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暗夜，诱杀！
ps：大姐战斗力爆表，比汉子还汉子！
关于前面的内容，你们有哪里有疑点，赶紧提出来，反馈给我，因为通常一本书写一年，如果不是特别大的伏笔，我有时候也会有遗漏，有疑惑的赶紧提，大结局之后就堵不住窟窿了喂╭╮
宝贝儿们，估算失误，明天还会有一更，然后才请假写结局。
－－－－－－题外话－－－－－－
火箭落下，暗夜的海平线上火光冲天。
宋楚琪甩手将那梁国丈往旁边的一堆坛子上丢去，砰地一声，那十几个酒坛子就全部被砸破，里面居然装的都是烈酒。
眼见着梁国丈在眼前被劫，那一众弓箭手自乱阵脚，跟着转身，就乱箭齐发。
宋楚琪提着他的衣领，脚下几个起落，连着越过靠近岸边的两艘小船，落在了稍远一艘商船的甲板上。
“救命！”他惊恐的大声呼救。
“啊——”梁国丈始料未及，下一刻已经听到耳畔风声呼呼作响。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一道迅若奔雷的影子居然迎风而上，转瞬就到了眼前。
梁国丈眼底闪现一抹厉色，杀气腾腾的一挥手，“不必再带她到御前了，放——”
宋楚琪的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晃了晃，她忙抬手扶住了一侧的墙壁。
梁国丈见她明白过来，便就得意的大笑起来，“大人不仅武功高绝，反应还如此机变，老朽自愧不如。要不是功夫下得深，还真不敢班门弄斧，就因为你太机警了，所以这给局布置下来还是很费心思的，你是闻到了街上过多燃烧火把的味道了，这才觉得那个龙庭卫有问题？其实你真的不该这么多疑，那些火把熏出来的就只是幌子，真正的药烟，其实是熏在那个龙庭卫身上的！”
宋楚琪一惊，脑中突然如电石火花般掠过一个念头，她错愕抬眸朝被她扔下的那个龙庭卫的尸首看去，同时已经觉得脑中思绪开始有些迟缓混沌了起来。
这是在拖时间？
对面的梁国丈也不着急，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宋楚琪并不敢轻敌，她面上表现的轻狂，心中却在飞快的思索。
可即便她不能随便用烈火金钢掌，以她的剑术和轻功，这些人想拦她？恐怕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摸不到吧？
烈火金钢掌虽然可怕，但这些火箭却是克星，稍有不慎，火箭一旦擦着她的掌风而过，就有可能引燃她身上衣物，这老头儿这一次明显就是有备而来，并且得高人指点，势在必得。
这人实在不该是个有如此胆气的人！
若在平时，梁国丈这一介文人此时必定要吓破了胆，此时他却有些踌躇满志，并不退缩的干笑道：“素来就知大人的烈火金钢掌威力非凡，老朽哪敢轻敌？”
“区区百十余人？梁国丈想以身殉国？”宋楚琪道。
宋楚琪不和他打口试官司，只是神情冷蔑的扫了眼他身后，他周身环绕，还是弓箭手，不同的是，两百名弓箭手，有半数人手持的都是火箭。
“不及指挥使大人！”梁国丈嘿嘿笑了两声，并不惧她，反而恭维道：“还不是被大人看穿了？”
“梁国丈？”她开口，用得还是腹语，“我就说是何人能有这么大的手笔，居然能策动龙庭卫来行刺他们的头儿？你好本事啊！”
她从容转身，看了眼穿着锦缎袍子的微胖男人。
宋楚琪剑尖上的血还在往下滴落，身后的码头上已经脚步声动荡，瞬间一片火光连天而起。
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一个来回，巷子里十二名弓箭手和一名龙庭卫的暗探身死。
又一道寒光扫过，剩下的六个人也齐齐的扑倒在地。
弓箭手们仓促的，转身的念头刚动，后颈又的一凉。
众人只见眼前一道刺目的寒光一扫，后排的弓箭手只觉得颈间一凉，前排的人就被扑了浑身温热的血水，然而人都还在发懵，那影子足尖只在他们身前点地了一瞬就再次凌空而起，落到了他们身后。
十二名弓箭手，排了两排，前面一排半蹲，后面一排站立。
可是她的动作太快，根本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出的手，一轮箭放完，他们匆忙再拉弓，那道快捷到根本就不是人的藏青色的影子已经随风掠至眼前。
暗巷里冲出来弓箭手有十多个。
迎面突如其来一片冷箭呼啸而至，瞬间就将那汉子的尸首射成了刺猬。
宋楚琪提破布袋一样把他抓起来，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将他的身体往身前一挡。
