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太后之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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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灯笼里的红烛燃到了根部,烛化作一滩凝固的泣血红泪,洒满了鎏金烛台。最后“啪”的一声,释fàng
  出最后一丝光亮后,终于熄灭了,狭窄的耳房里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漆黑寂静。只有那红菱窗外,北风呼呼凄冷无比,吹着那些枯枝灌木,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像是有无数的山魈鬼魅隐在暗处哀哀呜咽。
  钟紫苑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双膝,背心里忽冷忽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脑中的万千思绪犹如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神不宁。
  “哎呀!贾大夫,你怎么还躲在这里,他们早就走了。”玉姬端着一盏紫铜鹤顶蟠枝烛台走了进来。忽然而至的光明和惊呼声唤回了她一丝神智,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xiàn
  ,外面静悄悄的早没了说话的声音。
  钟紫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道:“瞧我,想事想入了神,居然没发xiàn
  他们都走了。”
  玉姬见钟紫苑露出的笑比哭还要难看,神色中也带着一丝惶恐和不安,她忍不住蹙着眉头担心的说道:“你没事吧?”
  钟紫苑摇摇头撑着地板想要爬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一个姿势坐久了,阻碍了血脉的运行。只觉得双腿就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爬,痛痒无比,根本就不听使唤。
  她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几乎摔到玉姬的身上。也亏着玉姬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她,才不至于被她连累一起摔倒。
  钟紫苑在玉姬的帮zhù
  下稳住了身形,忍不住懊恼的苦笑道:“瞧瞧。我还真是没用,尽做些连累人的蠢事。”
  玉姬诧异道:“贾大夫,你今儿是怎么了?尽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钟紫苑摇摇头。待双腿那阵痛痒过去后,终于恢复了知觉,才扶着墙壁慢慢走了出去。外间的大屋亮如白昼,原本奢华精致的席面也已经被撤去,空气中还弥留着食物的香味还有蜜酒的清甜。
  钟紫苑在空空如也的桌前坐了下来。玉姬将那盏紫铜鹤顶蟠枝烛台搁在桌上,又提来一只朱漆雕牡丹花的食盒,笑道:“世子爷担心你方才没有吃饱。所以让厨房里下了一碗鸡丝面,你快趁热吃。”
  说话间,她已经从食盒里端出了一碗黄澄澄的鸡丝面。还洒着葱花搁着几根绿油油的青菜叶,香喷喷的,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还有二碟酱菜,一碟是酸甜乳瓜。一碟是腌糖蒜。
  钟紫苑此刻心里又慌又乱。一分食欲也无。她拿起银箸挑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就觉得如同嚼蜡般没有一丝滋味,勉强咽下去就像是在胃里压上了一块大石。她哪里还吃的下,只挑着面条随意的问道:“他们去哪里了?”
  玉姬笑道:“世子爷他们一起去瞧符大叔了。”
  “睿亲王瞧见豆蔻了?”钟紫苑心中一惊,她忽然想起豆蔻还留在符思远屋里,要是被朱毅瞧见,岂不是要穿帮了。
  玉姬似乎窥得了她的焦虑,忙安慰道:“放心好了。豆蔻在睿亲王去之前已经躲开了,不会被他瞧见的。”
  “那就好。”顿了顿。钟紫苑忍不住央道:“玉姬姐姐,那蜜酒还有吗?给我倒一杯吧!”
  玉姬见她神情焦虑难安,于是不忍拒绝,笑道:“只能半杯,多了可不行。要是让你喝醉了,世子爷还有郭世子都饶不了我。”
  钟紫苑无奈道:“行啊!半杯就半杯吧!,有总比没有好。”
  玉姬为她端来了蜜酒,见她思绪不宁也不敢离去,陪着她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再加上一杯蜜酒下肚,倒是让钟紫苑心情好了不少。她摇着手里空空如也的水晶杯暗暗思忖:怪不得以前读大学时,寝室里的同学,每次失恋总是要喝的酩酊大醉,说是一醉解千愁。这几杯酒下了肚子暖暖的,脑子里晕晕的,的确是少了很多烦恼。
  屋外又传来踩在积雪上所发出的“嘎吱嘎吱”脚步声。她一惊,慌忙丢了手里的杯子。就像是中箭的兔子般,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窜进了耳房里,倒是把玉姬闹了个眼花缭乱。
  钟紫苑屏气凝神的紧紧靠在墙壁上,那点酒劲早就丢到了爪哇国外。要说先前她躲进耳房里心中多少还有些不服气,此刻却是异常诚惶诚恐。恨不得求诸天神佛保佑,只希望那位闹出狗血反转剧情的睿亲王,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才好。
  好在没过多久,郭承嗣夹带着一身寒气出现在了她面前。他蹙着眉峰,不解的问道:“你怎么还躲在这里?”
