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拾伍章 一碗热茶暖人心
陈怡适时止住了脚步,仔细倾听起屋内的话语。
“你少骗我,你能有什么急事?你说出来,要真有事娘自然把钱借你。”
“是、是小怡家的事,她、她娘病了着急用钱。”
“小姨?你没小姨……你说的是陈风那混小子他们家?”
“娘!您怎么骂人啊!”
“骂人?我还想打他呢,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你就偏偏喜欢跟他在一块。你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跟他偷跑出城的事,要不是那小子突然不见了,我肯定要替他娘好好管教一下,简直就是个没家教的野种。”
陈怡紧紧攥起了双手,整个身体也在不断颤抖着。从小她就听过别人说她是野种,后来随着陈风练武后就没人再敢随便招惹他了,因此一些事也渐渐淡忘了,今日听见这个称呼,竟是让她回忆起了多年前留在心中阴影往事。
“娘你……你怎么能够……”屋内传来沐晓白颤抖的声音。
“我什么我,你这个不孝子,还敢顶嘴了是吧,我告sù
你,他爹是叛国贼,他们一家子都是叛国贼,你以后还少跟他们来往,尤其他那个妹妹叫什么什么小怡?我还是她大姨呢,起个名字都要占别人便宜。指不定哪天他们家就得让朝廷给抓走问罪。那个陈风一个穷小子有什么好的,你竟然喜欢这么个玩意儿,人王公子哪不好了你就是看不上,你家有权有钱,你们又是打小玩到大的,怎么就不愿意了,我还非得让你愿意不可,从今起好好kàn
着店少给我出去惹事。”
“娘!”沐晓白一声嘶吼竟是突然传出。
啪!
像是一巴掌的声音,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能断断续续传出抽泣的声音伴随着几句哀怨之声:“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就这么个闺女还这么不孝,让我怎么活啊!”
就在沐晓白的娘说到叛国贼那几句时,陈怡就已经转身离开了。此时她的一颗心如坠冰窖般的寒冷。天空忽然飘落了几滴雨水,像是和她的心一样悲凉。“叛国贼!”这三个字有如重锤般狠狠敲打着少女这颗并不坚强的心。虽然那年的那个雨夜当时的陈怡还小,但多年后每每从哥哥陈风口中听到的点点滴滴也足够在陈怡心中留下伤痕,这三个字对于他们这个普通家庭来说意味着太多太多。
李伯刚刚摆好了桌凳,就见陈怡缓缓走来。正在疑惑为何今日来如此早时,李伯看到陈怡擦去了两行泪痕。老人善解人意的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端来一碗刚刚烧得的热茶放在陈怡手中。
“李伯……”陈怡看着拿给自己热茶的李伯,温柔的叫了一声。
“先喝了吧,早上刚下了些雨,寒气重。”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淡淡的一碗热茶就能温暖人心。
清晨的雨停了,乌云飘散,一轮初日将第一缕阳光散落人间,雨后的天空更是分外清澈,湿润的泥土清香丝丝入鼻,令人心旷神怡。
茶摊依旧迎送这零零散散的客人,对面泰安酒楼还是人声鼎沸川流不息,街边的叫卖声讨价声此起彼伏。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提醒着人们这也是像往常一样普通的一天,但对于陈怡来说,这一天比她这十多年来的艰苦生活还要难熬。往日的笑容早已在少女的脸上不见了踪影,而她心中期盼的那道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往日的熟客也看出了些异样,全都极有默契的少了几分调笑,多了几分沉默。
晌午过后,李伯将陈怡拉到了身边,低声说道:“小怡啊,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好,回家休息去吧。”
“李伯,我没事的。”陈怡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别强撑了,要是有什么事去把它解决了更重yào。”李伯早已看出了少女有心事,只是岁数的积淀告sù
他有些事是不需yào
问的,这时一些很小支持也可能对其产生最重yào
的帮zhù。
陈怡心中早已知dào
此时早已过了张公子平日来这边的时辰,只是她心中还是有着一丝不甘和期盼。面对困难,人们都喜欢期盼一种叫做奇迹的东西,可现实带给人的往往是残酷。
告别了李伯,陈怡边走边向家的方向走去,沿途的店铺,擦肩而过的路人,没有一样东西能吸引哪怕一瞬她的目光。陈怡麻木的走在这条每天都要走过的路上,心中却没了往日回家的喜悦。有那么一刻她害pà
了,她怕回到家看到母亲被人带走,她怕回到家发xiàn
母亲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了。视线由清晰渐渐变得模糊,断线的泪珠一滴滴散落。
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将目光投向路旁角落一个蹲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的女孩。有人感到疑惑,有人感到怜悯,有人则感到厌恶。参杂着各种情绪的目光都汇聚在一道身影上,而那个女孩只是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悲伤之中。
