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风波起

  顾莲回了以前的住处,屋子里的摆设依旧没变,看来自己住在观澜阁的一年里,这儿应该是一把锁锁上,再也没有人来过。
  想到皇太后对自己的心结,不免微有叹息——
  自己已经变成红颜祸水了吧。
  “公主。”窦妈妈上来回话,“有一位侍女,是皇上特意吩咐送过来的。”
  顾莲收回心神,——特意?徐离不是那种无聊的人,既然特意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在里面,不知dào
  这位侍女,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因而吩咐道:“叫进来罢。”
  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修眉细眼、瓜子脸,神色略显冷清,特别一双眼睛清亮微凉,和寻常闺阁弱质明显不一样。
  哪怕身着宫装,仍然透着一缕掩不住的淡淡英气。
  顾莲有点吃惊,一是这个女子看起来有些特别,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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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年纪似乎不小,约摸能有二十三、四的样子,但却梳着少女的发式。
  这个年纪还不嫁人,在古代社会里委实算得上是罕见了。
  不过顾莲对别人的私生活并不关心,和颜悦色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会些什么?”
  “奴婢谷涟漪。”那女子自称奴婢,声音却是不卑不亢,微微清冷,“家学缘故,会一点拳脚功夫。”
  顾莲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徐离送她过来的用处。
  既然是万里挑一选出来的人,肯定不只是会“一点”拳脚功夫,徐离让她打扮成宫女的模样跟着自己,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吧。
  虽说这后宫里更多的是暗箭难防,但是有个高手跟在身边,的确安心一些,——万一遇上什么不要脸面,直接害人的呢?
  正这么想着,就见谷涟漪抬眼朝自己看了过来。
  虽然很平淡的样子,但是直觉告sù
  自己,她有话想要单独跟自己说,——顾莲并不怕她害了自己,既然徐离敢送人过来,就自有拿捏她的法子,因而笑道:“我还没有见过姑娘家会功夫的,我们到后院去,涟漪你让我开开眼界罢。”
  到了后院,谷涟漪在领子间轻轻摸了一下,从衣服拽出一块大大的红宝石,金色的项链扣,鸽子蛋一般大的血红宝石。
  在阳光之下,金光红芒几乎能够闪花人眼。
  顾莲心头“砰”的一跳,脸上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谷涟漪是什么人?又是怎么瞒过了徐离,混到了皇宫里面?!
  叶东海把宝石给了她,再让她转交自己,是要告sù
  自己此人信得过吗?可是自己不能去接,一接就不知dào
  接出什么祸事,或许……,有可能是徐离来试探自己的呢?而且已然这样,并不像让叶东海对自己心心念念,他应该有他的宁馨日子。
  顾莲谁也不信,别说眼前这个陌生的谷涟漪,就算窦妈妈等人,亦是有所保留,毕竟这些人都是经过徐离的手,才来到自己身边的。
  可以用,却不能事无巨细的信任。
  顾莲不确定谷涟漪知dào
  多少,又是否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不论哪一种,都不打算以身冒险。因此只做视而不见,移开目光,指了指空地,“涟漪你到前面比划几招,让我瞧瞧罢。”
  “好。”谷涟漪并没有坚持,也没有多说一个字,收了那块夸张的红宝石项链,依旧放回衣服里。然后在院子里环顾了一圈儿,几个踏步往前,踩上树干,在两人高的地方折了一支树枝,飘飘然落回原地。
  整个人的动作好似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顾莲心思漂浮不定,微笑道:“不错,很是飘逸。”
