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南宫爷爷

  是南宫爷爷!
  他缓步走到我的病床前,将白色的拐杖顺手递给军装卫士,庄严肃穆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瘦骨嶙峋却保养良好的手放在我的头上,“身体好点了吗?”
  我冷不丁被呛住,边咳嗽边红着脸答道:“好多了。”
  军装卫士冷眼看着我,刚毅的脸庞毫无表情,冷飕飕的冒着寒气,跟千年冰块一样。他弯腰为南宫爷爷搬来椅子,小心翼翼扶他坐下,然后立正站在我的床边,眼光纹丝不动。
  我往被子里缩了缩,护士为我重新换了一瓶药水后,推着车子走了。南宫爷爷轻轻拍了拍我的肩,眼光落在我那只被纱布包裹起来的手上,深陷的皱纹眼窝合了合,不忍似得叹了口气。我的心随着他的手动,期盼着那一丝属于我的温暖,多么好,我又见着爷爷了。
  “南宫爷爷,您是来看阿语的吗?阿语好吗?”我握了握放在被子里的手,有些紧张的问。手心里有汗,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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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阿语很好,没什么大碍,不过保险起见还要再住几天院。他一直吵着要来看你,闹不过,非求着我替他来看看你。可怜的孩子,想不到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南宫爷爷摇摇头,“我听说,你们遇到雪崩后,你一直在帮忙拉人,后来自己掉下去了两次,是怎么回事呢?”
  我看着他,心里涌过一道暖流,莫名的,只是想哭。稳了稳心神,微笑着回答,“雪地太滑,脚笨就没来得及爬上去,所以掉下去了两次,哈哈。”
  “脚笨?说的这么轻松,受的却是最重的伤,你当我是好糊弄的吗?”他声音严厉,面色却很缓和,“傻孩子。”
  他一说出“傻孩子”三个字,内里包含的温情和暖意肆意弥漫,是长辈式的关爱。我忍不住,眼睛里的水汽立kè
  浮上来,不一会儿,眼泪就在打转,时刻有掉下来的危险。
  从刚才就一直在忍。
  爷爷依然那么喜欢唬人,总是色厉内荏,没有一丝笑容,沉着脸苛责训斥。他曾是一家之长,又是军政要人,严肃正直,谨慎小心,很难有什么值得他开心的事。但是我知dào
  ,他其实是一个很慈祥的老爷子,对家中下人非常好,即便他们犯错,也会一笑了之。而只有在看到自己的子孙不争气时,才会倍感痛心疾首,要求格外严厉。
  我六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双双出国,将我留在本家寄养。我不太说话,受了委屈,总喜欢赖在爷爷的怀里哭泣撒娇,巴在他身上,任谁劝也不下来,非要他哄。爷爷拿我没办法,拖着一条小尾巴似的我,在书房里打电话下达命令,或是面见卫士,我一看到人就不吵不闹很乖,等人走了,立kè
  就找茬,赌气,直到爷爷哄我笑。
  爷爷喜欢摸着我的头,点点我的鼻子,或者亲亲我的脸蛋:“小鸢,爷爷真拿你没办法。”
  那时我们祖孙两感情很好,去美国之前,我几乎每天都和爷爷在一起。在外人眼里,也许我脾气古怪、内向寡言,可是在爷爷面前,我只是一个笑的很开心的小女孩。爷爷从来没有呵斥过我,把我当做心头肉掌中珠,把无尽的宠爱给了我……
  可是,现在呢?
  爷爷不知dào
  我就是小鸢,他来看我,只不过是因为阿语的缘故。他对我的怜惜、心疼,也只限于普通关爱。爷爷一定是忘了我吧,听南宫可旋说,爷爷把所有的宠爱转移到了阿语身上,以慰藉我失踪所造成的痛心与思念。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呢?在我失踪后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五年?
  阿语漂亮的如同芭比娃娃,可爱机灵活泼,又是男孩,一定比我更加能让爷爷开心。上次在南宫家,看到爷爷跟阿语之间的祖孙情,并不比我少。这样也好,我同样喜欢阿语,就让阿语代替我,待在爷爷身边吧。就算被爷爷忘记,我也不会难过的……
  我是南宫鸢,我也是辛朵拉。可是这是个永久的秘密,我不能够让别人知dào。已经承shòu了足够多的压力和苦痛,我并不介yì
  再多一点,只是此刻,我感觉有些支持不住。如果一定要失去,可不可以让我偷偷留一点,不要多的,只要一点点就好。
  我最好的亲人,就在我的面前,但是却不认识我。
  大概看到我长久没有说话,爷爷微微低下头,“累了?”
  他目光矍铄,很瘦,皱纹深深,头发梳理的非常整齐,只是却如同白雪,刺痛了我的双眼。爷爷老了,不能够再承shòu更多刺激,他从前那么爱我,所以我也要更加的爱他,才能对得起他。
  我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把眼泪掐回去了,“有点……”
  “你是病人,应该多休息,是爷爷没有注意到,该罚。”他摸了摸我的头,“好了,看到你没事,爷爷也放心了,回去告sù
  阿语,让他也高兴高兴。”
  “您要走了?”我慌忙抬起头问。
  “是啊,不能总耽误你休息。”爷爷在卫士的搀扶下站起来,并拿过拐杖,笑容和蔼。
  “那您什么时候再来?”我脱口而出,急切不安。
  这一句话说出,爷爷低头深深看着我,衰老的眼睛里浮出点点光芒,神色疑惑。我立kè
  意识到这句话不对,暗骂自己一句,紧张的改口道:“就是那个……您来的时候可以把阿语带来吗?我很想他呢?”
  “原来是问这个,你和阿语两个啊,互相把对方放在心上,可以看出感情很深,也是缘分。爷爷很喜欢你,小朵拉。这样吧,明天就带阿语来看你。”
  “啊,谢谢南宫爷爷。”
  “直接叫爷爷就好了,加什么姓氏,不需yào
  这么礼貌。”爷爷微微一笑,“你呀,也算是阿语的救命恩人,喜欢什么就开口,爷爷一定满足你。”
  我说:“嗯!”
  目光紧紧跟随着爷爷移动,像是黏在他身上,灼热而迫切,小心翼翼而又带着某种期盼。直到他到达门口,回过身向我道别。我急忙收回目光,咧嘴一笑,冲他挥手。
  爷爷微微一愣,目光深究。我深怕露陷,不管对不对,做出各种鬼脸和毁形象的动作。爷爷笑了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