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陛下当以史为鉴!
生与不生,她感觉自己都会后悔!
这事骇人听闻又私密之极,她也无人可以商量。想来想去,只能乔装改扮,带着赖沧澜一起去长生观找祁进说道说道。
摄政王夜闯山门,连门都不让进。这一回她去了,祁进很给面子。人还在路上,就已经嘱咐人打扫山门石阶,恭迎圣驾。
可惜圣驾愁云面布,压根没心思看他的殷勤周到。
人到山脚下,山门已经大开。玄灵子亲自到门口迎接,恭而敬之的引到三清殿后祁进居住的内殿。
这一回小将军更进一步,跟着小皇帝直接到殿前。
然而,依然不许入内。
“等我片刻就好,马上就出来!”末璃停下脚步,转身嘱咐他。
“陛下!”赖沧澜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放心,没事!”但她已经铁了心,一脸不在乎。
小将军也只得无奈退下,心想这里面的破事,真懒得管了!
眼睛跟着小皇帝的身影跨过门槛,门口挡着一面巨大的屏风,陛下的身影一闪就绕道屏风后,在一闪就连影子也见不到。
他傻傻看了一会,叹口气,别转头。
屋子里,末璃大步往里。
和上回来时一样,偌大的屋子依然空荡荡的。夏天的时候这里还摆着冰,占地方,看起来不那么空。春天了,摆冰的地方换成了一个铜鎏金的香炉,香雾袅袅,宛若游蛇。
香炉大,烟却细,但细而绵长,细而悠远。
她鼻子敏感,闻不得香味,但这香含蓄温婉,清新绵软,倒是一点也不呛人。
吸了吸鼻子,也闻不出是什么香。于香道这一块,她就是个睁眼瞎。
对着院子的那一块依然是大敞大亮,屋外景色宜人,一派欣欣向荣之象。
“长生子?道长?祁进?”她伸手摸摸鼻子,喊了几声。
一声比一声降身份!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
她仰头,就看到祁进坐在大梁上,低头往下看。
最先看到的,是他的脚,光的,没穿鞋,但脚底纤尘不染,雪白无暇。就是太白了,显得缺少血色。
抬手招了招。
“你下来,我有话和你说!”
对方把脚丫子一晃,嘴角一挑。
“什么话?他要你生个孩子的话?”
擦!他都知道了?这还有么有一点*权!
末璃顿觉尴尬,低头红脸,随即又抬起头,脸上一股豁出去的恼羞成怒。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不光脸红,眼圈都红,仿佛是不堪困扰,就等着他救苦救难。
然而祁进一眼也不要看!说得好像他的主意她就一定会听似得,她什么时候乖乖听话过?
但他也鬼,抿嘴一笑,四两拨千斤。
“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终归都是站在你这边。”
说的深情款款,含情脉脉,仿佛是极珍惜她,以她为尊!
然而末璃也是一点都不信!不管什么决定?那她要是决定不走了,留下来。且看他发飙不发飙!
所以真是难啊!
她要不走了,展万钧铁定眉开眼笑,欢天喜地。然而祁进只怕就要成魔成疯,毁天灭地。
她要是不管不顾的走了,那祁进是没话说,可展万钧就得发飙发狂。
然而想要两个都安抚,那她就得委屈自个替人生个孩子。
怎么这倒霉事尽落她头上?合着就是欺负她一个咯!
越想越难过,她恨恨一跺脚,低头四处看看。
擦,连个能坐的地方都没有。他又不是出家人,何至于把屋子整的这么“四大皆空”!不管了,索性一屁股坐地上,盘腿,用手捶了捶膝盖。
“我才十五岁,怎么生孩子?这又不是拉坨屎!”
这话让大梁上的长生子捧腹大笑。连这等粗俗这话都说出来,可见她真是烦恼之极。笑够了,心底又泛出一丝苦涩。
他纵身一跃,自上而下,翩然落地。
“不想生,你就走呗!”
末璃瞥眼看他。
“我走了,他怎么办?”
“你管他那么多作甚?”
