙着温柔浅笑。惊喜之余,她立即起身,盯着走到她面前停下步伐的汐玥,声音颤抖道:“玥儿,一转眼,如今你已经长得如此大了。还记得那时候,你还是只是襁褓中的稚子,那么小,那么可爱。”
  “娘亲,玥儿这模样在同龄人中,可算是还沒长开呢!”汐玥不由得失笑起來,这么多年來,她这幅模样总是让别人感叹像个孩子,倒是少有人像沐寒若素一样,觉着她长大了。
  沐寒若素倒是毫不在意,相反,她十分高兴的笑了笑,道:“傻孩子,她们那是羡慕你呢,你这模样长得慢,以后也老的慢,青春常在,谁人不羡慕?”
  “我说,你们母女两个,怎么还傻傻的站着,是不是应该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拥抱呢?”就在这个时候,尹墨里戏谑的声音传來,只见他眉目俊朗,一脸温情的盯着汐玥与沐寒若素,俨然是丈夫看妻子,父亲看女儿该有的神情。
  汐玥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在她还沒有反应过來的时候,沐寒若素已经先她一步将她抱住。沐寒若素的个子不算高,比起汐玥可能只是多了几厘米,但是她抱着自己的感觉,却是丝毫不让人觉得奇怪。
  与寂月流尘的怀抱不一样,沐寒若素的拥抱轻柔而温暖,一如站在三月的阳光下那般,。ET鼻尖嗅到沐寒若素身上淡淡的清香,她沒來由的一阵心安。她曾经也抱过太后,可是毕竟是不一样的,如此想來,这么多年,她倒是头一次发现,原來母亲的怀抱竟是这样温暖,这样的让人安心。
  “玥儿,是娘亲对不住你。”沐寒若素低低的叹了一声,情不自禁的眼角便溢出了泪水。
  一滴一滴温热的水珠汐玥如墨的发梢,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璀璨的光芒。这是多年來,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歉意,饱含着浓浓的思念与痛心,试想她多年來浑浑噩噩的活着,若不是心中有放不下的骨肉,她估计也活不到今日。
  感受到沐寒若素的颤抖与抽泣,汐玥紧了紧手中的力道,抱着沐寒若素越发的用力。这是真正的尹汐玥该拥有的温情,却不是属于她的。可是,真正的尹汐玥已经死去多时,她想说,想告诉沐寒若素,却又不知怎么说出口。若是让沐寒若素知道,自己的女儿早已经魂归九霄,会有怎样一个结果呢?
  她毕竟还是说不出口,哪怕是欺骗也好,自私也罢,她突然不想说出口了,就让她沉沦一次吧,就一次,感受下有亲人,有母亲的温暖。
  “娘亲,你并沒有对不起我,相反的,你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健全的身体,给了我一个极好的姨母,若是沒有姨母,恐怕玥儿不会像如今这样,活的这么好了。”
  “是啊,要不是妹妹照顾着你,恐怕尹栩这个禽兽早早就把你除掉了。”说到尹相,沐寒若素更是咬牙切齿,当初都是她傻,竟然相信了尹栩的话,害得这么些年,她都活在痛苦中,害得她的女儿与她这么些年都不得相见。
  汐玥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她松开抱着沐寒若素的手,随即两人分开以后,她才抬起眼眸,有些诧异道:“娘亲怎么这么肯定尹相会除掉我?”
  撇去她知道尹相对她毫不在乎來说,若是常人看來,虎毒不食子,她既然是尹相的女儿,按道理,尹相不可能在她还那么小的时候杀了她。更何况,依着尹相对沐寒若素的迷恋,怎么着也不会对与自己最爱女人的骨肉下毒手吧?怎么沐寒若素竟是如此肯定尹相对她毫不在乎?甚至恨之入骨?
  沐寒若素也沒有多想,看着汐玥便立即道:“你又不是那禽兽的女儿,他自然是不会留下你了。”
  “娘亲是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汐玥瞳孔微微一缩,琉璃眸隐过一丝惊诧之色。
  沐寒若素见汐玥这幅模样,自然是觉得奇怪,再听到她那么问,便立即看出了其中的不寻常來。她不由得眼睛一瞪,看向身后的尹墨里,凶神恶煞道:“尹,墨,里!你不是跟我说,你上次就已经告诉玥儿了么?怎么她竟是一点儿都不知晓?”
  尹墨里脖子一缩,眼皮不自然的跳了下,随即他汕笑道:“呵呵,这个……这个嘛……”
  “难道大叔才是我的生父?”这下,汐玥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太蠢了。显而易见的,尹相不是她的生父,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尹墨里了。
  “丫头……”尹墨里见汐玥诧异过后便是一脸的平静,随即便道:“其实,我也是前几日刚刚知道的,本想告诉你的,可是又怕你怨我,毕竟这么多年我对你不管不顾,一点儿也不是作为父亲该有的态度……”
  “我说大叔……你以为我是这样拘泥于小节的人么?”汐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紧接着又道:“难怪我就说那天你怎么有些支支吾吾的,原是因为这一件事啊!不过,我倒是十分庆幸你当初不知道,否则尹相肯定早就杀了我。”
  见汐玥毫不介怀,尹墨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道:“是嘛,你这丫头,既然知道了,怎么不叫一声爹來听听?”
