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一章[知足方常乐]
见她不走,诸葛翊也没说什么。
毕竟他们夫妻一心,她担忧他,他如何能不知。
只是今天这事,必定要辩个是非曲直。敛了周身戾气,诸葛翊拥着云歌缓缓落坐,这其间,承元王妃终于回过神来,正在慌忙的给那男人包扎,那男人周身被诸葛翊的长剑划出几道长长的血口子,云歌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胃里翻腾难受……诸葛翊何等伶俐之人,马上将云歌向自己身边揽了揽,并且顺势把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里。
云歌闻着属于他特有的那股沁人的梅香,胃里翻江捣海的感觉终于散了些。
“如何?还是很难受吗?”
云歌窝在诸葛翊怀里摇摇头。
诸葛翊一只手在云歌背后轻轻拍了拍,意在安抚,这才抬眼去看承元王妃和那男人。
“母亲……”时至今日,他竟然还愿意唤她一声母亲。承元王妃面上神情惊喜莫名。只是诸葛翊的表情却是清清淡淡的,这声母亲,不过是因为他并不想真的因此事变成一个疯子,一个怪物。他有云歌,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要守住自己最后灵台的清明。
“母亲觉得,此事要如何了?”诸葛翊淡淡的开口问道。
承元王妃脸色一红登时又一白,望了望诸葛翊,又望了望身边的男人。而那男人自从云歌进来后。便一直垂着头,便是给她包扎时,伤口与衣服粘到了一起。她生生将其撕开,他的伤口不由得再次浸出血来,可他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仿佛是个木头人般,任她动作着。
毕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
承元王妃又如何不知他的脾性,想当初他也曾有着一身傲骨……为了她,却不得不ding着旁人的皮相活了十几年,她知。他的忍耐早己到了极限。便是今天不被诸葛翊发现,恐怕真相大白之日也不会长久了。
只是承元王妃从来不敢想。若真的有一日真相大白,她要如何应对?
因为她根本就不敢想……
便是脾气再娇纵,哪怕承元王府中以她为尊,她也是不敢设想若她的事情败露后。她会如何……因为那根本就是条死路。
现在想来,只怪当初心中被恨意占满。
总觉得自己的幸福是被承元王所毁,如果不是他去提亲,如果不是碍于他的权势滔天,父母又如何会拆散她和心爱之人。
那时,满脑子都是疯狂的念头。最终……铸成大错。
是的,她现在明白了,她确实错了。而且错的离谱,错的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着儿子眼中没她的影子。却对明云歌百依百顺,承元王妃的心里很有几分不是滋味……明云歌,那个自她进府她便极力打压的女人。终究成了儿子的心头好。以前她觉得是明云歌毁了自己悉心教养的儿子。可此时却不由得庆幸。
还好有她……
如果没有她,当森然真相揭露之时,阿翊的心会是何等的痛。
如果没有明云歌,也许她的儿子便真的毁在她手中了……
“翊儿……是娘的错。一切都是娘的错,你若有气,便撒在娘身上吧……只是他……终究是无辜的。”明知不该在此时提身边的男人。可是承元王妃实在不愿他便这般死在王府中,便是直至死。都ding着承元王的名头。
这一生,她欠他良多。
为了她,他在府中隐姓埋名数十年……为了她,他甚至安排了一出身死之戏,让他的父母亲人以为他早己不在人世了。
一切都是为了她。千错万错,皆是她的错。
事情既然败露,她也不奢求能得到儿子谅解,只想能将伤害降到最低……
只是承元王妃的话,无疑于是在诸葛翊的伤口上撒了把盐……这男人,冒名ding替他父亲十几载,与他母亲更是同寝了十几年……便在他父亲的g上,与他的母亲行那苟且之事。
脑中不过轻轻一动,那一幕便控制不住的浮现在他脑中。
她是他生母,他自然不会真的动手取了她性命。可那男人……他却万不能留。
云歌也不由得一声轻叹。
承元王妃这便叫哪壶不开提哪壶,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将此事大事化小……那男人无辜不无辜先不追究……便是他冒名ding替承元王十几年,在诸葛翊心中便是一根拔不出的刺。
