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孤单
月溪也失望地看了欧阳晟一眼,马上随玄奕跑出去。
看着两个人猫着腰,睁大眼睛,努力在月光下寻找一块黑色的令牌,欧阳晟原本戏谑的笑容僵在脸上。难道方才那些鬼话大话都是实话?
还好欧阳晟只是随手一丢,不一会儿,玄奕摸到了令牌。只是令牌已被摔成两半,露出一根如小指粗细的烟花棒。
“这是什么?”月溪不明白如此重yào
的令牌里为什么要藏有一根普通的烟花棒。
玄奕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他想了想,道:“点了它,怎么样?”
月溪点点头。
玄奕将烟花棒凑近手中烛火,只见烟花棒遇火即燃,“嗖”地一声窜上夜空,在夜空中划出一个鹰形后,随即消散地无影无踪。
※※※
阿利套好马车,欧阳晟揉揉额角,声音疲惫:“陪我走走。”
这会儿已近子夜,月儿显得更大更圆更亮,他的每一步却愈发沉重。
虽然今晚的所见所闻都足以令他感到不可思议,但这些事情再离奇,他都已经想好了对策——去趟邬贤王的故里荆州一查,便可知那两个奇奇怪怪的人说的到底是不是实情。
令他感到沉重的是另外一件事。如果小玄子并非邬夜青的同伙,而他对自己也并无恶意。就只能说明的确有人在新船上动了手脚,那么这个人是阿金还是阿凯?
“少帮主,有一事阿利藏了两天。实在藏不住了。”
欧阳晟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你说吧。”
“前一段,就是前一段,阿凯不是总在赌坊里输钱么,输急了,就把身上值钱的物件抵押去再赌,我和阿金看不过,就劝他别再赌了。他总说全都会赢回来的。前天,我见他又去赌坊,打算把他拉回来。没想到他又输了,还把随身的一块玉牌抵在赌坊。待他走后,我好心替他把玉牌赎回来,想还给他。谁知……”说到这里。阿利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递给欧阳晟。
欧阳晟接过玉牌,顿时变了颜色。
这块玉牌是进出三弟别苑的密钥!
他与三弟素来不睳,这个三弟心气颇高,一向对他虎视眈眈,时刻想取而代之,两人在家中顾及爹娘情份,尚能平心气和。但若到了永盛,各有一帮追随的兄弟。绝对是泾渭分明。如今这块玉牌在阿凯手中,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想不到。
“少帮主,你看,要不要去问问阿凯,也许是他捡到的也说不定?”阿利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不能不告sù
欧阳晟,但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兄弟有了二心。
欧阳晟摇了摇头:“三弟这个人工于心计,凡事喜用狠招,极少顾及后果。那三匹狼追随他多年,也没能得到进出别苑的资格,我不信三弟会轻易重用阿凯,其中定有不可告人之处。明天我让玉匠做个一模一样的,你放回赌坊,但这件事只能你知我知,知不知dào?”
二人说话间,到了欧阳大宅,碰到了刚从张府回来的欧阳天和欧阳昊。
欧阳晟打发阿利回去休息,欧阳昊先开了口:“大哥,今个儿晚上怎么吃着一半的酒水就走了?船厂有事么?”
“新船出了点问题,不过都是些小问题,已经修好了。”欧阳晟看着欧阳昊,轻描淡写道。
欧阳昊满面笑意地回望着他:“那就好,下个月底新船就要首航了,可不能出了差子。”
“对,每年的首航尤其重yào
,晟儿可要精心。”欧阳天附和道。
“爹爹放心,晟儿不会把事关永盛、事关人命的首航当儿戏。”欧阳晟加重了“永盛”和“人命”四个字。
欧阳天满yì
地点点头,又道:“你前几天来说,城南码头的小贩为了各自私利最近常有争端,可有解决的法子了吗?”
“晟儿打算在城南码头一里设一摊,对在码头摆摊的小贩统一登记,统一安排,这样,他们各有自己的一块地方,就不会再闹事。”
“嗯,这个想法不错。”欧阳天说完,亲昵地拍了拍欧阳昊的脑袋:“昊儿以后要多向你大哥学学知不知dào?不要尽想鬼点子、出馊主意!”
欧阳昊吐吐舌头:“术业有专攻嘛,大哥有大哥的长处,昊儿也有昊儿的机灵,就像方才,爹爹说,那林氏父子可笑不可笑?”
