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后
今日的天气极好,碧蓝一泓,万里无云,那阳光带着温暖,如明晃晃的金子般澄亮。慈宁宫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皇上朱显穿着一身杏黄色的窄袖龙袍,袖口处还镶绣着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度逼人的率先走了进来。澄亮的阳光似给他的肩头披上了一层透明的薄纱,显得无比威严,神圣。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笑呵呵的赵全,长公主,朱毅,朱斐,郭承嗣加上一干姑姑,宫女全都下跪行礼。
独太后娘娘斜瞥了他一眼,面上的笑容一敛,却没有言语。
“都起来吧!”朱显也不在意,径直走到太后身边见过礼后,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这到快到午膳时间了,皇上怎么过来了?”待到朱显坐下,太后才开口询问。
朱显笑道:“知dào
五弟回来了,定会来太后这里摆龙门,所以朕也来听听,好歹也长长见识。”一席话说得太后也不好再继xù
摆脸色,只得笑着招呼道:“静安,还不上茶。”
“来了。”静安姑姑领着宫女端着一个朱漆雕花小茶盘笑眯眯的走了进来。静安姑姑亲手端了茶盏放在他手边,笑道:“皇上,这是蒙顶甘露。”
“嗯。”朱显点点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赞道:“香气馥郁芬芳鲜嫩,味醇甘鲜,果真是好茶。”
长公主闻言笑道:“太后真是心疼皇上,有什么好东西都先记挂着你。”朱显一笑。修长的手指在茶盏边缘轻抚着,没有言语。
太后饶有兴趣的问道:“听毅儿说那玄远真人如今已是一百零八的高龄,虽然须发全白。却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一手炼丹术更是出神入化。在家时,每天要亲自爬山采药,而且身手敏捷,有些生长于悬崖峭壁上的珍稀药材就连那猴儿都够不着,偏偏他却如履平地。皇上见了他本人。可是果真如此?”
说到这里,朱显显然兴致很高,他笑容满面的说道:“那玄远真人的确是声名远播。不然朕也不会请五弟千里迢迢把他召回长安城来。”顿了顿,他又笑着对朱毅说道:“只不过自从五弟走后,中间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与外界断了联系。那段时间母后就成天忧心忡忡,怨朕不该把你派出去那么远。回回朕来请安母后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如今你总算回来了。可要在慈宁宫多陪陪母后,不准再四处瞎跑了。”
“是,臣弟遵命。”朱毅站起来笑着应允了。
长公主却笑了起来,她指着朱显手边的茶盏,说道:“皇上这话可不对,你和睿亲王可都是太后身上掉下的肉,做娘亲的断然没有记挂着这个却怪罪那个的道理。她要真是生了你的气,也不会时时刻刻备着这蒙顶甘露等你来喝。”
长公主的话似乎触动了朱显的心思。他面上流露出一丝羞愧,道:“姑母教xùn
的是。是朕想差了。”太后瞧瞧那茶盏,又瞧瞧长公主,面上似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气氛就非常的和谐,太后也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朱毅一人身上。她时不时的拉着朱显说说宫里嫔妃们的闲话,再问问太子的功课,朱显也一一耐心的回了。一时间,母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慈宁宫内竟然无比的祥和。
后来朱斐还绘声绘色的提起在码头上,无数的女子一起迎接睿亲王回城的盛况。尤其是说到朱毅头上的玉冠被那些女子丢下的香囊给砸歪了时,太后笑得眼泪都出快来了。
她只指着面露羞赫的朱毅说道:“哀家几次三番叫你把亲事定下来,你偏不听,瞧瞧这事闹的!”太后又问到了朱显的脸上:“你这个做兄长的,也不说管管?”
朱显无奈的说道:“朕倒是想管,可也得五弟肯听才行。”为了这睿亲王正妃人选之事,他可在朱毅面前碰了不少软钉子。不过朱毅在别的事上,都一向以朱显马首是瞻,所以这封妃大事,朱显倒是不好勉强与他。
朱毅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那日骑在墙头,明明面色羞赫,却一直强装镇定,一本正经和他胡扯的倩影。如果是她做王妃的话,相必以后的日子一定不会乏味无趣。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期待,也许有个王妃也不是什么坏事。
朱毅端起面前的茶盏慢慢的抿了一口,他难得没有出言抵触,让太后心中不由一喜,忙趁热打铁的说道:“刚好今晚的中秋佳宴,皇上请了不少朝中重臣以及他们的家眷。到时你留意一下,要是有合心意的,不妨告sù
母后。”
“是。”朱毅站起身,大大方方的一拱手,居然应承了下来。引得朱斐和郭承嗣都是满脸诧异的看着他。
又说了一会话,朱显连连抽动着鼻翼,而后诧异的问道:“母后这殿中似乎有一种奇特的花香,闻着让人觉得心情舒畅,神情目明。只是这味道十分陌生,难道是母后又新得了什么香料不成?”