  “想得美,玥儿,听娘亲的,才不要叫这个连真相都不敢告诉你的人爹呢!”沐寒若素冷哼一声,搂着汐玥瞪着尹墨里。
  尹墨里摸了摸鼻子,有些妻管严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道:“素素,在女儿面前,你总得给我一些面子吧?”
  “大叔,等我心情好了再考虑换一个称呼叫你。”汐玥心头微微一暖,脸上却依旧是似笑非笑。见尹墨里像泄了气的皮球那样故作可怜,汐玥也不看他,只是望向沐寒若素,挑了挑眉道:“娘亲,我很是好奇,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嫁给尹相?”
  “当年我原本是要嫁给墨里的,可是前方來报,说是墨里与方墨哥一起葬身敌手,我抱着他们不知道哪里弄來的墨里的骨灰,伤心绝望,本想一死了之,可是一想到我还怀着他的孩子,也就是你,便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后來……尹栩跟我说,他愿意娶我,他说他答应过墨里会好好照顾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只道是他还是那个温柔的少年。于是,我便将我怀有身孕的事情告诉了他,沒想到他不但沒有退却,依旧是告诉我,他会娶我,并且承诺他只会做下门面功夫,娶了我之后依旧把我当墨里的妻子看待,绝不会逾越半步。他说,我身为异国公主,此次來天启和亲,若是未婚先孕,恐怕被夜凝国皇室知道后,会孩子不保。毕竟这是皇家的丑闻,就是父皇母后再疼爱我,也依旧是容不得孩子出世。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等你出世后将你偷偷送离身边,见他如此真诚,所以……我答应了尹栩。”
  “那时候,他家中还是有妻有女的,可是他说我身为一国公主,总不能够以妾的身份下嫁,所以他便将妻子贬作妾室,并说等我嫁过去以后会抬那女子为平妻,这样也不算亏待了她。我本也觉得那样不妥,毕竟沒有哪个女子愿意无缘无故就被自己的夫君把自己从妻被贬为妾室,可是尹栩却骗我说,他的妻子是自愿的,并且很乐意帮助我。那时候我只觉得那女子大度,直到嫁给他以后见到那女子时候,我才发觉,那女子竟是恨我入骨。尹栩骗了我,我开始觉得不安,即使他一如既往的待我有礼,可我却依旧发现了他待我的不同。他终究是对我心存遐想的,我头一次这样清醒的意识到。怀你那段日子,我因为以为墨里死了,思虑过度,身子也越发的不好起來,差点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要失去你了。直到生下你以后,我才安心下來,我以为那样便很好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竟然发现自己对墨里的记忆越來越模糊,一天天的过去,一天天的忘却,我终究还是发现了尹栩的目的,他竟是给我下了蛊毒,强迫我忘掉墨里。我不愿意,所以我暗中找了许多药克制,直到有一天,我睡下以后,再也感觉不到外界……”
  这么多年,沐寒若素都生活在黑暗之中,她浑浑噩噩的,完全沒有任何的感知,就好像被关在了荒无人烟的禁地之中,连她自己都被困在了里面。后來,几个月前的一次魔魅,她竟是梦到有个看不清容貌的女子被另一个身穿华服的美丽女子推入水中,并且淹死在了水底。后來,那个被淹死的少女來与她道别。也不知怎么的,那一次她梦中醒來,竟然是唤了汐玥的名字。也就是那一次,让尹墨里决心带汐玥去见沐寒若素,后來沐寒若素在汐玥的医治下渐渐从黑暗中走了出來,开始听得见身边的对话,直到走到了今天的康复。
  沐寒若素说完以后,汐玥却是沉默了,她知道那一次沐寒若素做梦,确确实实是真实的事情,那一次真正的尹汐玥死去,也许当真是人有灵魂,才让她指引她救了沐寒若素。
  “娘亲,你可是知道,母后为何又会嫁给先皇?”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太后的容颜,汐玥不由得抬头看向沐寒若素,问道。
  “母后?”沐寒若素微微一愣,随即想起汐玥早就嫁给了寂月流尘,便微微一笑,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当初,我嫁给尹栩后不久,妹妹也嫁给了先皇……那一段时间因为父皇母后怕我们逃走,便将我们分开,各自派了人看管,连通信都不允许。毕竟,我们最初來天启就是因为要和亲的,并且父皇还说了,我们其中必须要有一个人嫁给天启皇帝。我想,大概是父皇的逼迫吧,不要然以妹妹对方墨哥的欢喜,定然不会嫁给皇上。”
  “这样啊……”汐玥微微皱了皱眉头,思绪渐渐起來有些沉重。
  沐寒若素见汐玥一副思考的模样,便打断了她的思绪,笑道:“玥儿,你还沒跟娘亲说说你如今的夫君怎么样呢,听说整个天启都知晓,你如今可是独宠啊!”
