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鸿门艳

  看身侧红烛已经燃尽,蜡炬却没有挽联,挣扎的火光是它对人间的祭奠。黑暗,无边。
  生死薄摸了摸铁梯纵身爬到了上面,我尾随其后。此时没有了照明,生死薄也不让明烛,只能数着阶梯往上爬。
  “七百八十二……”
  我不知这铁梯有多长,但若是按三十公分的间距算,此时已经爬了二三百米的高度了,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本想歇歇,可上面的生死薄却一直闷不吭声的向上爬着。
  这个高度若是能看到下面,非得吓尿裤子不可。
  “八百零三”就在我连数数的力qì
  都快没有的时候,生死薄却停在了那,我喘着粗气问他:“怎么不爬了?”
  “没路了。”生死薄平静的答道。
  我听完血都凉了,我看不到室顶的有什么,但听说人死了都要立个梯子,爬上西天,成佛做主。这梯子不会是为了那些舵主立的吧!上山容易下山难,要真是这会折返回去,万一脚下打滑,不摔成肉饼,也得摔成肉墩子。
  此时我试探的往下爬了两下,刚才不数阶梯还好,此时知dào
  了高度,心里一阵发虚,差点没掉下去。
  “那怎么办,别告sù
  我洞顶都是大石头!”我大声问生死薄。
  “是一道石门,还是需yào
  寿印才可。”生死薄徐徐答道。
  我心中懊悔,早知dào
  就捡一块寿印,就是改了性子也比困在这强上许多。
  此时生死薄没了动静,石室内异常平静,以我猜想万隆寿庄的伙计来回出入肯定还有其他的入口,若是烧香就爬天梯,下面的尸骨肯定叠成山了。
  此时听到生死薄在上面闷哼一声,不知做了什么动作,一阵巨响过后,一道强光射进石室,照的眼睛生疼,我用手护住眼睛,从指缝中向外窥探,生死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上去了,我看着日头,此时应该是下午,阳光虽足,却很柔和。
  我在生死薄的帮zhù
  下爬上了地面,看周围皆是绿树红花,和那外面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屠龙岭,听上去杀气凛然,实则却是一方沃土,那蒲万龙不愧人杰,竟能在这边陲荒蛮之地找出这样一块宝地安息。只是那鬼股荡和七绝沟不尽人意,但也可能是天数使然,若是宝地尽数被他占去,恐怕天下都是他万隆寿庄的了。
  再向远处望去,一间间古刹阁楼林立其间,一道应虚门立于屋舍前方,几个大字——屠龙岭,威严庄肃。
  我瞧着两侧翠柳腰枝浮摆,心中豁然开阔,有些期待,更多的则是初到的惊喜,没想到这隆冬时节却有如此生机。
  没看过小桥流水人家,以为最真实的不过四叔撑船远去,余辉扑撒。古道西风走过,断肠时,却又现一村。
  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对身旁的生死薄说:“不愧是万隆寿庄,没想到还真他娘的硬,这大冬天的真让铁树开花了!”
  “昙花而以,此地装饰的再有生气,也抵不过死灰的人心,冰冷的躯壳。莫要被这景象蒙了眼。”生死薄看了一眼前方琳琅的宅子,又看了看来时的洞口。
  我不禁愕然,但想到那玉龙坡也是难寻的宝地,可还是禁不住一株人参的压迫,轰然倒塌。地灵,不一定人杰。
  生死薄牵着我一步步的向前走去,再回身看来时的出口旁有一块石板,上面被生死薄一掌透穿,锁住出口的铁链也被他尽数折断,看这老头的干巴样,那‘阅人无数’的卖肉女也有走眼的时候,这老头子翻手就能穿石,怎么还费劲去找什么尸棒?
  刚走到虚门前,就有几个身着劲装的年轻人迎了过来,各个腰扎白孝,面露愤色,为首的一个年轻人冲生死薄大喊道:“给我拿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人身后的几个汉子摩拳擦掌,朝我和生死薄奔来,生死薄像是早有准bèi
  ,冷笑了一声,看着前方几个怒火冲天的年轻人。
  一个年轻人挥起拳头就朝生死薄鼻梁凿去,生死薄眯起眼,屡着胡须,侧身躲过了那人的重拳,又抬起右脚踢在了那人的屁股上。
  那人‘妈呀’一声倒在了地上。其他几个汉子见状惊怒交加,一齐冲了上来,生死薄皱了皱眉头,好像知dào
  那汉子要出什么招式,抬脚踢在了那人的小腹。
  不一会儿,五六个如狼似虎的壮汉便都被生死薄掀翻,看当头的壮汉却依旧杀气不减,抱膀直立,突然说道:“能寻到屠龙岭的,想必也不是什么炮子,报上名号,给你留个全尸!”