喉咙里一阵咯咯响，却是骨骼被捏碎的声音。
宋楚兮没有回头，那人才刚要解释自己会出现在此处的原因，不想还未开口，眼前却突然如是鬼魅般有人影一闪，然后他便只觉得喉咙里一痛又一紧，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一把卡住喉咙提了起来。
是她一个手下的声音。
“属下见过大人！”
她就负手站在这街口不动，过了也没有太久，黑暗中有风声连响，片刻，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自暗巷中奔出，单膝点地跪在了她身后。
有些船只上有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但许是也夜色太过寂静，反而只叫人觉得这里的夜色透着几分阴森的寒气来。
她在那街口顿住脚步，举目四望。
夜里海面上风大，潮湿的带着腥气的海风扑面，带起她身上藏蓝色的袍子飒然舞动。
黑色的影子，走在黑色逼仄的街道上，一路踽踽独行，走过了很长的一段石板路，前面的路口一过，她右转，又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却是停了大小上百条船的一座码头。
这小镇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很不同寻常的味道，支开了严华，宋楚琪弃了马，徒步前行。
“好！”严华答应了，调转马头折回镇子上买干粮。
“是她太小心了。”宋楚琪道，驻马街头，目光敏锐的四下里扫视一圈，然后不动声色的侧目对严华道：“今夜风大，他们不会发船，水路虽然比陆路快，但这一趟要在船上呆两天以上，你去多买些干粮，再带上些淡水过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四小姐派出来的人没跟着我们过境，昨天就撤回去了。”两人抵达码头所在的四平镇已经是晚上。
他安排了八个高手一路尾随护送宋楚琪，路上走了两天，宋楚琪没走陆路，而是直奔南塘东北方向，过境之后去的是彭泽在南方最大的码头，准备乘船北上。
“是！”卫恒多少有些明白，于是便匆匆下去安排。
宋楚兮一直没提这事儿，八成也是觉得他会做，这一重保障，还是做了的好。
“没事！就是多一重的保障。”殷湛挥挥手。
“可是以宋大小姐的警觉，她应该会发现吧？”卫恒担忧。
宋楚兮和殷湛送她到门口，回来之后，宋楚兮回房补觉，殷湛就直接去了书房，同时给卫恒下了命令，“找几个好手暗中跟着他们，送他们过彭泽的国境，如果路上有什么意外，好歹能帮上一把！”
殷湛只把这个疑问藏在了心底，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宋楚琪就带了严华启程，返回邑海城。
是为什么？
这到底——
这一次回来，她似乎特别的柔然懒散了几分，似是真的哪里也不想去了。
但是这一次，却不知道是一时没有想到，还是刻意的忽略了，宋楚兮居然没做这一重准备？
如果截住的人是她，赫连缨不会下杀手！
“也不一定！”殷湛道，手指慢慢摩挲着手上一枚指环，“但是以少戎的为人，她心里自觉亏欠宋楚琪的，但凡是有这种可能，她都会自己顶下。”
卫恒不由的暗中心惊，“有风险？王爷您是说赫连少主会派人截杀？”
“她该是比我了解赫连缨的，以那人独到的眼光和判断力，现在很有可能已经识破宋楚琪的身份了，宋楚琪这一趟回去，其实是有风险的，如果是在往常，她的正常应对，应该是设法留下宋楚琪，然后自己走一趟去引蛇出洞……”殷湛越说表情就越是凝重。
他说着，眼底神色就越发深沉幽暗，一眼看不到底。
“她是有事瞒着我！”殷湛道，这话是他第二次当着卫恒的面说，但这一次，语气已经异常笃定，“卢阳城不是非得卫霖去守不可的，我说调卫霖回来，她没答应，而且——”
卫恒实在想不通他有什么事是要瞒着宋楚兮进行的，不解的站着没动。
“别叫她知道！”殷湛道，他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但是那神色，却偏偏郑重其事的叫人觉得胆寒。
卫恒听得先是一阵心惊，然后诧异，“秘密？也——不告诉王妃吗？”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种前所未有的肃然和冰冷。
