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陛下能忍他如何不能忍?
想着小皇帝的“为情所困”,摄政王的心就跟被火烤,被虫咬一般,疼的烧心燎肺。
越想越纠结,越想越火大。他双眉一拧,别开头,硬生生压住心头的怒火。
唐婉柔伏地半晌,表白一番之后却不见摄政王投李报桃,心中不由焦急,忍不住开口哀求道。
“王爷,妾身愿为王爷效力,万死不辞。”
展万钧缓缓移过眼神。
“为我效力?你想怎么为我效力?”
唐婉柔微微抬头。
“妾身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唐家满门皆罪,妾身亦不敢独自苟活。可妾身一条贱命,若是就这样死了,对王爷也毫无价值。所以妾身斗胆自请入宫,以带罪之身充入掖庭为奴为婢。”
说道此处,她仿佛是激动的难以自持,跪爬上前一步,双手捧住他的脚,把额头轻轻抵上,如梦如痴的开口道。
“就让奴婢在皇宫里做王爷的眼,王爷的耳,王爷的手,王爷的脚。奴婢别无所求,只求能为王爷分忧。”
她说得动情,说得动听,但凡人心是肉长的,都得叫她打动。
展万钧石头一样的心,也仿佛是叫她说动了,竟亲自弯腰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两人面对面。
唐婉柔已经泪流满面,虽成了他的人,可真zhèng
能直视他的机会,除了她的第一夜,便是今朝此时。
他是高高在上,连仰望都是奢望的神明。
倘若能得他一点怜惜,她也情愿化成他脚底的泥,自甘轻贱。
可是,她太聪明,所以很早就知dào
,这样的男人,倘若他心里没有你,你便是化成他脚底的泥,他也不会低头看你一眼。
所以她只得尽lì
往上爬,爬到他能看到她的地方去。
愚蠢的女人才会削尖脑袋往他的后宅里钻,那地方的女人太多,再好的颜色扎进去,也成了一团模糊。
所以她才不去王府,她要去皇宫。她要在未来等着他。
她不要做他后宅里一朵逐渐凋零的花,她要做他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的助手。
他是真龙,是天子,终归有一天是要住到皇宫里去的。她哪儿也不去,就在哪儿等着他。
想着自己的心事,她情难自禁,热泪盈眶。
美人的泪,总是打动人心的。展万钧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
“好,你有这个心,很好!就依你吧。”他轻轻说道,粗糙的手掌在她脸颊上抚过。
唐婉柔心中一动,伸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哽咽。
“王爷……”
也许她该再加一把劲,最后一次……
她的心刚动,对方的手就抽回去,叫她的手和心都霎时落空。
对女人的眼泪,展万钧已经有些烦了。
这些眼泪都是一样的晶莹剔透,眼神也都是一样的无辜赤诚,但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已经懒得去追究。
站起身,他轻轻一挥手。
“去吧,我会叫人安排好你的。”
唐婉柔低下头,垂下眼皮,把失落和失意敛在眼底,乖顺的再次伏地磕了个头,然后起身缓缓后退着出去。
她早就该明白,早就该清醒,不该有所奢求。但这个狠心的男人啊,却总是叫她难以自持。
这大概就是女人的脆弱,对第一个占有她们的男人总是怀着一份难以割舍的眷恋。
唐婉柔离开,展万钧只是定定站在百宝架前。仿佛是在看架子上的美玉香山,但仿佛又是什么都没看。
柳傲君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桌子上那小小的金扣,心头一跳,双眉一皱。
站在桌前拱手施礼。
“王爷!”
展万钧突然觉得累,一种无力的累。
然而他是摄政王,是别人眼里的权臣,真龙,谁累也不能是他累。所以忍着这累,他缓缓转身,看了柳傲君一眼。
“祁进就在晋城。”
柳傲君陡然抬头,双眼一瞪。随即扭头看向桌上的金扣,露出一个愕然又恍然的表情。
“陛下……”
展万钧扁了扁嘴,表情不悦,背过手去,缓缓踱步。走了两步,他停下,突然问柳傲君。
“傲君,你说陛下的心,真的向着我吗?”
