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一艘空船寄哀思

  看
  “我抓住了!我抓住了!”小石头得yì
  洋洋地扶着木桶,里面砰砰作响,飞剑在拼命挣扎,但到底被一个小小童子用一只木桶扣住,挣不脱,飞不得。
  “这条龙是被我用石子打下来的,也是被我扣住的,是我的,你们不准抢!”小石头一只脚踩在上面,得yì
  洋洋地宣告主权,“我要让我娘帮我煮了吃!”
  他带着小木桶,本就是打算从小溪里抓点鱼虾,谁知dào
  竟然抓到了一条龙!
  “切……”众人悻悻然。
  “让我看看好不好,就看一眼!”有人央求道。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人小心翼翼把木桶掀开了一条缝,低头看去,发xiàn
  里面竟然是一把袖珍的小剑,剑身暗淡无光,已经灵气尽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奇怪啊,是一把剑。”那人胆子也大,一伸手就把那把剑拿了出来,放在手中。
  “真的啊,是一把剑。”众人传来传去地看着。
  “是我的,是我的!”小石头跳着脚宣示主权,生怕有人给他抢走了。
  龙是他的,剑也是他的,不管是龙还是剑,都是他的。
  “你们别玩了,快过来帮忙!”有几个年龄稍大,性格稍沉稳的人叫了起来。
  众人回过头去,发xiàn
  子柏风已经爬上了青石,还有几个学子上去帮忙,正费力地把青石上的落千山搬下来。
  “快帮先生忙!”众人也顾不上飞剑了,把手中的小剑一丢,小石头连忙抓住了,然后又赶快凑了上去。
  “是落家大哥!”小石头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落千山放在了一个桌子上,然后抬着桌子下山而去。
  一日之后,在磨坊里磨面的村民看到前方有什么东西破浪而来,定睛看去,原来是子柏风的座驾云舟。
  “咦,秀才爷的云舟不是借给朋友了吗?这是回来了?”
  “云舟上没人!”
  几个村民连忙上前,把云舟系住,一名村民俯身想要结下两只锦鲤的缰绳时,却发xiàn
  缰绳并没有绑在鱼身上,而是被两只鱼咬着拖拽而行。
  两只锦鲤松开了云舟,却是依然不肯离开,在水中浮浮沉沉,拍打着水花,焦躁不已。
  “快去叫秀才爷!”一名村民吩咐自己家的野小子,不多时,子柏风就骑着踏雪飞奔而来,一步跨入了船内。
  船内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子柏风想到昏迷不醒的落千山,心中顿时一凉。
  竟然……只有落千山一个人回来?
  小亲兵,厨子老官,还有其他几位只是点头之交的兵丁,他们都……已经死了吗?
  踏雪似乎也知dào
  了一些什么,低下头,哀哀地叫了起来。当初小亲兵领着子柏风到牛马市上,一眼就相中了它,而它才有了和子柏风的相见之缘。
  而后来,踏雪载着子柏风到了落千山的兵营,小亲兵帮它刷毛洗背,和它唠叨低语,踏雪是个好孩子,记得别人好。
  而如今,斯人已逝徒留恨。
  踏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子柏风俯下身去,轻轻拍着两只锦鲤的脑袋,锦鲤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
  “辛苦了,辛苦了,谢谢,我知dào
  了,谢谢,辛苦了……”子柏风什么也不能说,他也想要抱着人大哭一场,却只能强行忍住。
  锦鲤说,它们只见白鹤落下,不曾再见白鹤飞起,但是它们只是游鱼,不能离开水面前去探查,所以不知dào
  到底如何。
  当初落千山曾经吩咐它们,若是一日不归,就自行离开,一日之后,它们久等不至,就只能回来了。
  它们曾听到震耳的的爆zhà
  声和刀剑鸣声,还有人的惨嚎和白鹤的悲鸣。
  但是到底如何,他们不知,也无法猜测。
  看两只锦鲤翻身入水,消失不见,子柏风站在船首,久久怅然不语。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才叹了一口气,就待回转。
  小石头从远方狂奔过来,口中大喊着:“哥!哥!落家大哥醒了!他醒了!”
  落千山醒了,他身上缠满了绷带,绷带上密密麻麻写着愈字。
  子柏风不知dào
  自己的养妖诀对人有没有用,但是他却可以让养妖诀对绷带产生作用,而后绷带再将灵气渗入体内。
  当日子柏风等人将他抬下山,就直奔燕老五家,燕老五一辈子滚摸爬打,对各种伤颇有心得,手中也有很多的草药。
  但是如此严重的伤,却让燕老五眉头紧皱。
  子柏风立kè
  亲自到了蒙城府,找到府君,把随队军医和城里的郎中拉了好几个来。
  但是那些军医、郎中看到了他身上的烧伤、刀伤,再翻翻他的瞳孔,摸摸他的脉搏,都只能摇摇头。
  无可救药!
