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再入京城

  面具下的脸,还能够看到曾经秀丽明艳的轮廓,却因为其上覆盖的一层暗青色,还有碎碎密布的细小伤口,更觉惊悚,君天遥的手,摸着男人粗糙的肌肤,男人没有躲避,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阖上。
  “什么时候发xiàn
  的?”
  流风闷闷地开口,有恐惧,有痛苦,还有一丝怪异的喜悦,他能够认出他来,是否代表这个人心里有曾经的流风一席之地?
  君天遥张了张口,声音黯淡:“不是我,是红月,她是负责我这里所有琐事的,你的一些习惯,她都记得!”
  “呵呵,我居然一点儿都不意wài
  ,教主为什么不欺骗我?”
  流风乍然睁开了眼睛,眼中泛着血丝,对着君天遥,近似于质问。
  “接着对我好下去,告sù
  我,你心里曾经是有我的,我便会答yīng
  为你做任何事情!”
  “对不起!”
  良久,君天遥将手放下,淡淡地开口,这三个字,让流风如遭雷击。
  “你知dào?”声音猛然加重,流风觉得自己心口的窒闷快要让他窒息。
  无缘无故的质问,君天遥却明白流风想要知dào
  的,一瞬间,他不敢看这个人,微微垂眸,轻轻点了一下头,他知dào
  ,即使一开始不知dào
  ,一开始以为是玉潇湘做的什么阴谋,回到总教后,他有一次,无意识地走到了阿弃的房间,发xiàn
  了破碎的风筝和其他一些曾经被自己随意丢弃过的东西,那里面有他擦拭用过的帕子,有他因为破损,而扔掉的玉佩,有他穿过一次,便再也没有换过的袍子,还有寸寸断裂,却和一把柔长的发丝,紧紧地束在一起的,应该是属于他的发丝。
  他什么都知dào
  了,只是,他宁愿不知dào
  ,阿弃不论做过什么,对他抱持着怎样深厚的感情,人已经寻不到了,他也不想要再寻了,从一段感情中彻底解脱出来,君天遥害pà
  自己因为一份微弱的萌芽,再次深陷进去。
  他想的很清楚,现在自己全副的心思,都应该用在寻找破碎虚空的方式上,他现在做的,只是将自己亏欠的,尽lì
  弥补。
  流风在君天遥的眼中,看到的只有歉意,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再退一步,无路可退。
  “教主不必抱歉,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另一个人的错,冤有头债有主,我自会找该找的人!”
  十指紧紧地握住,流风冷笑一声,将面具重新覆在了脸上“他已经死了!”
  君天遥忍不住在流风的身后开口。
  “我们都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流风眼角更加红,语气却相反地淡了下来。
  君天遥在他身后没有看到对方反常的表情:“人死不能复生,随便你!”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xiàn
  ,这句话,自他的口中说出,那么怅然。
  “那口山洞中的温泉,对你应该有不少帮zhù
  ,还有天机阁,里面珍藏了很多的典籍,医术孤本不少,我走了以后,你暂代教主之职,可以随时前来观阅!”
  流风背转的身子微微颤抖,低沉沙哑的嗓音将君天遥的好意打断:“你知dào
  我会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吗?”
  他没有等君天遥回话,而是继xù
  自己的叙述:“我当时被他从高崖之上打落,摔断了两条腿,全身上下也被碎石割伤,我不想死,侥幸,我找到了上一代少主留下的东西……”
  他的叙述没有任何添加色彩,平平淡淡,君天遥却可以想象出一个娇弱的,不曾真zhèng
  和人动过手的少年,在那样的情况下,是如何地痛苦艰难地求生的。
  “我还不想死,更不想死在深渊之下,死在谁也不知dào
  的地方,所以,我练了洞中留下的万毒劫功,我身上的肌肤,我的脸,除非散功,否则的话,永远也恢复不了!”
  “我不后悔,因为,我爬了上来,我回来了!变成了恶鬼,回到了你的身边!”
  他张狂地笑着,他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极致的脆弱与乞求。
  “我不稀罕教主之位,更不稀罕这烈焰教,我甚至,不稀罕自己……”
  喃喃着,即使未曾出口,君天遥也知dào
  ,流风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他想要的东西,连他都不知dào
  被自己藏到了哪里:“人生不止是爱情,还有亲情,友情……”
  沉默了一会儿,君天遥还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了流风。
  “盛德五年八月十五元宵节,京城刑部侍郎游令恒独子游若风于合家游玩之际,因奶娘疏忽,被人掳走,其后不知所踪,其母游郑氏忧郁成疾,卧病在床多年,有人言管翠阁曾有小倌流风与其相像,惜被神mì
  人买走,游令恒多方寻找不果,引为憾事!”