卫恒开门，送了他们几个人出去，待到人都走了，他也要跟着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殷湛冷着声音自背后开口道：“卫恒，传信给卫霖，让他马上秘密回来见我！”
“好！”殷湛点头。
宋楚兮转头看殷湛，“晚膳我和阿姐一起用，你别等我了。”
她们姐妹多年来算正式见了这么一面，自然依依不舍，有许多的话要说。
殷湛坐着没动，宋楚兮抿抿唇，就跟着站起来道：“我送阿姐回去，陪你说说话。”
她说得是事实，宋楚兮和殷湛也无法提出异议。
“你们这行宫附近应该有不少眼线监视，我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明日天亮之前，我就离开。”站起身来，宋楚琪道。
几人就着此事又周密的给出了详细的计划，也就散了。
她居然心意已决，这里自然也没人能左右的了她。
宋楚兮的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冷色，未置可否。
宋楚琪是给眼光犀利独到的人，宋楚兮思忖着，便就轻笑出声，“这么看来，这位彭泽国主这几年的帝君之位也坐得很是辛苦，并不如外人看起来的那样尊荣自在啊？”
虽然就只是委婉的训斥了即墨勋一顿，但是如果真要怀疑起来，也的确是可疑的。
但是一个对儿子的荒淫无度从来都放纵的父亲，会突然为了后宅之事出言维护了儿媳？
老子训儿子，这的确是顺理成章的事。
“这件事，他总不能自己亲力亲为的去做，那样太显眼了，而且他也没这个精力。现在的太子妃梁氏的父亲，是即墨桑楠的铁杆支持者，这些事，都是他在暗地里动手安排的。”宋楚琪道，说着，深深的看了宋楚兮一眼，“前两年，北狄殷梁的那个宠妃被即墨勋带回了邑海城，即墨勋对她宠爱有加，甚至一度为他挑拨，几乎威胁到了梁氏的地位，当时梁家的人虽然也有些着慌，但似乎并不太担心的样子，闹了一阵，即墨桑楠也有找引子训斥过即墨勋。即墨勋耽于女色，后宅生活一向荒唐，他从来都不过问的——后来我潜入梁府几次，找到了一些东西。”
她和殷湛对望一眼，殷湛问道：“既然在这件事上他似是不相信任何人，那你确定得到的这个消息可靠吗？”
“海岛？”即墨桑楠会存了这样的远见，宋楚兮也始料未及。
“他是以商船出海的名义在做，夹带打量的金银粮草，秘密运送到海岛上，而修建行宫所需的人手，那些人一旦上了岛，就再没有办法下来，根本就不可能泄密。那处海岛的位置极其隐秘，就是即墨勋也不知道它的存在，至于它的规模到底有多大，就更我无法估量了。”宋楚琪道，在这一点上，她倒是有些佩服即墨桑楠的，于是冷笑，“海岛上，就算他有充分的物资储备，但是这几年之间，想要建立起一片太平盛世却是无法一蹴而就的。岛上即便不愁吃穿，又怎抵这陆上的盛世繁华？我想不逼到最后一步，无路可走的时候，他不会走这一步棋。所以，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我最好还是回去看着他们的好。”
“还有这事儿？”卫恒闻言，心中就多了几分紧迫感，“怎么我们这边没得到消息？”
“彭泽的真正退路在海上。”宋楚琪却不为所动，“虽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弃国，走这最后一步，可一旦大军北上，逼他们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就难保即墨氏父子不会从海上逃离邑海城了。我知道，这些年他们一直有在海上巩固势力，九年前的宫变过后，他们父子虽然拔得头筹，压制住了其他皇亲宗族，但心里不服气的也大有人在。其实是为了防范他们皇族之中谋朝篡位的戏码再次上演，这几年，即墨桑楠一直有在海岛上囤积财物和粮草，并且修建行宫。”
即使她武功高绝，孤身入那虎狼之地也叫人不放心。
宋楚兮无奈，只能代为开口道：“要拿下彭泽，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阿湛既然有把握，那阿姐你也就没有必要再回即墨氏父子身边去了吧？”
他这话说得有所保留，意思大家都明白吧。
