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瓮中捉鳖

  两岸长风,如一条条怒龙,穿荡林间野地,横扫江面,又潜渊遁去。
  四叔看了一眼玄青,点点头,把玄青所说的那根“摄魂钉”攥在手里:“不错,能不能引出李易恒,全看它了。”
  我看着四叔手中三寸长的铁钉,突然想到《窥天经》中记载着一种邪术,也是用生铁打成的长钉,这‘摄魂钉’一共有两根,一根钉在施术者的舌头上,一根则钉在被施术者的舌上,千里之外,摄魂勾魄。
  但却不知四叔为什么要用‘摄魂钉’引李易恒了,我疑惑的看着四叔:“四叔,这摄魂钉,有用吗?”
  四叔听完笑了笑:“有没有用,我也不知dào
  ,但李易恒那个老狐狸今晚一定会出现!前些天那些失踪的渔民也都是这‘黑寡妇’所为。”
  玄青也点了点头:“这摄魂钉倒是好弄,无非就是两根锈钉子,但这催魂摄魄的法门却没几个人会,越传越神,竟有人说‘摄魂钉’是什么天外玄铁铸造,听这小妮子说李易恒穿着他爹的衣服,倒是真有可能是李易恒控zhì
  着这‘长舌鬼’捕捉活人。李易恒被‘摄魂钉’指引用不了多时就会来取尸收魂!但不知他要那么多死人干嘛?”玄青说完又坐在船帮子上,一手托着下巴苦苦思索起来。
  四叔此时却是一脸的坚毅:“等抓到他就知dào
  了!”我被四叔突然说出的这句话造的一愣,难不成四叔真有把握抓住那手段通天的李易恒!我脑袋里画了一个大问号,但四叔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是粗中有细,相信他一定有什么办法。
  我看着船帮子上的的玄青有点眼晕:“你坐在那不怕‘黑寡妇’把你拉下去祸祸了?”
  “那黑寡妇是自作孽,咬断了舌头,身上还覆着渔网,现在不死也只能剩下半条命,怕……”
  没等玄青说完,原本平静的江面突然掀起一波巨浪,打的小船左摇右晃,江水也不断的涌进船身,混乱中我死命的拽住船篷边缘,牢牢的固定住自己,看船篷中的雪茹也抓住了船篷的支架,只是小船晃动的太厉害,身体也跟着在船篷中不断地摇摆碰撞着。
  此时的四叔脸上却没有一点惊慌之色,稳稳的站在船头,偶尔船身晃动的太厉害,脚下步伐轻动,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眼神也一直没有离开过水面。
  就在小船将要掀翻的瞬间,江浪却突然猛然褪去,若是衣服没有被江水打湿,还真会以为刚才是幻觉。
  看着平静如初的水面,心里却掀起了千层波,这才见识到什么叫‘无风起浪’。我浑身都被冰冷的江水打透了,一缩脖,却发xiàn
  刚刚坐在船帮子上玄青没了踪影。
  刚才掀起的波澜像是隐匿在江中的恶鬼,戏谑着这几个风雨同舟的猎物。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江水,忙问四叔:“玄青呢?”
  四叔并未答话,向后退了一步,抽出腰间的“忠魂”,纵身跳了下去,激起几朵水花,就没了踪影,玄青不懂水性,若是再迟点捞上来,可真就便宜那‘黑寡妇’了!
  此刻我心急如焚,却又没有任何办法,两位压轴的都没影了,剩我这拉场的在这杵着,一会要是再扒上来了什么‘黑寡妇’、‘白鳏夫’的可就毁了。
  但,此时的江面却静的出奇,甚至感觉不到江水的流动。雪茹也踉跄朝我走来,我想去扶她,却不好意思,想想可能是被父母灌输‘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给僵化了。
  当时并不懂得什么是‘情情爱爱’村儿里的小伙子搞对象也都是在小树林儿,苞米地里拉拉扯扯,不敢破格。
  但心跳却糊弄不了人,虽然朦胧,却能感觉到心连心的那份温暖的牵挂,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儿,就有种想抱住她,保护她的冲动。
  但,当时很懵懂。就这样,两个懵懂的孩子在这四面透风的船棚中,互相依偎,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你冷吗?”