这话让柳傲君无从接口。当初信誓旦旦对他表示小皇帝跟自己是一条心的,也是王爷。可如今王爷既然这样问了,那肯定是有了小皇帝“外心”的证据。
这桌上的金扣有太多的联想,叫他越想心越慌。
王爷的问题,他无法回答,也不能回答。他是早就瞧出来,王爷对陛下有一份别样的情谊。但自古皇家多无情,所谓孤家寡人,正是如此。小皇帝是真龙,摄政王也是真龙,真龙天子就不能讲人情味。王爷对陛下有情,只怕是要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但这也必须得是王爷自己想明白,外人说,是说不动的。
如此一来,他反倒要谢谢长生子,替王爷斩断了一份不必要的孽情。
展万钧问了,但其实也并不需yào
柳傲君回答。自己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身道。
“你去安排一下,明天我要带着陛下去围场打猎。”
“打猎?”柳傲君愣了一下。
展万钧哼笑一声。
“既然对外说是来晋城打猎,总得做个样子。”
他说是做个样子,可柳傲君绝不会认为自家王爷会是个做无用功的人。连忙上前一步,凑到跟前,低头躬身。
“傲君请王爷示下。”
展万钧伸手拍拍他的肩。
“明天我和陛下到围场打猎,这晋城里,就有劳先生也好好围猎一番了。”
柳傲君欣然一笑,拱手。
“在下明白,定不负王爷所托。”
“小心些。尤其是大皇子那边,我总觉得,祁进是盯上这茬了。”他又说道。
这话叫柳傲君挑了挑眉,一下警醒。
“王爷训示的是,傲君明白了。”
然而摄政王又拍了拍他的肩道。
“不必太紧,也不必太松。记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咬着钩子的,可不止一条鱼。”
这话太有深意,叫柳傲君不由多想了几遍。他终归是个明白了,在肚子里过了两回,就想通了。
晋城里神仙恶鬼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祁进是神,在他背后却还有一个鬼。
王爷这是想来个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王爷圣明,在下明白了。”他含笑深深施了一礼道。
*
摄政王邀请自己去打猎,这叫末璃有些摸不着头脑。
晋城里的一锅乱粥都处理好了?以至于他都有闲工夫去打猎?
按理说这形势瞧着像是个处理好了的样子,凶星也炼化了,谣言也击破了,唐家也完蛋了,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呢?摄政王大驾,似乎也到了该享shòu
享shòu
的时候。
毕竟他还说这一趟是带她出来散心呢,结果好么,这事是一茬接一茬,哪里是散心,简直是糟心。
他糟心,她也糟心。“西洋镜”破了,原以为能得一个了结,结果是跳出了狼窝又跌进了火坑,没完没了,而且越来越倒霉。
不管是当虚凤假凰的儿皇帝,还是当摄政王后宅里的金丝雀,都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既然摄政王的大腿不好抱了,她也是及时调整,改抱了长生子的大腿。结果如何?长生子就是个神经病!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无情无义比摄政王还难伺候。
摄政王不要脸,可还能讲点道理,听点人话。那神经病则连道理都讲不通,连人话也听不懂!
只因她维护了老不要脸的,神经病就翻了脸,一脚把她给踹了,叫她自己反省。
呵呵,这两个都只会叫她反省,可他们自己呢?那是一点都不会反省!
谁让她没用啊!得求着他们,仰着他们的鼻息活命!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好了,她反省过了!既然身边都是这样不听人话不干人事的神经病,那她也甭跟他们讲道理了。这就是尔虞我诈,相互利用!
小白不发威,你们当我是包子!告sù
你们,蒸包子全靠一口气,她还非得跟他们争这一口气了。
妈蛋!若不是为了平平安安回家,谁乐意伺候这群王八蛋!
等着瞧吧!等她远走高飞,遨游天外。就让他们在这里自己吃灰!哼!
小皇帝满肚子小算盘,在心里把摄政王和长生子两个挨个削了一个狗血淋头。然而现实中,她还是乖乖向强权低头,摆出一副柔软的姿态,让干嘛就干嘛。
既然摄政王有闲心去打猎,还很够意思的叫上她,她就不能给脸不要脸,对吧。
得了,走起!陪大爷散心去!