  谷涟漪从树枝上摘下一片翠绿叶子,轻轻弹向空中,然后右手的树枝猛地一刺,就听见“唧”的一声,树枝猛地划破空气,穿透了那片毫无着力点的树叶,信手拈来,神态中透着淡淡从容之色。
  顾莲含笑看着她,“呵……,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谷涟漪平静道:“雕虫小技。”
  顾莲早已失去了观看的兴致,但是面色不变,叫了窦妈妈过来,“给涟漪安排一间屋子,拨一个小丫头过去服侍罢。”
  “不必。”谷涟漪拒绝道:“我不是那样娇贵的人,况且我要时刻不离公主周围,无须这样麻烦了。”
  顾莲没有勉强于她,只道:“随你。”
  谷涟漪便找了一个角落静静待着,隔了有一段距离,可以让顾莲不防备的跟人私下说话,但却在她的视线里,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一般。
  顾莲回了屋子,撵了人,一个人静静的坐着不言不语。
  谁也不知dào
  她在想些什么,就那样沉默着,任凭时间一点一点的悄悄溜走,过了不知dào
  有多久,自己勾起嘴角轻轻笑了。
  ******
  次日中午,徐离在午饭后过来了。
  “那个谷涟漪你只管放心的用。”他道:“她的家族老小都来了京城,父亲和几个兄弟,都已编入了虎贲营里面。”端茶抿了一口,“他们家祖传习武,在江南一带颇有一点名气,正巧女儿也会几手功夫,带着方便,所以就拨过来给你用了。”
  顾莲微笑道:“难为你费心了。”
  说起来容易,都要安排妥当却是需yào
  一番心思的。
  “一转脸,你又忽然学乖了。”徐离轻笑,揽了她在窗台前坐下。
  明媚阳光恍若最美丽的金色绡纱一般,轻柔地洒了进来,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勾勒出一圈儿淡淡金黄色朦胧光晕,气氛安宁静谧。
  金童玉女一般的两人,美丽的画面,却总有一种掩不住的貌合神离。
  好在徐离是从后面抱着顾莲的,看不到她的眼神,他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面颊轻轻贴合,声音温暖和煦,“这个月底是你二十岁的生辰,那一天不方便办宴席。”从怀里摸出一个金托戒指,“这个是我提前给你准bèi
  的,看看喜不喜欢?”
  把她的手轻轻拿了起来,将戒指戴了上去,大写得出来,皇太后是十分中意沈倾华的,否则不会送这样珍藏多年的爱物。
  而皇帝那边,亦是只让人送来了一份贺礼,倒是简简单单,一支六尾的赤金衔珠嵌五彩宝石的凤钗,刚刚符合沈倾华的嫔位的身份而已。
  皇太后、皇帝和皇后都不在场,设了三个虚席。
  因而沈倾华搜出的位置,便独一无二的高出了其他嫔妃一头,俨然已是除了薛皇后以外,后宫嫔妃的第一领头人了。
  她的长相偏于淡雅高华、端庄大方,笑起来很有温婉之美。
  今天特意挽了鸾凤望仙髻,斜插三支象牙骨铁金箔的套钗,末尾三串长长的金珠细串坠下,轻轻摇曳间,绽出一缕宝光流转的光芒。再配以一袭海棠红的盘金彩绣鸾鸟纹的朝服,下着团蝶百花长摆凤尾裙,颇有几分仪态万方的味道。
  顾莲甚至忍不住想,将来废了薛氏,或许下一任皇后会就是她了吧。
  有着同样想法的人不止她一个,在座的嫔妃们皆是心思各异,只不过面上功夫谁都会做,一个个笑盈盈上前道贺,欢声笑语不绝。
  公孙柔是最后一个上去恭贺的,毕竟大着肚子,行动不便。
  她刚一起身,沈倾华就忙道:“公孙妹妹快坐下,你的身子要紧。”甚至亲自上前搀扶了一把,勉强受了礼,然后有说有笑把人送回座位,吩咐人道:“快去再拿一个鹅毛垫子,给贵人垫腰用。”
  公孙柔笑容十分甜美,脸颊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带着一抹小女儿的娇态,声音柔软,“多谢惠嫔娘娘,这可真是折煞嫔妾了。”
  她怀着孕,还这般柔顺、恭谨,也算是给其他嫔妃提了个醒儿——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丰富。
  顾莲自顾自的喝着杯中美酒,抿嘴盈盈一笑。
  旁边的徐姝却是有些无聊,低声附耳咕哝,“没意思,哥哥居然把那个惹祸精给拘了起来,剩下这些一个个假仁假义装和睦,真是好没劲儿!”