欧阳天笑道:“那倒是,自个儿结不了亲,反倒来贺别人成亲,还没见过如此软弱的性子!对了,昊儿方才话说了一半,你是怎么知dào
……”二人说笑间,走进欧阳大宅。
欧阳晟看到二人亲密耳语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寂寥。他不由想到了今晚的林月溪与小玄子。
“喂,说不说?”“怎么说?”
“点了它,怎么样?”“好。”
……
同盟?是不是有个同盟者,就不会再感到孤单了?
※※※
月溪一出门,就能看见阿金在外候着。她去哪儿,他也去哪儿,不远不近,不言不语。
这天下了一场春雨,月溪撑一把伞,把已经淋湿了的阿金带到后厨,烧了一碗姜汤给他。
阿金一个接一个的喷嚏打,月溪咯咯地笑起来。
“你们少帮主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天晚上,原以为欧阳晟会把她和小玄子关了,没想到他最后只是说:“你们说的事我会去查,但是我不在江城的这几日,你二人最好老实待着,我会派兄弟看着你们。”
玄奕鄙夷道:“小人之心!”不过他也清楚,欧阳晟既是这么说,其实就是已经相信了他们,只不过还需yào
求证更多而已。
月溪倒无所谓,反正随后的几日大哥要栽防护林,她也要待在家里给大哥送饭。不过当她听说会派兄弟看着的时候,心里还是一咯噔,怯生生地道:“能不能别派阿凯来?”
欧阳晟奇怪了,她怎么怕阿凯怕成这样?他反问道:“那你希望我派谁去?”
“阿金吧。”月溪笑眯眯地道。
阿金喝了姜汤,暖了身子:“不知dào
,应该也快回来了,少帮主骑了赤骥。”说完,他又要出去。
“哎,这会儿雨下得正紧,你出去不就又挨淋了?”
“这……”阿金为难道:“少帮主说了,看着林姑娘的时候,不许近身,不许出声,不可妄动,不……”
“好了,好了。”月溪笑着打断他:“让你在这儿待会儿就待会儿,我不会对你们少帮主说的。其实我也正好奇着,你、阿利、阿凯,哪一个的身手都不差,怎么都对欧阳晟言听计从?”
阿金挠挠头:“林姑娘这话说得阿金不知dào
怎么回了。自打阿金记事起,就跟在少帮主后面,虽说我们三兄弟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是吃的、穿的、用的却不比一般人家的公子差。阿金不敢想如果没有少帮主,阿金的命运会怎样。所以,林姑娘问为什么会对少帮主言听计从,阿金也不知dào
,好象本来就应该这样。”
月溪心想,哪有本来就应该这样的事情?只不过是你心性单纯,没有反骨,才会认为应该这样。阿凯和你一样长大,不照样有了二心?
“对了,我以前听闻的是欧阳晟身边有四大护法,如今怎么只有你兄弟三人?”月溪明知故问。
“阿铁三年前意wài
病亡了。说起来也怪,阿铁是我兄弟四人中身体最强壮的一个,那一年还是少帮主第一次独自跑船,中途阿铁说病就病了,等寻着大夫,已救不回来了。”
“哦,那他很伤心吧?”
“那是当然了,阿铁的身手和头脑都在我们之上,那样突然死去了,少帮主难过了好久。而且因为阿铁生病,还耽误了显二爷进京赶考一事,显二爷为这事,至今还责怪着少帮主。”
月溪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叹口气:“他背负了很多不应该背负的东西,表面看起来前呼后拥,威风凛凛,其实心里孤单得很,所谓创业难,守业更难,如今有多少人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他定是一清二楚,只是不愿意挑明罢了,你要尽心帮他。”
阿金嘿嘿地笑了:“林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好象大夫人。”
月溪意识到自己的话说过了,小脸猛地涨红。
“林姑娘喜欢少帮主吧?”这么明显,阿金没法再装作看不出来了。
月溪羞得低下头,不吭声。
阿金安慰她:“阿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个情情爱爱的,兄弟们都说少帮主与杜小姐有多么般配,反正阿金是从来没有这样觉得过,比起和杜小姐待在一起,少帮主似乎更喜欢待在永盛、待在船厂、待在码头。所以阿金觉得林姑娘也不是完全没戏。”
月溪嗤笑出声:“也不是完全没戏?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完全没戏”一样。”
二人又看了一会儿雨,待雨小了些,月溪道:“不如你明天来橘林帮我大哥栽杨树吧,算你双份的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