“因为四小姐在泗水关的战场上替成献帝解围，这个节骨眼上，彭泽人更不敢取道北狄来和我们为敌，因为如果成献帝不计较那就罢了，一旦成献帝追究他们擅自过境之罪，北狄的军队压进，对他们来说才真的是要遭遇灭顶之灾的！”严华附和，扭头去看宋楚琪，“这样看来，我们的军队应该是无后顾之忧的，只要彭泽人没办法绕到从后方包抄偷袭，只靠实力硬拼——他们的军队，有一半更精通水战，我们只要稳扎稳打的从陆路进攻，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彭泽的大部分国境是与北狄毗邻，只要这其间，北狄不出面搅局，从南方开始，逐一攻破，就能逐步将他们逼入死巷子里。”殷湛指着地图分析，“其实从很早以前，北狄朝廷也就动了拿下彭泽的心思，只是彭泽的地图板块狭长，占地虽然不大，却和北狄的土地大片接壤，北狄要出兵，最好是没全面压进，否则一旦留出缺口，彭泽人就会趁势攻入北狄境内，这样不好控制。就目前来说，我们手中掌握的力量虽不敌北狄，但却占据了最好的方位，如果是从这里开始攻克，战场只有一处，彭泽人就是再怒——他们除了力敌，没有退路，就算病急乱投医，也绝不敢贸然往西从北狄境内突袭，擅自佣兵过境的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宋楚琪的目标请明确，并且明显心中已有成算，她的计划，就是自己先回邑海城去，继续潜伏在即墨氏父子身边，这里由殷湛以南塘的名义出兵，由南而上，从彭泽和南塘毗邻的最南边第一座城池开始，逐一击破。
彼此先寒暄了两句，然后就切入正题。
一行人进了书房，彼时殷湛已经让卫恒准备好彭泽的地图和他国中军队各处布防的详细资料在等着。
宋楚琪颔首。
宋楚兮面上绽放一个笑容，快走两步迎上去，“阿姐！”
殷湛不动声色的撤了环在她肩上的手。
“嗯！”宋楚兮应了，抬头，却见宋楚琪和严华一前一后从对面的小路上过来。
殷湛看着她面容平和宁静的侧脸，抬手揽过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暖暖很好，她没事！”
宋楚兮差一点就冲口答应了，但却低着头一时没吭声，又过片刻才道：“别了，虽然殷述那里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但是出尔反尔毕竟也是不好。北狄才刚和西疆冲突，此时朝中人心不稳，还是——再缓一缓吧！”
“要不——我接她回来？”殷湛道。
“嗯！”宋楚兮垂眸应了，“又是大半年没见！”
殷湛淡淡的点头，想了想，就扭头看向她，“想她了？”
两人用了午膳，殷湛就让宛瑶去请宋楚琪到书房，走在路上宋楚兮这才得空问道：“这段时间里暖暖还好吗？”
外面应该是有人去找了殷湛，这边宋楚兮才整理妥当，殷湛也就回来了。
“回的！”宛瑶把洗脸水端出去交给外面的丫头，回来继续伺候她梳妆。
宋楚琪的脸不方便示人，宋楚兮想了想还是作罢，“算了。”然后又问，“阿湛有说他一会儿回来吗？”
“宋大小姐用过早膳之后就一直在屋子里没出来。”宛瑶道：“要请大小姐过来一起用午膳吗？”
宋楚兮洗漱好，才又问道：“阿姐呢？”
“王爷去了书房，说是主子连日里赶路劳累，就没让叫醒您。”宛瑶道，调了水给她。
“嗯！”宋楚兮回过神来，翻身下床，“阿湛呢？他在做什么？”
没过一会儿，宛瑶推门进来看，笑问道：“主子醒了？”
宋楚兮也没想着动弹，就拥着被子呆坐。
外面的太阳很烈，隔着老远有蝉鸣声偶尔入耳。
次日殷湛没叫宋楚兮起床，她自己睡饱了爬起来，看看外面的天光，已经临近中午。
大郓城。
*
那么，这一路她都和宋楚兮在一起，她们会都说了什么？
这个宋楚琪，说到底还是他料错了她，也低估了她的。
如果说她是为了替即墨宇报仇的，那就不该有这份耐性，这般隐忍。
他没有怀疑过那人是她，一则因为他到底是没能料准那女人的心思，没想到她会果断的抛弃自己的家族，并且毁掉身为女子，本应该最为珍视的容貌做为筹码去蛰伏，二则，因为这人呆在即墨桑楠身边太多年而一直没有任何的异动。
烈火金钢掌，是极刚极阳的一门功夫，而且十分诡异，只是修炼的过程太痛苦，若不是醉心武学的武痴，基本上没人能扛到练成。
灯影下，靠在榻上那男人的容颜绝美如妖，红唇微扬，声音婉转而绵长的慢慢吐出三个字，“宋。楚。琪。”
长城一时想不通，但跟没心思细想了，风卷残云一样转身冲了出去，带起的风声很大，吹得桌上烛火明灭一闪。
彭泽皇室的人，怎么都不该趟这一趟浑水的，更何况还是莫名其妙的助宋楚兮脱困？
“是与不是，你去确认一下他近期的行踪不就明白了吗？”赫连缨道，打断他的话。
“可是怎么会？”长城站着没动，整个人的思维都混乱不堪，“少主您怀疑带走四小姐的人是他吗？可他是即墨桑楠的人，他为什么——”
她就像是一缕来无影去无踪的幽魂一样，追随在即墨勋左右，是真的很容易叫人忽视她的存在的。