  流风的手紧紧地攥成拳,那张薄薄的纸张,被他捏的快要破碎:“我是流风,君天遥,你以为这样做我会感激你吗……”
  他忘记了许多事情,却不代表什么都不记得,只是,流风只是流风,游若风也只是游若风,想起来又有什么用?终究只是一个会令家族蒙羞的人罢了。
  眼底,有些湿意。
  君天遥叹了口气:“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
  再不多言,将那本野史放入怀中,转身离去,给身后的人一个安静的可以独自思考的空间,抬头,看着天空不变的太阳,君天遥心底的压抑,不曾减缓,曾经只是当做一个让他稍微心软些的玩物,曾经在听到这个人不知所踪时,只是淡淡的一声知dào
  了。
  转头,隐约可以看到二楼窗口处那直挺挺伫立的身影:“走吧!”
  轻声招呼了红月一声,君天遥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秋日的正午虽然阳光撒照,却还是有些凉意的。
  “是……”
  红月身上背着一个包裹,跟在君天遥身后,看到对方的动作,唇动了动,忽然间,觉得那个挺拔的身影,有些莫名的孤单。
  “教主,您走了之后,万一他无法服众……”
  红月迟疑了半晌,眼看着已经到了半山腰,还是忍不住开口,实在是,这个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少年,她有些不忍心,这个人孤独至此。抛下一切,便这么离开。
  “这几个月,他已经将教中的势力梳理的差不多了,也不需yào
  我在此处坐镇了,更何况……”
  君天遥唇边一抹狡黠的笑:“那些不速之客,会让教众心甘情愿地听候差遣的!”
  “那如果他追上来呢?”
  红月嘟囔了一句,对君天遥忽而惆怅,忽而开心的反复无常,有些腹诽。
  “他那个人,不到将神教稳住,将所有事情处理好,是不会来找我的……”
  君天遥眼底的色彩恍若流离,淡淡的,却让人的心神,不自觉地被吸引进去:“您又知dào
  了!”
  “我知dào
  ……”
  君天遥唇边的笑容清浅,正是因为知dào
  ,所以惹不起,所以,急于将两个人之间的情还了,即使他知dào
  ,那不是对方想要的。
  ——京城之中,店铺林立,房屋鳞次栉比,形形色色的小摊,分布街道两侧,留出中间宽敞的街道用于行走,各式各样的商品,此起彼伏的吆喝,闹市繁华,盛世之景,尽在其中,穿着一袭浆洗的有些发白的蓝色袍子的男子手中端着一盏茶,静静地看着,眼底,多了些什么。
  “公子,可是茶水不惯?”
  红月看着君天遥手中的茶盏半天不动,凑过来问了一句,抬头便要招呼小二换好茶。
  君天遥摇了摇手:“算了,能解渴便足矣!”
  “还有,你现在是我的夫人,不是婢女……”
  君天遥低声一句,他们两个人现在都是乔装改扮,他将红月带来,是为了有些事情不方便自己出面,可不是为了惹人注意的。
  “是,夫,咳,爷!”
  红月很是有些尴尬地改了个口:“您在看什么?”
  放松了一下自己,红月顺着君天遥的目光,看到的却只是贩夫走卒,有些不明所以。
  “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京城如此繁华……”
  君天遥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即使朝廷之中因为摄政王的权倾朝野,而有可趁之机,民心不失,凤氏便永远没有机会,君天遥将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自然不如那些清醇幽香的名贵茶叶,味蕾之间,因为许久未曾饮过这种低劣茶叶,而不大适应,君天遥倒是更加理解房书崆的执念了。
  富贵过的人从巅峰之上跌落,永远都比不上那些一开始便一无所有的人看得开,他没有本事以一介江湖人的身份改朝换代,也志不在此,能够回报那个老人的,便是让玉潇湘消失,让自己消失,皇室的血脉,带给凤氏剩余子孙的,不是机会,而是无尽的,与实力不相匹配的野心。
  “这位公子爷,您是外乡人吧?这京城作为我们的都城,那是一直这么繁华,这全都仰赖于摄政王他老人家的治理!您如果想要仔细逛一下京城,小人可以给您找个带路的……”
  小二眼尖地看到君天遥这里的水没了,手脚伶俐地过来添茶续水,嘴里也不闲着,对着君天遥,唾沫星子都差点喷上来,红月看着他自来熟的往前凑的粗鲁样子,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