  “不冷。”我上下牙打着架。
  “别怕,有我呢!”我颤巍巍的站起身,拍着胸脯,心里确是一阵发虚。
  “我不怕!”雪茹眯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对我笑了笑。
  这时,水面轻动,我打了一个激灵,缓缓朝余波荡漾的水面望去,却什么也没有,只是水波涟漪轻动,我挠了挠脑袋,没有在意,但并没有让我就此放松。边往回走边观察着水面上的动静。四叔的水性我了解,在水底再呆个十分八分的也不成问题,但玄青……
  “哗”一个脑袋钻出水面,一看竟是玄青,此时玄青嘴里大口的返着江水,显然是被呛的不轻,但看见他还活着,忙扒住穿梆想拉他上船,谁知手刚伸过去,就看见玄青眼睛瞪得溜圆,又沉了进去。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拖他。
  我急的大叫了一声,随即又听见船头一阵水花轻响,一看竟是四叔,一手拖着玄青。和另一只手拖着一个满脸烂疮的人,不是李易恒还有谁。而可此刻他却瘫软在水中,任四叔在腋下夹着,缓缓的向前移动。
  我看到他俩都平安无事,顿时喜出望外,赶忙拿起船杆去接应,可四叔却腾不出手来抓,索性一口咬住,在我的拉动下慢慢的靠近船身。
  四叔上了船,把两人放下,脱下湿漉漉的衣服,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对着残月长舒了一口气,好像把心头多年的压抑都吐了出去。看着四叔满背纵横的伤疤,就知dào
  这些年他都经lì
  了什么。四叔,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玄青在我的不断在挤压下,终于吐出最后一口江水,半靠在穿沿,大口的喘息着:“李四儿,我操.你姥姥,不早点救……”玄青刚骂完就后悔了,不敢六目相对。
  我惊恐的看着脚下晕厥的李易恒,怕他突然发难,他那徒手砍头的功夫可不是闹着玩的。颤声问四叔:“四叔,你怎么像摸鱼似的就把他捞上来了?”
  四叔听完会心一笑:“哼,只要这‘摄魂钉’沾上生人的血液,他就会赶来取尸。这老犊子水遁有两下子,就是游泳差点。”说完又愤愤的踢了李易恒一脚。
  我这才明白,我说四叔怎么把‘摄魂钉’攥的那么紧,原来早就把血抹到上面了。至于四叔怎么破了他的水遁,我就不知dào
  了,但听说鲜血、脏物能破五遁,不知dào
  那断舌的‘黑寡妇’是四叔有意放走,还是机缘巧合。
  玄青站起身挑起了大拇哥:“李敬坎,你可真有两下子,玄青佩服!”说完对四叔点了点头。
  四叔脑袋一拨愣脑袋:“少捧臭脚,快点把那根绳子拿过来,要不这一会老梆子醒了,都得给咱撇下去喂鱼。”
  玄青听四叔说完,不敢耽误,忙拿起了身边的麻绳,和四叔一起把李易恒五花大绑。那麻绳一股就有我手腕粗细,把皮儿包骨的李易恒绑的像个大粽子,就是神仙没人帮忙也脱不了身。
  四叔把绑完李易恒好像心里踏实了不少,脸上春风得yì
  ,但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忙问玄青:“你不是说李易恒手里有两样东西吗!我刚才摸了一遍,除了一身烂疮就是大骨头棱子。”四叔说完直勾勾的看着玄青,好像玄青要是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就要翻脸。
  玄青尴尬的一笑,对四叔说:“谁家宝贝天天放兜里揣着,肯定是藏在哪了!等他醒了,咱们动之以拳,晓之以脚,慢慢感化他。实在不行就皮鞭沾凉水,抽丫的!”玄青说到激动处,竟甩出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四叔点了点头,表示对玄青的想法非常满yì。但我心里却隐隐不安了起来,刚才那巨大的水浪不可能是李易恒掀起的。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厉害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有无风掀起三尺浪本事。若是他真有那样的本事,也不会被四叔轻易擒住了!