能不管?就算不管他,她也得管受他管的千千万鎏玥老百姓啊。
“你说我要是走了,他发飙,不当明君当暴君,那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他不是天下第一个明君,自然也不会是天下最后一个暴君。这种事,你又何必多思多想。”
最是无情多情人,说的就是她这种人。明明是铁了心要走,可婆婆妈妈,拖拖拉拉,前瞻后顾,摇摇摆摆。既无情又多情,黏黏糊糊的叫人又爱又恨。
诚不如绝情到底,心狠手辣,倒也让人痛快!
可偏偏是人都贪恋情爱,哪怕是无情的多情,也格外诱人动心。这一尝就忘不了,舍不下。
这多情人又格外叫人怜惜疼爱,割舍不下。爱她没够,恨她不尽,宠她无度又怨她不止,倒生生把自己给折磨死。
所以也说不好那姓展的遇上她,是福还是祸!
祁进叫她不要多思多想,可她又怎么做得到。
说什么为天下人着想,那都是假的。她说到底还是放不下他,不能不管他。
以前她能不管不顾是因为不爱他,他是好是坏,是福是祸,与她何干!
可如今她爱了他,那他的现在,他的将来,就成了她心里的牵挂。谁不希望自己所爱之人有一个幸福光明的未来,哪怕自己不能给予。
以前她很笃定,他是个目标明确,能力强大,顶天立地的男人。爱情之于他,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失去了固然会痛,但不至于伤筋动骨,毁天灭地。
他有远大前程,身负江山社稷,有能力成为一个被历史铭记的光辉形象,为世人开辟一个崭新的时代。
金光闪闪,照耀万千,令人由衷赞叹。
然而,她现在很担心这个注定要伟大的男人,可能会因为自己而转向另一面。
这岂不是成了她的罪过!
爱他,所以希望他光芒万丈,而不是堕落黑暗。
低着头,她握了握拳头。
“你说,有没有可能,没有我,他也不会变坏?”
祁进微微一挑眉梢。
多情即无情,她终归还是自私。
内心蠢蠢欲动,似有毒蛇游出,吐着信子想要咬人!
但该咬谁呢?他目光游移不定。
是咬眼前这个多情无情人,还是咬那个有福又无福的讨厌鬼?
心思如蛇,盘旋游曳,辗转不定。最后,这条蛇潜入心底,蛰伏不动。
他微微一笑,淡淡道。
“这世间没有新鲜事。陛下何不以史为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必急于一时!”
诶?这话什么意思?末璃愣住。
以史为鉴?这种事还能有前事给她当参照?敢情在她之前也有这样的倒霉鬼?
*
长生子让她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她立马带着小将军回城,然后一头扎进书阁里,以史为鉴。
其实她早该想到,自己可能不是第一个被带到这个世界的异世人。
祁进知道如何使用完整的仙器把她送走,那么他是从何得知的呢?肯定是有人教他的呗。
那么教他的人又是从何得知?
可见这种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异世人来来去去也不是一次两次,所以这一套方法被流传下来,一次又一次使用过。
所以,祁进叫她以史为鉴!
对头!老祖宗怎么做的,她应该参考参考嘛。
哼!长生子这家伙,一直瞒着她这么重要的信息。直到现在才透露!
唉!也是她傻!以前总是太依赖他,太相信他。等到反应过来,又还是改不了依赖的心,转而依赖展万钧。
但其实想想,她应该靠自己啊。
想必前辈们也是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的,那才是真本事!
凡事最怕认真二字,认真查起来,就发现漫漫历史长河之中,到处都是蛛丝马迹。不过终归靠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是杯水车薪。能找到的东西不多,只能拼凑出一些凤毛麟爪的真实。
但这凤毛麟爪的事实也足够让她瞠目结舌,胆战心惊。
神器在祁进手里,那么理所当然可以认定,长生观掌握着“来自异世”的消息。所以肯定是先从长生观的历史开始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作为长生观观主,祁进这一百多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基本没什么作为。至少表面上是如此,他冷淡冷漠,高冷无比,乃是一位称职的冷面男神。
正因为冷,所以长久以来和世俗皇权相安无事。
直到,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位高冷男神才走下神坛,频频现身,出手干预世俗。
所以她基本可以比较厚颜无耻的认为,祁进的出世是因为自己。
然后自祁进往上追溯,也就是上一代长生子,那就完全不是这个样。
那位长生子可是相当活跃,乃是一位八面玲珑,手段高超,长袖善舞,神迹遍布天下的阳光女神!