  生死薄听完嘴角轻扬,对那人说道:“老朽桂仁仰,听闻故人百年,特来此奔丧,没想到这万隆寿庄竟如此待客。”
  我还真就不知dào
  生死薄的全名,此时听完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了头,贵人痒,还真顺口。
  那年轻人听完一愣,转了转眼珠,突然面露喜色,对生死薄说道:“您就是生死薄?多有冒犯,晚辈李广,快这边请。”
  我望着这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人,还真看不出来,他就是曼霜口中枪法如神的小花容——李广。
  我俩跟着这个年轻人走到一间木屋,寒暄了几句,安排我俩入座,又泡了两杯香茶,刚欲说话,却看到门外一人急急跑来,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李广听完眼神微变,点了点头,吩咐他先出去。
  生死薄此时正喝着茶,没有理会李广的举动。我心中疑惑,从来到此处开始,那李广便眼神闪烁,表情阴晴不定,不知其中有什么猫腻儿。
  李广拱了拱手,示意要先行告退,生死薄也只是点了点头。
  我不禁疑惑,问生死薄:“我看那李广面白皮肤黑,眼神闪烁,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你怎么跟没事人似的?”
  生死薄端起茶杯,酌了一口,摇头不语。
  但按说就凭这老小子当初给玄青那几句批语,就是不跳大神儿,光算卦也得三十一把,莫不是他心里真有了底?
  我也学着生死薄的摸样,坐在红漆木凳上喝起茶来,此茶刚刚入口则清香四溢,叫不上名,只知dào
  比家里的‘猴王’、‘茉莉.花’爽口。
  正暗自品着,却看那李广又折了回来,我没等他说话,忙跳下木凳,急问道:“曼霜在哪?”
  “呵呵,我来就是为了这事儿,二位跟我来。”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忙跟了出去,看街两旁挂满了白色的孝布,在此行走之人有男有女,但无一例外,都是眼神恶毒的盯着我俩。
  这些人的眼神看的我浑身不舒服,难不成我还没自报门户这帮人就知dào
  我是谁?
  我对这些人目光逐渐麻木,不再理会。在李广的带领下,很快便进了一间院落,看院中绿树葱葱,暖风和煦,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一扫往日心头的灰尘,看着不远的木门,真想快步奔到屋子中。
  随着门声响起,我心也随之乱跳,越过李广,直奔里屋跑去,心中有期待,但更想大哭一场,千辛万苦来到屠龙岭,不为别的,只想见她一面,说不清道不明。
  墙面,望眼欲穿。
  我颤抖着推开了屋门,看床上躺着一个丫头,正是曼霜,床头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正眉目含情的为她讲着笑话。
  我几步跑到曼霜床前,想喊一声,却被喜悦卡住了嗓子,大口的喘着粗气。曼霜正听着笑话苦笑着,听到声音突然朝我看去。
  “剩子!”
  “嗯!”我急的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来了?”曼霜说着就要起身。
  “我……”
  “他是谁?”曼霜身旁的男孩眉毛微翘,问曼霜。
  曼霜对他笑了笑,兴奋的对他说道:“这是我在玉龙坡认识的,他叫李强盛!”
  “这是孙悟净!”曼霜向我介shào
  那男孩。
  我挠了挠脑袋,伸出了右手,那孙悟净却撇了撇对我说道:“曼霜是我爹从小给我定下的娃娃亲,青梅竹马,你要是没钱,我给你两个子,赶紧滚蛋。”
  我被他噎的说不上话,看他说完曼霜用拳头轻敲了他两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可我听完却像刚刚练完心口碎大石,一阵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本来以为我和曼霜能走完当初那段没走的路。
  可我再傻也明白,他和这孙悟净才是一对儿,我只不过是瓶乏味的酱油罢了。
  大大前天的梦,醒了。梦中萦绕的脸庞却依然清晰,想刻在心里,却被泪水模糊了记忆。
  孙悟净嘿嘿阴笑着,我看着曼霜硬生生忍住了泪水,曼霜撅着小嘴,没有言语,那孙悟净瞥了我一眼,对我说道:“哪个村子跑来的,曼霜你看他,大鼻涕都他妈吃嘴里去了,离他远点。”我低头怒瞪着他,想转身出去,却还想在看曼霜一眼。
  但孙悟净此时却耐不住性子,伸手将我推倒,嘴中恶骂道:“还不走?别在这各应我!我可不想在曼霜面前打人!”
  我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看了曼霜一眼,站起了身子,那孙悟净嘴边黑痣上的几根长毛,随着他嘴巴张合,上下拨动。
  我越看越来气,高声回了句:“干你娘!”
  那小子听完脸上骤然变色,撸胳膊挽袖子,回骂道:“我可在嵩山练过铁布衫,武当耍过太极拳,峨眉舞过剑,华山……”他拍了拍胸脯又说道:“也常去修liàn!”他说完摆好了架势,嚣张无比。
  我不知dào
  什么是铁布衫,也不明白啥叫太极拳,只知dào
  :“草你姥姥!”我恶骂了一声,挥拳直奔他面门。
  他可能也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大嘴微张,硬生生的吃了我一拳,倒在地上打起了滚。曼霜看后哼了一声,蒙上了被子。
  我摇了摇头,看这孙悟净也就这么回事,对他说道:“吹牛.逼有两下,但功夫,还得再练。”
  我搓了搓手就要出门,可在门口去没看到生死薄,再看门口却站满了手持利刃的汉子,没等我看清,就从中蹦出一人:“哈哈,好大的胆!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逃出这天罗地网!”
  我定睛细看,正是在玉龙坡中枪倒地的广东舵主——一杆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