当年北狄皇宫的御花园里，几个侍卫神秘惨死，那么巧，这个人就在场啊！
身手高绝？神出鬼没？
“青天白日还要搞的这么神秘的人，这世上可不多见。”赫连缨道。
长城闻言，却是勃然变色，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少主您是说——”
“去查一查，彭泽的那位龙庭卫指挥使大人这段时间都身在何处！”赫连缨道，语气依旧散漫闲适。
长城怔住，越发不解的拧眉盯着他看。
赫连缨拿眼角的余光悄然斜睨他一眼，却是眼底笑意更多了几分深刻，缓慢道：“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没在江湖容身呢？”
长城百思不解。
不是自相矛盾吗？
如果说他无心名利，那又怎么会出山去救这区区一个宋楚兮？
但凡武功高绝之人，都难免心气高傲，这样的人，真不该这样低调到甚至都没人知道他的存在的。
“二殿下说，他的轻功也远在岳氏之上！”长城道，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解，“按理说，这样的高手，在江湖上应该早就声名远播了，可是这几天属下大致的查了一下，并没有听说哪里出现过这一号人物。”
又过半晌，就听他感慨着一声叹息道：“烈火金钢掌——这可是一门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功夫，且不说修习者每次使用，五脏六腑都会跟着灼痛，只修习的过程也十分痛苦，多少年了，能坚持练成的人凤毛麟角啊！”
长城也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能一招击退岳氏的高手？”赫连缨面上神情玩味，他关注的重点却明显和长城不同。
而现在，她既然护送宋楚兮回了南塘，那就应该确认为她是为了救人而来的了。
之前宋楚琪虽然带走了宋楚兮，但是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和来历，所以更不敢妄自揣测她的真实意图到底是为了救人，还是和岳氏一样，又一场另有居心的劫持。
长城说着，不禁唏嘘，“岳氏的身手，已经算是迄今这世上数一数二的了，当时二殿下亲见，那人居然一招就将她封退了，这人的功夫当真高绝。他既然一路护送四小姐回大郓城，那应该就是宣王秘密请来营救四小姐的江湖高手了吗？”
“是！”长城一愣，然后赶紧正色道：“和四小姐一道的，据说还有个穿黑袍戴着斗笠的人，那人全身遮掩的掩饰，没人看见他的容貌，但是联系之前二殿下所见，这应该就是之前在古道上从岳氏那里带走四小姐的人了。”
赫连缨道是没怪罪，只是回味着他的话，“他们？”
长城汗颜，垂下头去。
探子没敢强行出手阻拦。
“昨天一早！”长城赶紧收摄心神，如实道：“但那时候他们人已经是在南塘境内了，所以——”
赫连缨打断他的话，语气散漫的随口问道：“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踪迹的？”
长城看着他离开，回头再看向赫连缨的时候就难掩的面色凝重，“少主——”
赫连缨没再说话，他原地又跪了一会儿，这才起身退了出去。
你信使是一头的雾水，但他没资格怀疑长城的话，于是就不敢多问，只恭顺的应诺，“是！属下会如实禀报二殿下的！”
赫连缨似是懒得说话，站在面前的长城这才黑着脸，语气冰凉的开口道：“大郓城里最新的密报，已经发现宋四小姐的行踪，她回大郓城了。”
那信使不解，皱了眉头看他一眼。
“唉——”他轻缓的吐出一口气，这才对那信使道：“回去告诉阿煜，宋楚兮——他不必再找了！”
赫连缨半靠在榻上，抬眸只看了他一眼，唇角就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来。
“少主！”
就这么一直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外面才听到动静，长城掀开毡门走了进来。
他一直没做声，那信使就一直跪着。
火苗蹿起，明灭不定的落在他眉宇之间，让他的神色一眼看上去模糊难辨。
赫连缨把赫连煜给他的私信看过之后，在烛火上引燃。
顿了一下，他又担忧的抬起眼睛看了赫连缨一眼，“殿下有些担心，让属下提醒少主，岳氏那女人似乎已经狗急跳墙，殿下担心她掳劫宋四小姐不成，会怀恨在心，进而对少主不利，让您多加防范。”