诶?诶诶!是女的啊!
这是自然,道门一派,男女皆可修炼。长生观供三清四谛,修炼的是长生,观主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
这位女神相当能干厉害,靠着一个人的力量开创了长生一派。然后就是轰轰烈烈,发扬光大,成为鎏玥的皇家道观,被尊为天下第一。而她自己本身,也成了神一般的存在,被世人,被皇家供奉。
呵呵哒!真是好一部苏爽穿越文!
没错,她完全可以肯定,这位长生子女神阁下乃是一位穿越玛丽苏。
多么经典的套路啊!你看她到处展现神迹,然后又勾搭上皇家,一路称皇称霸,最后都成了神仙喂!
唉!这位老祖宗可比她出息多了。她也是羡慕的很!
当长生子可比当皇帝痛快多了!看祁进就知道嘛!
但是,若只是看到“痛快”二字,那就很傻很天真了。
一个女人走得那么远,爬的那么高,立于皇权之上成为神一样的存在,与辉煌的同时也说明一个隐蔽而可怕的现实。
她脱离群众了,她被架空了,她已经成了一个象征,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么是谁导致了这个结果?
这是那位长生子个人的追求吗?
下意识的,末璃觉得不是。
一个来自异世的女孩,她内心最大的追求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当然是想要回家咯!如同她一样。
如果长生子不想回家,又怎么会收集到神器。这东西会出现在长生观,就说明这位女孩的追求和她一模一样,她也在努力寻求回家之路。
女神,来自天外,又回归天外。
同样的故事,还发生在合邕。所以另一半神器出现在了哪里!
这也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这个世界不止一次出现过像她这样的女孩。
当然,前辈们都好给力啊。显得她特别窝囊!汗颜,汗颜!
伸手抹了一把额头,她有点心虚,又有点兴奋!
既然合邕的月神能走,鎏玥的长生子能走,那么显然的,她也一定能走。
祁进没有骗她!
所以她可以认为,祁进送她走是出于对历史,对祖师爷的尊重。
果然,多看书还是很有用的啊!
但是……世间种种,最怕但是!
她站起身,把手里的书卷放回架子上,默默环视了一周。
这书阁里的书,当年都是摆在清心殿的,据说都是那位千古明君的珍藏珍爱之物。后世的皇帝虽不是个个爱书,但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自然还是要摆在原处,原封不动。
直至她那个便宜老爹末熙上台,彻底荒唐,连祖宗都不要了。全给搬到这里,再也无人问津。
幸而她老爹也没当几年皇帝,总算这些书籍还没被糟蹋的不成样。
不过此番她来,刚开门也吃了一嘴灰呢。
太宗皇帝的遗物,到如今也就剩下这几架书。当年的威武锐气,决胜千里,四海威服,也如同这些书本一样,被蒙尘埋没,腐朽生灰。
而正是这些书里,有许多许多关于那位长生子的奇闻异事。甚至还有夹在书本里,皇帝陛下写给女神的一首小诗。
太宗陛下的文采不怎么样,诗写的平平。依她之见,还不如从网上抄点鸡汤文来得打动人心。然而这位祖宗的字写得很好,金戈铁马,铿锵有力,一笔一划,真心实意。
所以这一首无味的情诗到还能一看。
起先她以为老祖宗是遥寄相思,但后来扳着手指头算了算,敢情祖宗和女神还是同时代的。
于是脑子就如同被闪电霹了一下,豁然开朗。
祁进说,这天下就没什么新鲜事。
祁进说,陛下要以史为鉴。
所以不新鲜的旧事是什么?以为鉴的史又是什么?
敢情他指的就是太宗皇帝和第一任长生子?
这二位之间,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他要如此告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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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解密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