“挺好kàn
个小女娃,为啥子哭啊。”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陈怡强忍住了哭泣,慢慢抬起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破烂不堪的衣服,一股有些刺鼻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中。许是哭了许久鼻子有些不通气了,陈怡并没有表现出对这种难闻气味的反感。再向上看则是有些发糟的散乱长发,最后看到的是一张老人的面孔,不过这位老人却是浓眉大眼面如冠玉,想来年轻时候也应是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美男子,破旧的衣服,脏乱的头发,只有一张脸十分干净。
陈怡再细细一看,发xiàn
面前这位老人一手拿着根竹棍,一手端一破碗,原来是个老乞丐。陈怡从小生活窘困,因此心中对于生活艰难之人总会生出更多的怜悯之情。她以为老乞丐前来讨钱,便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两个铜板放在老人碗中。做完这些不等老人要说些什么,又将头埋在双腿上小声抽泣着。
老乞丐从头到尾都没去看两枚铜板一眼,见陈怡不再理他,他索性一屁股坐到了陈怡身边。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这女娃又何必太过纠结?该来的自然会来,不来的也必不会来。”
陈怡并未抬头,还是自己轻声哭着。老乞丐见她没反应,也不气恼,继xù
自顾自说道:“小女娃你可知dào
这世上有没有神仙?”
虽然没有读过几年书,但许是秦氏本就大家闺秀出身,因此在礼仪教育方面无论是对陈风还是对陈怡都很下功夫。老乞丐第一句话并未理会,如今再次发问,出于礼貌陈怡却是不好不理下去了。
“老伯,这世上真有神仙么?”这句话让陈怡勾起了儿时的记忆。大概在三、四岁的时候,有一晚上陈风给她讲了一个有关神仙的故事。故事中的人都会飞天遁地无所不能,那时她就问出了刚才那个问题。待到长大后尤其是去到李伯的茶摊帮忙,某一日她耳边突然隐约听到哥哥陈风曾经讲过的那个故事,一时间她以为陈风回来了,待到后来才发xiàn
原来是泰安酒楼中说书人的声音,那时的她才知dào
这个故事从何而来。今日与这老乞丐一问一答间便是又让她回忆起了往事。
“你这女娃总算不哭了,我告sù
你,这世上真有神仙。”老乞丐见陈怡总算止住了哭声,脸上也是灿烂一笑,不得不说一张俊朗面孔上出现的笑容该是多么的吸引人,只可惜配上他那一身行头,却给人一种极不协调的感觉。
“那是什么神仙呢?是太上和摩柯拜的那些么?”陈怡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与老乞丐的对话上了。之前说的世上有神仙竟是勾起了少女的好奇心。
“那些都算不得神仙的,真zhèng
的神仙其实就是我们自己喽。”
“我们……自己……难道我们都能成为神仙?”
“呵呵,为何世人都想着要如何成为神仙,却不想着做自己的神仙?”
“老伯,我怎么听不明白,这不是一个意思么?”
“女娃啊,我来问你,人为何要拜神仙?”
“因为神仙神通广大。”
“你只说出了一半,另一半是人们都希望神通广大的神仙帮zhù
自己解决困难。”
闻言陈怡轻嗯了一声,点头以示赞同,老乞丐继xù
说道:“熟不知神仙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他们的神通有时也只是个笑话。都说他们寿与天齐,长生不死又有何可贪图的?眼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离自己而去,他们的神通又怎能留住哪怕一个人呢?”
“凡人和仙人虽一字之差,但在老朽心中却都是被蒙蔽了本心的痴人。人们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就是求神拜仙祷告上苍,他们若是知dào
自己拜得仙也有困苦之事,他们也有痛骂上苍的时候,还会有人再去敬拜么?世间之事要勇敢去面对,既然神仙都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又何必将希望寄托于这虚无缥缈的幻想上?”
“明日太阳升起之时没人知dào
会发生什么,但眼前却还有许多事可以去做。当你不再顺天求天之时,便是做了自己的神仙。天意如此我不愿,我命由我不由天。”
陈怡起身向家走去,心中依旧很乱,但她现在却愿意努力,愿意坚持到最后一刻而不放qì。
路上一人与陈怡擦肩而过,正疑惑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乞丐在说些什么,回过头来却是发xiàn
上一刻还坐在角落的老乞丐早已不见了身影。
请到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