  但这个想法一瞬而逝,以为自己想多了,若是真有什么怪兽四叔早就坐不住了,还哪有闲心在这闲侃。
  “想你,想你,想你,最后一次想……”此时的玄青好像抑制不住心地的兴奋,站在船头唱了起来。
  四叔听完一撇嘴:“呦!还会唱个酸曲。”
  玄青也不屑的对四叔说:“你还真就别小瞧我,想当初我上高中那会儿,留着披肩发,小白鞋、小白袜,穿着喇叭裤,会跳霹雳舞,别提多精神了!有本事你唱个给我听听。”
  玄青说的这些,那个时候我没有听说过,只是站在北京的大街小巷,黄橙橙的天空,看那些个男青年都是这个扮相。也许只有从那个年代走过的人,才能明白,天空,也许会是黄色的。自行车,也许会堵车……
  玄青这一问可把四叔难住了,老脸一红:“唱,唱啥,唱段二人转还行。”
  四叔虽然这么说,我却心知肚明,四叔除了嘴上常哼哼的‘十八.摸’还真没见过他会唱别的!
  我们在船上一路调侃,小船也顺水飘着。再一看已经快到炮手沟了,但雪茹却是一直郁郁不振,看着五花大绑的李易恒,时而泪光隐现,我也不知dào
  怎么安慰她,但若是我也遇到和她一样的境遇,自杀也说不定。
  此时再看麻绳里的李易恒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醒了,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们,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只‘小绵羊’。
  四叔大步走到他身前,并没有说话,只是和他对视着。按照玄青的说法就是:高手较量,不用刀枪剑戟,也用不着四掌相对拼内功,打的是心理战。
  这时四叔打破了这短暂的平静,对李易恒说道:“我师父守了四十年,我找了你二十年,血债,应该血偿了。”
  李易恒听完合上了眼,面带讥笑着对四叔说:“年轻人,今天被你抓到也算幸事一件,天下能抓到老夫的,不出五人耳,你是第一个!哈哈……”他怪异的嗓音,听得我浑身不舒服,正所谓‘人老精马老滑’,我心里总像是堵着一块大石,上不去下不来。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才算完。
  “嗯,放眼天下,也就是姜胡海能跟我过两招,只是他学的太杂了,死的也早,要不老夫这些年也不会这么寂寞了。”李易恒说完又大笑了起来。
  四叔听完压不住心头的邪火大骂道:“别他娘的在那装什么世外高人,你撞到你四大爷手里,肯定让你缺胳膊少腿,上阎王爷那烙铁柱子去!”
  李易恒听完阴笑一声,对四叔说:“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同门之人,结果害得我有家不能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想轮回阎王爷都不收我。”说完目光直视玄青。
  我也听出了这话里的门道,想是年轻时同门相争,那‘生死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但这也不能成为他杀天下人泄愤的理由。即使‘夺妻’、‘杀父’也不会这般。
  四叔听的不耐烦,对他吼道:“被他娘的墨叨你那点事儿,赶紧说,那镇脉的器物在哪,要不我现在就给你上‘青子’。”四叔说完撸胳膊挽袖子,竟冒出句黑话。
  “哈哈,年青人,你以为抓到我就万事大吉了?那四方星神都是活物,怎么会在老夫身上。但老夫倒是养了两个活物,就是不知你能否找到。”李易恒说完又狂笑不止。
  “你这快成精的人都落在我手上了,你那活物也跑不了,再不说我就先拿你这老妖精镇脉。”四叔已经耐不住性子,不想和他闲扯,看那架势,这老头要是再不说就真要遭点活罪了。但李易恒却一直在转移着四叔的注意力,像是在等着什么机会。
  此时小船已经不知不觉的已尽飘进炮手沟的‘转心湖’,这‘转心湖’水面很宽阔,鱼也不少,但却是两岸渔民的‘禁地’,‘转心湖’是炮手沟河口的一段支流,因为江中林立着很多石柱,终年大雾弥漫,渔船进去多半会迷路,也有很多渔民困死在转心湖中。
  四叔急于想从李易恒嘴里探知星神的下落,竟忘了控zhì
  小船行驶的方向。莫名其妙的飘到了这迷人的‘转心湖’中。
  想到这,我赶忙冲四叔大喊:“不好了,四叔,这船飘进‘转心湖’了!”
  四叔听完也是微微一愣,看了看周围,果然是‘转心湖’。
  此时,异变突生,被五花大绑的李易恒,阴笑了一声:“还是这位小友聪慧。”腮帮子一鼓,闷哼了一声。手腕粗细的麻绳竟尽数断裂。身形一跃跳进江中,没有激起水花,却消失在水面。
  一直沉默的玄青也大喊了一声:“不好!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