帅帐里，赫连煜的信使连夜赶到，将这段时间大肆搜索宋楚兮和岳氏等人无果的消息报上来，想着他走之前赫连煜的神情，心里就觉得焦灼，“殿下已经倾全国之力在查找了，可还是全无线索，那几个人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好像那夜从古道上离开之后就平地失踪了。”
是夜，塞上的西疆军营。
*
殷湛沉默着，也只权衡了片刻也就点头，“也好！”
“别了！”宋楚兮道：“卢阳城外还有南蛮人在伺机而动呢，他们擅长用毒用蛊，卫霖精通医术，又在那边呆了有些时间，比较适应，卢阳城那里，还是让他继续守着吧，至于彭泽那边——派别人去好了。”
殷湛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她的背，他倒是无所谓的，只道：“不想去那就别去了，明天我传信给卫霖，让他回来。”
“嗯！”宋楚兮却也不扭捏否认，就是抱着她，听那声音却是真累了，有点昏昏欲睡的朦胧。
殷湛任由她抱着，唇边不觉得绽放一抹笑，轻声道：“分开大半年，终于学会懂事了，知道想我了？”
可是这会儿，她倒像是犯了小性子了。
其实还是宋楚兮亲自领兵，这样成算会更大一些。
殷湛要理政，还要坐镇大郓城来牵制塞上赫连缨的驻军，他脱不开身，如果但是为了保险起见——
宋楚琪要的，是针对彭泽一国的灭国之战，即墨桑楠父子必定倾全国之力抵抗的，这一场仗打下来，其实注定了不会太轻松，马虎不得。
宋楚兮想了想，就把脸贴在他腮边，抱紧他的脖子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兴致缺缺道：“不想去！累了，我想跟着你！”
殷湛就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要亲自挂帅么？”
“嗯！”宋楚兮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了。
为了怕她摔着，他的一只手就一直托在她脑后，也是近距离的看着她的脸孔道：“小七才又承了你的情，暂时不会趁人之危，彭泽一国虽然占据了整个东南海岸线，但毕竟地方有限，全面布防下来，其实比较薄弱。除了卢阳城的驻军不能动——我从境内调兵出来，明天你请宋楚琪来，咱们再重新商量一下细节问题？”
他不想拦，也没理由拦着。
何况——
殷湛闻言，就调侃着笑了，“我就是想拦也得能拦得住啊。”
宋楚兮抿唇想了想，就爬起来，跪在他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怪我提前没跟你商量？”
殷湛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握住她的指尖，又问，“还有别的事？”
“嗯！”宋楚兮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拿手指戳着他胸口袍子上的花纹。
殷湛听完，方才又问道：“你答应她了？”
殷湛对此，似乎并无多少意外，宋楚兮就大致的把九年前彭泽王廷发生的事同他说了。
殷湛不主动追问什么，过了会儿她就主动开口道：“她要我出兵攻打彭泽即墨氏。”
宋楚兮撇撇嘴。
“反正又不会是什么好事！”殷湛笑道，手指穿插入发，用力的揉捏两把。
宋楚兮不悦皱眉，“你就不好奇？”
殷湛稍稍往椅背上一靠，唇角带了点笑容看她，反问道：“想说？”
宋楚兮浑身乏得很，只懒散的靠在他怀里，笑问道：“你都不问我在阿姐那里待到这时候，她都跟我说了什么？”
殷湛手里一空，垂眸看她。
她又在他怀里蹭了蹭，便就顺手抽走了他手中折子，远远地扔了。
真好。
这样灯色迷离的夜晚，静静靠在他怀里的感觉——
宋楚兮仰起头，灯影下，他下巴的线条流畅完美，哪怕看不到整张脸，也觉得赏心悦目。
宋楚兮不说话，他就摸了摸她的头发，抱着她，又去捡了桌子上的一封折子翻阅。
殷湛垂眸看她一眼，就吩咐了宛瑶传膳。
宋楚兮靠在他怀里，没吭声。
殷湛于是就坐着没动，顺势将她又往怀里抱了抱，调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低头去吻了吻她的额头，“累了？我叫他们传膳，吃了早点睡？”
她的心情不好，这一点显而易见。
“回来了？”他搁了手里的一个信封，将要起身，宋楚兮却扑过去，钻进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
宋楚兮反手关上了门。