只时诸葛翊能平静的坐在这里,问承元王妃此事如何了。己是诸葛翊莫大的让步了。
可承元王妃却还……
果然,承元王妃话音落下后,诸葛翊一声冷笑……
“母亲觉得儿子有可能放过这个男人?”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念在……母亲的面子上,能否放他出府。”承元王妃知道自己在儿子心中己与那*荡~妇无异了。可那终究是一条人命啊……“母亲的错,自有祖宗家法追究。可他……冒名ding替,而且还辱我亲母,母亲觉得儿子能放过他?”诸葛翊一字一字的问道。
承元王妃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反驳的话。
这一切,本就是大错特错。
云歌见此,拉了拉诸葛翊的衣袖……“阿翊。”见到云歌脸上难掩的忧色……诸葛翊脸上的神色不由得缓了缓。握着云歌小手的手掌,不由得微微发热起来。他是不是该感激上苍。不管遇到什么,哪怕再不堪,再让他无法接受,终究有个人陪在他身边。
幸福,有人共享。
痛苦,有人共担。
“我没事。”他轻声安抚道,随后缓缓吐出一口心中浊气。再次开口时,声音己恢复如初。
“母亲,从今天起便在院中清修,讼经积德吧。至于他……‘父王’会在三日后殡天……”
在承元王妃慌乱不信的目光中,诸葛翊缓缓起身,然后最后看了一眼承元王妃,牵着云歌出了屋子。焰烁赶忙上前,唤着主子……“今天开始王妃会在院中静修,任何人不得打搅……”焰炔点头应是。
回去的路上,诸葛翊始终沉默着。
云歌默默的陪在他身边……
他走的很慢,似乎每走一步,都要经历些什么……这种感觉云歌如何会不知。那是一种对自我的怀疑,甚至对他整个人生,他都会不由得自问……
他自幼被教导的很好,承元王妃虽严厉,可是在教导诸葛翊上,却是用了心的。只是近几年因为心性的关系,有些急功近利起来。
可云歌不得不承认,对于唯一的儿子,承元王妃便是心中恨着诸葛翊的生父,对诸葛翊,也是尽心竭力的。
所以在诸葛翊的认知中,他的母亲便是与他不亲,也断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被那样的母亲教导长大。是好还是坏……自己真的能做个好人吗?
当然,云歌的想法有些偏激了,可却正合了诸葛翊此时的心情……他此时确实在自省……在怀疑。他从不知道,母亲会是那样的人。印象中,父亲对母亲很好。甚至因母亲不喜,将几个通房都打发出府。
他记事后的几年。父亲只守着母亲一人。
便是母亲总是发脾气,父亲也只是陪笑。从不会因此动怒,那样一个人死后竟然也不得安宁。
他的母亲竟然找了一个男人易容假装成父亲,甚至一扮便是十几年……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便是死了,都无颜面去见父亲。
二人走到花园边,云歌停一脚步。
诸葛翊一直扶着云歌,云歌突然停下步子,他也不得不驻足。这时才有些回过神来,表情带着疑惑望向云歌。
云歌笑笑,强掩下心疼之意。
“可是哪里不舒服了?”想着往日这个时辰,云歌早己入睡,可是今日竟然大老远从院子走到主院寻他,又陪他一路走回院子,恐她累极,便要变身将云歌抱起。云歌拦下。
“阿翊,你是不是很彷徨,甚至有些伤心。因为你不相信自己的母亲竟然是那样一个女人……”
诸葛翊神情变了变,似乎有些抵触这个话题,可最终,他只是轻轻点了头。
便是母亲待他不亲,可在他心中,他的母亲是世上最高贵的妇人,雍容华贵犹胜太后皇后……便是在心中那样不可侵犯的存在,最终竟然做出这种事。
不仅数年来偷人,竟然还鱼目混珠……
云歌轻叹,轻轻偎进诸葛翊怀里,又拉起他僵直的手臂环上她的腰,直到姿势舒服了。才缓缓的开口。“傻瓜。人无完人,何必自苦?”
“傻姑娘,如果都有你这般豁达,人便当真没有烦恼了。”诸葛翊自问做不到云歌这般豁达。
云歌笑笑,这夸奖有些名不副实。她可不是生来便如此的,而是经过两世沉浮。
痛过,伤过,哭过,也笑过……这才发现活着最重要的便是……知足。
所谓知足方能常乐……
若是一味的纠结于过往,一味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便是前生害了她性命的,她最终还是放开了……
如果她不放开,会伤会痛的只有她自己。所以放手,亦是一种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