  顾莲亦是低声,回笑道:“你整天就爱看个热闹,不能省省么?”
  一名宫人跑到沈倾华面前请示了几句,她点了点头,“开始吧。”话音刚落,便有丝竹之声悠扬响起,将庆贺的气氛调动起来。
  徐姝却是百无聊赖,勉强吃了几口好菜,喝了几口酒,就嚷嚷道:“好热,姐姐陪我回去换身衣服罢。”
  沈倾华闻声看了过来,忙道:“臣妾送两位公主回去。”
  “不了。”顾莲朝她微笑,婉拒道:“今儿是你的大好日子,再说也不好扰了大伙儿的兴致,我们自己回去,换身衣服凉快凉快再说。”
  沈倾华一则不过是做个面子情,二则知dào
  徐姝与人并不好亲近,——人家亲姐妹两个自有体己话说,哪里喜欢旁人打扰?因而笑道:“那就恕臣妾失礼了。”
  话是这么说,到底还是象征性的离席送了几步。
  徐姝连连摆手,“你回去罢。”
  沈倾华微笑止住脚步,看着那对天底下最矜贵的姐妹花远去。
  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小的那位还罢了,脾气一贯的娇纵任性,好在只要不惹着她也没什么事。而护国长公主……,说不出是什么缘故,总觉得她去了观澜阁一年,再回来有了什么不同,却是难以扑捉。
  在她身上,一直都有着迷雾一般的东西存zài。
  不过沈倾华没有太多时间走神,庆贺的宴席还在等着她主持,加上自己封嫔,又得皇帝授予协理六宫之权,正是惹人忌讳厌恶的时候。
  因而不敢怠慢其他嫔妃,旋即转身,回到席上八面玲珑的招呼起来。
  薛皇后不在场,整个宴席居然风平浪静一直到结束。
  沈倾华一直保持微笑到最后,直到回了宫,方才敢露出一丝疲惫之色,对陪嫁妈妈抱怨了一句,“这一整天的,我都快要被眼刀子给戳穿了。”
  沈妈妈笑道:“在什么位置担什么责任,娘娘如今可不比从前了。”忍不住露出几分欣喜,小声道:“这样看来,太后和皇上都是疼爱娘娘的。”
  沈倾华自然也是高兴的,笑了笑,“我总不会让他们失望就是了。”
  “还有。”沈妈妈看着她的肚子,努了努嘴,“这个……,不能懈怠,赶紧生下一位小皇子,将来娘娘才能走得更远。”提醒她,指了指公孙柔住的方向,“万一那位抢先生下男胎,少不了又是一番明争暗斗。”
  沈倾华微有黯然,叹了口气,“妈妈,我知dào
  的。”
  她并不知dào
  ,这一层担心暂时是多虑了。
  就在她做了惠嫔的第七天上头,宫里突然出了一件大事!
  这天下午,天气风和日丽的。
  沈倾华让人把一双女儿抱到院子,躲在树荫下乘凉,亲自拿了绡纱团扇,小心翼翼的给女儿们送去凉风。两个粉团儿似的小不点儿,长得一般模样儿,并排睡在一起,真是说不出惹得欢喜。
  忽地一串焦急的脚步声传来,那宫人一脸神色焦急,低声禀道:“娘娘!公孙贵人落水了!”
  “什么?”沈倾华手上动作一顿,吃惊道:“在哪里落水的?人怎么样了?”
  宫人咽了一下口水,脸色难看,“在……,在中宫前面不远的一处小池塘,现在人已经被送了回去,太医也去了。”顿了顿,“具体的,现在暂且还不知dào。”
  大夏天的,沈倾华有如喝了一碗冰镇凉茶,透心的凉。
  自己刚刚主持六宫事宜没几天,就有怀孕的嫔妃落了水,而且……,还牵连到了皇后那边,——微微头疼,只怕麻烦马上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