宋楚兮回房的时候，殷湛已经换了寝衣，还在灯下翻阅折子和密信。
*
那女子的容颜绝美，神情却冷得如是一座彻骨寒冷的冰雕，月光下，让人再不敢靠近。
宛瑶的脸色微微发白，目光紧盯在宋楚兮面无表情的侧脸上。
眼前迷雾重重，又好像遍地危机，到处都是陷阱。
她知道，却没有当面对宋楚琪坦诚？她还在替赫连缨遮掩？这又是为了什么？
却是宋楚兮居然如此的笃定，像是对一切背后的真相都了若指掌的样子。
而这其中最可怕——
就好像背地里突然有什么可怕的风暴瞬间席卷过脑海，让人整个身子都在恐惧的颤抖。
太可怕了！
理由是成立的，可那位赫连少主心机那般深沉，又雄才大略，深谋远虑，而且从他后来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对宋楚琪也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眷恋和情意的，他会因为争风吃醋而就这么大手笔的策动了彭泽皇室里一场改天换日的阴谋？
宋楚琪和端木岐当初是有婚约的，所以，是因为知道宋楚琪心有所属，端木岐醋意大发，这才出手铲除了情敌？
那一瞬间，宛瑶的脑子里突然乱糟糟的混沌成一片，她不断的想，最后就只想到一种可能——
可是为什么？要杀人，杀的还是一国太子，总该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这是什么意思？本来就是他做的？他？赫连缨吗？当年彭泽太子即墨宇的死，难道真的是和赫连缨有关？
她的声音很低，而且只是随口一提的那么个语气，宛瑶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随后反应了一下，又黯然心惊，冷不丁就打了个哆嗦。
仅此一句，再无后话。
不想话音未落，却听宋楚兮意味不明的冷嗤一声，“本来就是他做的！”
宛瑶忍不住的出声安慰，“宋大小姐目前也只是揣测，也许——”
也许，这便是违背了宋楚兮的初衷和本意的。
她和他们之间，从没因为私人怨愤而动刀动枪，可是这一次，她却答应帮宋楚琪去试探赫连缨的虚实？
于是宛瑶就隐隐有些猜测，虽然立场不同，宋楚兮对赫连缨和殷述，其实都没到必须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就好像如果对方死在权谋倾轧之下，或者战场上，那是天命，可一旦搬到彼此面前，就又各自都要留一线的余地。
这几个人，彼此之间事实上谁都没对谁私底下不择手段的下过杀手。
而且经过最近两年的事，宛瑶也暗中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无论是赫连缨还是殷述，他们从政治立场和宋楚兮还有殷湛作对起来，那绝对是手段有多少就使多少，绝不留情的，但实际上，一旦关乎各人生死——
宋楚兮的性格宛瑶了解，以宋楚琪和她的关系，这样的要求，她几乎不可能拒绝。
言罢，没听宋楚兮有回应，一回头，却见她面上一副极凝重的神色，宛瑶就是心头一紧，迟疑道：“主子，是宋大小姐请您帮忙试探赫连少主的事让您觉得为难了吗？”
往前走了一段，宛瑶忍不住的开口，“主子还真是猜对了，严华八成是赖也要赖着跟宋大小姐回彭泽了。”
宋楚兮看他一眼，笑了笑，却是什么也没过问，带着宛瑶径自离开了。
她带了宛瑶从宋楚琪房里出来，院子里，果然严华抱剑守在大门口，见她出来，就站直了身子，神情有些尴尬，“四小姐！”
宋楚琪没有过分追问她和殷绍还有成武帝之间结怨的细节，自然也没刨根问底的过问她会这样信任宛瑶，随时带这个丫头在身边的原因。她真的是个进退有度，豁达又大气的女子，宋楚兮对她，除了感激，还有敬重。
“嗯，那好，阿姐你也早点休息。”宋楚兮接了她这个顺水人情，起身带了宛瑶离开。
宋楚琪见她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就直接把她赶了出来，“回去吧，有话明天再说。”
不过她这一次离开四个月，音讯全无，也当真是觉得愧对殷湛的，心里也是有些急着想回去见他。
“他？”宋楚兮失笑，“他哪里是这样小气的。”
因为这一次宋楚琪不能滞留的太久，这一夜，房中灯火通明，姐妹两个闲话家常，一直聊到三更，宋楚琪识趣的催促，“我又不是天亮就走，很晚了，再不回去了，你男人以后就该不欢迎我来了。”
她不太会安慰人，所以就尽量装傻，不去故意勾起别人的伤心事。