真是没想到,这晋城旁边还有围场,虽比不得皇家猎场,但也颇有些架势。
春天正是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天暖日和,正适合郊游。
小皇帝和摄政王出游,这场面肯定不能小。可如今晋城里连连出事,官帽子摘了一摞,唐家都差点灭门,虽摄政王有心休闲娱乐,旁人也不敢再大张旗鼓的闹腾。
只是带足了人手和马匹,再带上两队猎犬,四五只猎鹰,这就低调出发。
天已经一日暖过一日,春风吹开了绿叶,吹红了花朵,暖融融的阳光下,蝴蝶飞,鸟儿唱,一派生机勃勃之相。
骑马漫步在如此春光之中,便是满心的乌云也会渐渐散去。
既然是打猎,自然得是人人一身猎装。猎装这种服饰就是窄袖掐腰紧身修长,碰上摄政王这样高挑的衣架子身材,那真叫肩是肩,腰是腰,宽胸膛,大长腿,格外的精神抖擞。
又是一身的紫,衣领袖口镶着金边,透出几分贵气逼人。
再骑上他的高脚大马,挎着他的弯弓宝刀,即便演不成白马王子,演一个黑马王子也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他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王”。
被这样的男人爱慕着,即便不是理想中的爱慕,按道理作为女人她也该值得庆幸的。
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具体到个人,有些道理就不管用了。
感情这东西,太唯心。不对就是不对,再好也没用!
末璃原以为自己如今也算是能骑在马上的“小骑手”,总该能轮到一骑。结果摄政王不放人,仍旧把她架在自己的大黑马上,双人同骑。
前胸贴后背,太腻乎了,有木有!人与人之间要保持适当的距离,距离产生美,懂不懂!
可他不懂!她又能如何呢?
如今的她,在对方眼里已经是一盘可口的小菜。连最纠结的部分都已经被剔除,只等最佳赏味期一到,就可以大快朵颐。
此时此刻,对方虽不痛吃,但讨点便宜找点乐子,却也是两人之间达成的共识。
真是丧权辱国啊!无能小国无外交,高中政治课本果然没有骗人!
环境恶劣,处境艰难,连眼前的春光都明媚不起来。
他得爱慕,此时看来是老房着火,如火如荼。可说到底这只是一时的迷恋罢了,女人对于他,实在不是多么重yào
的存zài。她会老,她会死,甚至在老和死之前,她的各种缺点就会暴露,败坏掉那份爱慕和迷恋。
这是几乎可以预见到的结果,假如她一直留在这儿,留在他的身边的话。
所以,她不能留啊!一点小小的私心,在最好的年华,最好的时刻,翩然而去,成就一段不能忘怀的孽情。
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末璃闭上眼,感受这份难得的惬意。放任自己轻轻往后靠,靠到他的怀里。
她不是不喜欢他,只是喜欢不起。
她身形一动,展万钧便挽起手,顺势揽住。动作自然的仿佛两人早有默契,心意相通!
他低头,看到她头顶的金冠,鸽蛋般大小的海珠圆润雪白,恰似她的小脸一般。
好珠子啊,这般大,这般圆,这般洁白无瑕,一颗就值一百金。
这好东西还是他特地嘱咐王宝宝从先帝的私库里找出来,拆了一顶九龙通天冠,才落下这么一颗极品的海珠。
就镶嵌在她这顶金冠上,好衬托她如花似玉的娇容。
他自认自己对她的这份心意,真是做到了极致。倘若这份情,能有一半用在他后宅的女人身上,早就该不知收获多少真情。
可偏偏,全错付了眼前这个“姣童”。
她的心,黑的如同她的发,她的眼,叫他实在看不透。
若说无情,也不是。若说有情,也不是。不管是无情还是有情,终归叫他牵肠挂肚。他百般收敛,可付出去的感情却是覆水难收。
感情这东西能有多磨人,他也是见识过的。
当初他还笑话别人,为了一份情,一个人,受那样的折磨,何苦。有缘相聚,无缘分离,缘来缘去,何必强求。天下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那么多山山水水,大好风光。何苦为了一个人,一段情,把自己牵绊。
然而事到如今,他还没深陷,尚能抽身,就已经尝够了感情的苦和涩。
原来人心真是难以琢磨,尤其是这样一颗小女人的心。
他想了一晚,最终决定,自己解脱自己。
看不透就看不透吧,她的心是白也罢,是黑也罢,她的情是真也罢,是假也罢。都无所谓了!