  钟紫苑一看见他心中的惶恐和委屈再也忍耐不住,眼中一酸,泪水就滑了下来。她趁着酒劲猛地扑入他的怀中,把小脸紧紧藏在他的胸前,呜呜咽咽的啜泣起来。
  把郭承嗣闹了个手忙脚乱,他轻轻的拥住她,一边笨拙的拍着她的后背,一边一迭声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就听一个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别理我,让我自己哭会。”郭承嗣竖着耳朵好不容易才听清楚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只得静静的拥着她,站在这狭小的耳房中,等待她这突兀的澎湃情绪缓过去。
  他身上的气息温暖还带着淡淡的酒味,钟紫苑埋在他怀中深深的嗅着,很快便稳住了情绪。她抬起脸才发觉他身上那件茄紫色四合如意纹蜀锦狐领袄子,居然被自己哭湿了一大块,而且还是在最显眼的胸口处。她面上一红,徒劳的伸出手指在那团湿痕上抚了抚,焦急道:“把你的衣裳弄脏了,这可如何是好。”
  郭承嗣眼神一黯,忙捉住了她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低哑的说道:“衣裳脏了倒是无妨。就怕你再继xù
  摸下去,会出大问题。”
  钟紫苑脸上泪痕还未完全干涸,听了他的调侃。面上越发显得窘迫,耳边又传来他可恶的低笑声。她一跺脚索性捞起他的袖子蹭干净自己的脸颊,然后昂首挺胸大步跨了出去。郭承嗣好笑的摇摇头,随着她一起出了耳房。
  外屋空无一人,就连玉姬也识趣的退了下去,钟紫苑诧异的问道:“朱斐去哪了?我还有事要问他呢。”
  郭承嗣淡淡一笑,他撩起袍服下摆在长榻上坐下。从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后,说道:“他送睿亲王出去了,一会就回来。我也有事要好好问他。”
  虽然哭了一场。钟紫苑心中依然烦乱。她扶着榻边也坐了下来,面上却呆呆的,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郭承嗣若有所思的撇了她一眼,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两人中间的梨花小几上轻轻的敲打着。也没有出言打扰。
  过了没多久。朱斐裹着一件紫貂领的玄色羽纱披风穿过风雪走了进来。尽管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紫金浮雕手炉,却依然被冻着颜面苍白,嘴唇发紫。
  他进到屋内就立kè
  紧挨着那温暖的鎏金飞花暖炉坐了下来,一边烘烤着双手,一边直呼:“这鬼天气,真真是要被冻破皮了。”
  雪姬,玉姬随着他一起走了进来,雪姬忙解开朱斐身上沾染了积雪的披风。玉姬则端来一盏热气腾腾的红枣姜茶,搁在他手边的梨花小几上。
  钟紫苑听闻朱斐的呼吸中夹杂着一丝紊乱。心中不由暗暗担忧,忙把那盏红枣姜茶移到他手边,道:“快趁热喝几口,暖暖身子。”朱斐喝了两口,又慢慢将全身烤暖后,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青紫的嘴唇也恢复成往日的樱红。
  郭承嗣这才略带怒气的质问道:“我早就对你说过,并不赞成你利用这个机会捞钟院使。你为何不听,又在毅的面前提出来?”钟紫苑心中一动,一双眼眸立kè
  紧紧盯在朱斐的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朱斐淡淡扫了雪姬,玉姬一眼,俩人立kè
  心领神会,闪身出了屋子。他这才轻轻一笑,说道:“难道你没听出来吗?就算我不提,毅也有这个打算。我的话只是让他的立场更加坚定而已。”
  郭承嗣一皱眉,刚想再说,钟紫苑却抢先开口道:“朱斐,我只想知dào
  刚才玉姬所说的,是不是真的,太后的病真是因你所为?”她话音一落,郭承嗣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死盯在朱斐身上。
  朱斐得yì
  一笑,道:“不错,太后之病的确是出自我手。要不,我也不会有把握趁机把钟院使捞出来。”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bèi
  ,钟紫苑还是吃惊的捂住了嘴。
  “你疯了,这要是让皇上知dào
  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当然你与皇上是同族,他最多杀了你全家,却灭不了你全族。可是钟家无权无势,如何挡得住皇上的雷霆一怒。”郭承嗣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额上青筋迸起老高,恨不得给他一巴掌。
  “我怕什么,反正我是烂命一条,随时随刻都可能被老天拿走。至于蜀王府,里面每一个都是我的仇人,我巴不得他们早些去死。”朱斐一脸的倔强不服,潋滟如波的凤眸里带着莫名的炙热,激动,还有疯狂。让郭承嗣心头一软,他放缓了声调,说道:“算了,如今说这个也没用。你先说说看,你的打算究竟是什么?”