“不提他了，我跟阿姐多年未见，阿姐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吧，还有爹娘……”宋楚兮只当没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那些疼痛和悲伤的情绪，岔开了话题。
那一瞬间，突然就隐隐有了几分想要落泪的冲动，她赶紧移开思绪，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脸，“我知道他对你很好，有他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原以为可以慢慢的淡漠忘却的，却原来隐藏了近十年，也不过就是自欺欺人。
九年了，她一直克制自己，不曾有过的思念，这一刻就又席卷着疼痛的旧伤口突然复发了。
宋楚琪看得，心间突然恍惚。
宋楚琪见过她几次，这丫头这么扭扭捏捏小家子气的模样还是头回见到，没有过分的羞怯，但是提起殷湛时候，她眼角眉梢的那种溢满甜蜜满足小心思的情绪却是掩饰不住的。
“别这么叫，怪别扭的。”宋楚兮不自在的微微红了脸，声音也小了些。
“再留一天吧，总要等你和妹夫把后面的初步安排定下来，我心里有数了，这样才好配合你们。”宋楚琪道，说着，顿了一下，忽而话锋一转，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带了几分戏谑，“说起来，你好像还没正式引荐妹夫给我认识。”
宋楚兮问道：“那阿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彭泽？”
宋楚琪沉默着，倒是不计较这些小事的。
这段时间，严华虽是跟着她的，但是宋楚兮清楚，在她和宋楚琪之间，严华到底还是更看重宋楚琪这个主子的。
宋楚兮又道：“那你就自己甩了他走吧，你要走，他肯定会跟的。”
宋楚兮倒了杯水递给她，她接过去喝了口。
“他？我看这些年他那功夫也没什么长进，带着是给我做累赘吧！”宋楚琪调侃。
“我这边是没什么问题。”宋楚兮道，拉着她的手坐下，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这次回去，你带上严华吧，有他在，多个照应，我会放心点。”
言罢，瞧见宋楚兮眼中的忧虑，她就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彭泽的龙庭卫虽然忠于皇室，但我要操纵他们，也轻而易举。北狄的那个小皇帝，让你在他的两军阵前被掳，这会儿正在心中有愧，只要他不出手干涉，区区彭泽一国，要攻克，并不难。有我同你里应外合，三两个月之内应该就可以成事了。”
宋楚琪点头，语气坚定，“这个真相，是我欠他的！”
“我很好啊！”于是飞快的收拾了散乱的思绪，宋楚兮便刻意的露出一个略显俏皮的笑容，想了想，又不禁有些失落道：“阿姐，你还要回彭泽去吗？”
可即便自己问心有愧，这一重真相，却是永远不能被揭穿出来的，此时此刻，今生今世，她就是宋楚兮，也只能是宋楚兮。
却到底是有所不同的。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宋楚琪的妹妹，虽然她的身体里和她流着一样的血，但那心境——
宋楚兮看着她，突然便觉得心酸。
她的眼中，有水光晃动，面上狰狞的疤痕，早就演绎不出任何的表情，但那眼神已经囊括了一切。
看着妹妹的脸，宋楚琪不禁牵动唇角，会心一笑，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睛里都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但是言辞之间却满满的都是歉疚，“楚兮，你已经长大了，真庆幸，你的人生没有因为我的突然离开而造成缺憾，是我对你没有担负起身为姐姐的责任，但是看到你这样好好的，我是真的很高兴。”
父母在天有灵，总该是会觉出些许欣慰了吧？
如此这般的明艳，如此这般的坚强！
她已经展翅高飞，凌空而起，成了翱翔九天的凤。
不再是那个没有她就活不下去，要在她的羽翼护卫之下才能勉强生存着的小女孩儿了。
宋楚琪定定的望着她，已经整整九年了，女大十八变，眼前的这个少女亭亭玉立，已经远不是当年她离开时候那个性情悲观，性子古怪的小女孩了，虽然她看上去依旧孱弱瘦削，可是她看着她的目光如此坚定明亮，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