当她还是“男孩子”,他都能不计较。此刻又何必计较这些求而不得的东西!
求不到的东西,索性不求。伸出手去,抓住可以抓到的,这就够了。
他不是早就决定要管她,教她。好好管,好好教,小孩子就如同小树,得靠人修剪。该疼疼,该削削,好好管教,她将来还是一个好孩子!
想来也只有她,能令他给予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一步又一步的退让。
想到这里,他缓缓收拢胳膊,把她圈在怀里。双腿一夹,策马向前,渐渐拉开后面跟随的人。
他背宽,身高,能把怀中的小人整个拢住。跟在后面的人就只看到摄政王高大宽厚的背影,看不到前面娇小柔弱的小皇帝。
末璃被迫后仰着头,细长的脖子被对方的手掌紧紧握住,几乎是一个扼住的手势。为了呼吸,她无法合拢嘴,只得张开着。
这便让身后的展万钧一低头就能覆上她的双唇,舌头畅通无阻的伸进去,一路扫荡。
“唔……”这种姿势,对她来说几乎等于受罪。但对方本就存着惩罚之心,自然也就并不怜惜她的痛苦。
能握住天下的大手顺势握住她纤瘦的身体,一寸寸的抚摸。可惜即便是这样的姿势,她也还是该有的什么都没有,叫人沮丧。
然而,有没有仿佛也并不要紧。这柔软纤瘦的身躯,这蕴藏甜蜜的双唇,这凝白若脂的肌肤,此刻也足矣抚慰他焦渴难耐备受煎熬的身心。
索求着怀中的姣童,他放开了缰绳,仍由胯下的黑马漫步前行。
马匹仿佛是感受到主人的焦躁和不安,渐渐停下脚步,在原地来回。
后面跟随的人逐渐跟上来,但很快打头的梅若华伸手止住所有人。
“陛下和王爷正在说话,诸位还是稍等片刻的好。”他面带微笑,柔声细语道。双眼眯着,令人看不清是什么眼神。
他是小皇帝身边人,别看是个奴婢,可比地方官还有脸。既然是梅公公开口了,大家自然各自拉住缰绳,静候。
唯有博山郡公末暧心生狐疑,他耳聪目明,隔着老远都能分辨出各种鸟叫声。可此刻他静心去听,也听不见陛下和摄政王说话的声音。
显然梅公公是在撒谎,故yì
不让人跟上去,好让陛下和摄政王独处。
梅公公明明是陛下的人,怎么尽帮着摄政王?
也是了,这梅公公乃是王宝宝举荐到陛下身边的,自然是向着摄政王。
摄政王既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把小皇帝栓裤腰带上,倒也不算异常。可打京城到晋城,他这一路瞧着,总觉得摄政王是有点“缠着”小皇帝,简直就跟狗缠着骨头,猫缠着臭鱼似得,着实有点腻味了。
所以此时此刻,摄政王又当着众人面“缠起”小皇帝,他心里就难免生出一些异样的猜忌。
堂堂王侯之子,对着万岁爷和千岁爷,心里生出那样龌龊的念头,这令一直都是好孩子的末暧脸红心愧。
可陛下……委实是个漂亮人!而摄政王也委实是个百无禁忌的逆臣!倘若这乱臣贼子真动了那样的坏心,那陛下的处境……
想到这里,末暧不由紧紧攥住拳头,替小皇帝担忧愤恨。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他恨不得这就策马上前,用手中的弯弓利箭,把那逆臣乱箭射死,好拯救小皇帝于水深火热。
可惜,热血才刚涌起,都来不及喷发,就后继无力。
他怕死!他才十五岁,好日子刚开头呢,怎么能轻易去死。
何况,连陛下都能忍,他又如何不能忍!
如此说来,他到还不如陛下!
陛下从深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废子,一路走到如今。究竟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忍了多少辱,谁又能知dào。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看来,他还得向陛下学习。
末暧深吸一口气,缓缓松开自己握紧的拳头,挺直腰背,双手执缰,垂下眼皮,面无表情的跟着众人一起等候。
------题外话------
谢谢大家的支持!本座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写下去。
老暴龙和小白龙之间的感情,真是越来越纠结了喂~
敞开心扉,很难很难!
top
wwwcom,更新快、无弹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