  落千山早就该死了,他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子柏风的那信封里面封着的龙,龙体内封着的灵气。
  灵气吊命,但也仅仅是吊命。
  但是子柏风他不甘心,他调和了各种愈合的伤药,用毛笔蘸着,彻夜地写着。
  如果说,当初用毒药在腰刀上写死字,是无尽的恶意。
  那么现在,就是满满的善意,善无尽,恶无涯,只在人心。
  心不死,人就不死。
  秀才能杀人,秀才也能救人。
  所以,在一日一夜之后,落千山醒了。
  醒来之后,便一把抓住了子柏风的手,连声问道:“非间子死了没有?”
  子柏风也愣住了,他正等着落千山把结果告sù
  他呢,谁知dào
  落千山竟然问他。
  “非间子难道没死?”子柏风一把抓住了落千山:“老官他们呢?其他人呢?”
  “都死了。”落千山惨然一笑,问道:“我这是在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时候了?”
  “这里是我下燕村。”子柏风也顾不上落千山满身伤痛了,狠狠捏着落千山的肩膀,连声问道:“快说,发生了什么事?”
  等落千山说完,子柏风也淡定不起来了,虽然他把腰刀村正赠给了落千山,而落千山也确实使用了,但是最终的结果如何?
  说实话,子柏风真没有绝对的信心。
  “我必须去看一眼!”落千山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子柏风连忙一把按住了他:“你现在不能动,你这是找死!”
  “可是我不能让他们白死!”落千山也吼了起来。
  “那你也不能去!”子柏风哪里答yīng
  ,“我已经把你的事情汇报给府君了,府君定然有所安排,你就别担心了,先等消息吧。”
  只是此去南方六百多里的地方,已经出了蒙城府的地界,即便是府君想要去探查,也需yào
  一定的时间。即便是想要来消息,也要到两三天之后了。
  两人争执之后,子坚进来,帮落千山喂了一些流食的东西,落千山就又昏睡过去,不过这次子柏风不用担心了,他虽然一直在昏迷,但是呼吸越来越有力,身上的伤势也在好转,即便是被火油烧伤的地方,都生出了新皮。
  子柏风把那些军医、郎中都打发开,让燕老五招待着他们,却不让他们离开——子柏风担心他们回去之后,泄露了消息,会引起不好的变化。反正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来个集体出诊,下燕村民的陈年痼疾被好生诊治了一番。
  就这样在焦急中等待了三天的时间,消息终于到来。
  一只白色的信鸽扑棱棱地飞进了燕老五家的鸽笼,燕老五连忙把鸽子腿上的圆筒解下来,撒腿就向子柏风家里跑。
  子柏风接过了信筒一看,面色顿时变了。
  “快给我看!”落千山正坐在床上,几乎从床上滚下来,要来抢那信笺。
  子柏风默默把信笺递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新坟一座,掘之仅有白鹤之尸。”
  子柏风的卧室里,一时间气氛极为沉闷,本来就浓重的药味,似乎更加浓郁,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子柏风磨剑数月,才有了那一把妖刀村正,才有了龙书三封。落千山也苦心准bèi
  了数月,才有了绝杀之计,舍身之策。而整个蒙城府年青一代,最优秀的两个人,苦心经营数月之后,暴起绝杀,却绝对没想过,竟然杀不了一个非间子!竟然让他活了下来?
  他们怎么能够甘心?怎么能够情愿?
  “就算他不死,也定然重伤,趁他病要他命,我再去一次!”落千山到底还是从床上挣扎了下来,一伸手:“再给我把腰刀!”
  “没了。”子柏风摇头,他当自己是自动售货机呢?丢出去一个,还能再出来一个?
  “我不信!”落千山怒瞪眼睛,虽然脚步虚浮,面色苍白,但是瞪起眼睛来,还是凶神恶煞的样子。
  “还有一个,还没完成。”子柏风无奈道,他当然并非只有这一把刀,不过另外一把其实是拿来做实验的,不然他怎么知dào
  这刀的威力如何,效果如何?
  不过那只是一把小刀,半尺长短,乌沉沉的,是一把小剥皮刀。
  落千山也不管那刀是长是短,反正他知dào
  这刀是子柏风的刀,而且上面还涂了剧毒,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会用这把刀刺穿非间子的咽喉,绝对不会再让他活下去。
  但是他踉跄了两步,却紧紧扶住了门框,深深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