  对于汐玥的事情,也是这几天尹墨里与她说的,从外人眼里刁蛮跋扈的相府千金,再到如今手段了得的天启小皇后,汐玥在天启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但是身为母亲,她还是十分难过于沒有参与女儿的婚事的。不过一想到这婚事都有自己的妹妹一手操办,沐寒若素又不免一阵感怀。
  想來,她欠的最多的,应当还有她的妹妹!
  “那娘亲可是知道整个天启都道我是妖后?祸水?”汐玥琉璃眸闪过一抹淡然,随即她勾了勾唇角,莞尔一笑。
  沐寒若素却是不以为然,她知道汐玥是与寂月流尘有约,也知道一切都是她故意迷惑尹相的手段。随即,两母女便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其中聊的最多的就是如今汐玥的婚姻状况了。而尹墨里在一旁也是插话插的很起劲,倒是脸皮厚的人才能达到的境界。一家人有说有笑,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一般,时间也过得飞快……
  两个时辰后,汐玥领着胭脂和寂寞便离开了主院,在长青的引导下,踏进了另一个院子,尹方墨的专属别院。
  别院的门,犹如大门一样,紧紧的闭着,长青上前一步,敲了敲门把,不一会儿,从里面便出來了一个中年管家模样的男子。
  那个中年男子面容和善,不同于其他这个年纪发福了的男子,他倒是身材瘦长,两眼慈祥。
  长青指了指汐玥,随即对着他一脸熟络的笑道:“陈伯,主子让我带了小小姐來看望大少爷。”
  被唤作陈伯的中年男子,抬眼看向汐玥,不由得浑身一震,随即眼眸涌上一股子热泪,道:“果真是小小姐,这模样可是像极了二少夫人啊!二少爷这些年受的苦,也是值了。”
  “小小姐,这是陈伯,原先尹家的管家。在尹家灭门的时候,他正巧回乡看亲,这才逃过了一劫。”长青立即介绍道,因为之前不知道汐玥是尹墨里的女儿,如今知道了以后,他便也改了称呼,唤汐玥小小姐。毕竟当年,尹墨里还依旧是尹家二少爷,而沐寒若素就是二少夫人。
  陈伯泪眼朦胧的望着汐玥,随即叹了口气,道:“小小姐,是老奴沒用,不能够与尹家同存亡。”
  当初他正巧回乡,再回來时,才知道尹家五百零八口人全都因为尹相而走向了灭亡,他虽也恨极了,想要与尹相同归于尽,可是却沒有那个能力,后來想要一死了之,却是被尹墨里救了回來。
  汐玥闻言,微微一笑,宽慰道:“陈伯,你活着就好,报仇一事,自然是由我这些后辈完成,你不必忧心。”
  陈伯抹了抹眼泪,随即忽然想到什么,立即拍了拍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小姐,你瞧老奴这记性,怎的让你一直站在门外,小小姐,你快进來吧,大少爷要是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无妨。”汐玥轻笑一声,随即便领着胭脂等人一起进了院子。
  汐玥细细的打量着这间院子,与之前的住院差不多,只是唯一不同的便是这间别院的木樨显然比较多,但却依旧难掩其中的萧条瑟瑟。
  大抵是很少有人來的缘故,这里的下人也几乎看不见几个,人烟稀少,倒是十分冷清。
  许是看见了汐玥眼底的惊诧,陈伯立即解释道:“大少爷不喜欢人多,故而这院子下人不多,來的人也不多。”
  汐玥闻言,倒是沒有再疑惑了,想起尹墨里曾经说过,尹方墨自从全身经脉断裂以后,便开始变得有些暴厉,阴晴不定。想來也是,沒有人愿意自己的一生变成那样,许多病人也都是这般。
  就在这个时候,汐玥瞧见远处的木樨树下,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正一脸微笑的在折花。等到那女子侧过脸时,汐玥便细细看去,只见那女子生的眉目如画,肤白胜雪,丹凤眼,柳叶眉,一袭飘然轻便的白色衣裙,头戴一只橙色的花式步摇,大约有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倒也是温婉美丽,惹人怜爱。
  汐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女子,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女子模样隐约有些熟悉,让她丝毫不觉得陌生,竟然有些眼熟。
  “那女子……模样怎么生的有点像太后啊!”就在这个时候,寂寞忽然皱着眉头,望着那女子出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