  朱斐沉默良久,终于说道:“还记得海洋之露吗?”他也不等郭承嗣,钟紫苑搭话,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那海洋之露在海外还有一个别名,叫噩梦之源。”
  钟紫苑奇道:“我瞧你屋子里也放了一盆海洋之露,它怎么就成噩梦之源了?”
  朱斐冷笑道:“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dào。我只知dào
  一盆二盆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影响,反而那股清幽的花香闻了还能有增强记忆力、提神醒恼、减轻头痛的作用。可是一旦屋内摆放的海洋之露过于密集,人在里面待的时间久了,就会感到头疼,头晕,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引起昏迷死亡,难道这还不是噩梦之源?”
  郭承嗣恍然大悟,道:“难怪你得了这些海洋之露,就迫不及待的送给了太后,原来你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想了想,他又忽然摇头道:“不对,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这海洋之露你早在年前就叫人在海外寻找了,可那时你并不认识紫苑呀?”
  朱斐的眸光柔柔的投在钟紫苑身上,有些无奈的道:“本来这海洋之露是为旁人准bèi
  的。可那时见她痴傻的厉害,刘院判又说必须要有亲人陪伴,她才有复原的机会。我一急,索性就将一大半的海洋之露都给太后送去了。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第二天就醒过来了,白白浪费了我的花。可是海洋之露已经送出,局面就已经不受我掌控。我能做的,也只是顺势而为。”
  钟紫苑虽然心中感动,可是见他胆大妄为到,居然连太后的性命都敢玩弄于股掌之中,又止不住的感到心惊肉跳,偏偏又无可奈何。
  郭承嗣估计也有同感,他揉着额角,疲惫道:“如今太后已经依你所愿的病倒了,满朝太医也皆是束手无策,你打算如何让她康复?”
  朱斐狡然笑道:“等到钟钟院使开始为太后治病,我就会让太后寝殿里的海洋之露慢慢枯萎死亡。只有祸根没了,太后自然也会慢慢好转。”
  他又得yì
  的对钟紫苑道:“你看,我可是为你父亲备下了天大的功劳,只要治好了太后,他不但可以官复原职,恐怕还可以官升一级。”
  钟紫苑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道:“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
  朱斐笑眯眯的道:“不客气。”惹得钟紫苑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郭承嗣知dào
  朱斐因为幼时的经lì
  过于坎坷,加上亲情的缺失,所以造成了他性子上的极大缺憾。行事偏激,不计后果,且出手阴狠毒辣。
  看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显然完全没有考lǜ
  过太后的实jì
  情况。要知dào
  太后本就年纪老迈,接近油尽灯枯,如何还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弄个不好,就会真害了她的性命。可如今锣已经敲响了,这出戏就得照着他的剧本唱下去。
  郭承嗣也感到十分棘手,他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只希望太后那里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朱斐立kè
  信誓旦旦的说道。钟紫苑,郭承嗣面面相觑,心中千万个担心终究只化成无奈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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