“哪里是什么香料。”太后指着朱斐笑道:“是蜀王世子孝顺,得了几盆非常难得的海洋之露,就巴巴的送来孝敬哀家。”
“海洋之露?是什么?”朱显好奇的问道。
朱斐忙站起身,回到:“是一种番邦才有的奇花,记得以前小时候,臣的母亲就在家种过一盆。母亲说这种花的香味清幽独特,而且还可以令人头脑清醒,能增强脑部的功能,还可以改善头痛症状。记得那时父亲就经常头疼,可只要闻到这花香就会慢慢缓解。可惜这奇花难以养活,虽然母亲费劲心机,那盆海洋之露还是在一年之后慢慢枯萎了。这次,臣的船队偶尔在西域蛮夷之地得了这奇花。就带了回来。臣想着太后娘娘最近经常犯头疼的毛病,就送了几盆来慈宁宫,希望能缓解太后娘娘的痛楚。”
在座的人都知dào
朱斐的亲生母亲乃是一个身份低贱的胡姬。才会养出他这惊世绝艳的外貌。那么他知dào
一二种番邦奇花,倒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就听太后笑眯眯的接着说道:“不错,因为昨儿夜间起了两趟。今儿晨起时,哀家就觉得头昏脑涨,于是请了刘院使来请平安脉。恰好蜀王世子送来了这西域奇花。哀家虽然不认识,可刘院使却在医书上见到过。他当即没有给哀家用药,只让哀家闻闻那花香。结果没一会,哀家这头也不疼了,整个人也精神了。才能陪着你们在这里唠嗑。”
“我可从没听说过有如此神奇的花,太后娘娘你可不能小气藏着一人独享,不如我们一起去瞧瞧!”长公主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太后忍不住笑道:“再好也只是几盆花而已,哀家还没有小气到这个份上。走。哀家就带你们一起去瞧瞧!”说着话。太后便站了起来,果真领着大伙一起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寝殿离这大殿并不远,虽然一路上也有各色开的花团锦簇的花朵,在庭院中争奇斗艳。可那淡淡的,带着神mì
气息的花香却丝毫也掩盖不住,一直在大家的鼻端萦绕,这让大家心中越发好奇了。
进到寝殿的正间,这里也是太后素日和皇后以及四妃。长公主聊家常的地方,一般的诰命夫人或是亲王妃们都不得进入。
迎面就是一张紫檀木雕海棠花的长几。几上摆着香炉,梅瓶,刺绣屏风等物件。下面设了两张蟠龙宝座,下面摆着一溜高背椅子,椅子的下面放着脚踏,两边皆放着高几。如今每张高几上都放着一盆肆意开放的海洋之露。细细一数,居然有八盆之多。于是整个正间都充斥着这股淡雅而神mì
的花香。
太后和朱显自然居中坐在那两张蟠龙宝座上,底下朱毅,长公主,郭承嗣,朱斐依次坐下。
“原来这就是海洋之露。”长公主也不嫌沉,端起一盆花细细端详着,又凑近嗅了嗅,笑道:“花色说不上艳丽,花型说不上繁复华贵,就连这叶片也是细长条状的,实在不够大气,瞧着可真是普通的很。这么不起眼的小花怎么会如此神奇?”
太后一听,不由乐了,指着她对静安姑姑笑道:“你瞧瞧她,什么东西到了她的嘴里就说不出个好来。都一把年纪了,这臭毛病还改不了。”
静安正好领着宫女送来新的茶水,闻言笑道:“长公主虽然说话不中听,可满宫的主子娘娘里,可就她顶会伺候花草。娘娘刚才还说怕养不好这海洋之露,咱们不妨向长公主请教请教。”
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叹道:“瞧瞧,不过是喝了你们这点子茶叶,你们就这样使唤人。”
“瞧,是我多嘴了不是,长公主可不要见怪。”静安姑姑忙要屈膝赔礼。长公主却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亏咱们也算相识了这么久,连玩笑话你也听不出来。”见静安姑姑站直了身子,她就松了手,又端详着那盆海洋之露,说道:“其实这花呀!只要时常给它浇水,施肥,松土,捉虫还要把长歪的枝叶减掉,一般也差不离了。只是就不知dào
这番邦的花朵和咱们这的花朵习性是否一样!”
“不怕。”朱斐笑道:“太后只要喜欢这海洋之露,就算它们全部枯萎了,臣也可以让船队再去番邦寻找。”
“好孩子,亏你有了好东西还时时记挂着哀家,真不枉哀家疼你一场。”太后闻言,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忽而,她又对朱显说道:“哀家记得前一阵子,皇上批折子时,也时常说头疼。不如搬两盆海洋之露过去,就放在御书房里。既可以提神醒脑,又免受那些烟熏火燎之苦,你看如何?”
“如此,就多谢母后割爱了。”朱显在这坐了一会,闻着这花香,的确觉得精神了不少。于是他爽快的接受了太后的好意。
几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会,郭皇后派人来说今儿是中秋佳节,按照惯例请朱显过去一起用膳,朱显便起身离去。接下来,朱毅,朱斐,郭承嗣也起身告辞,说是朱斐早就备下了一桌接风酒,三人久未见面要一起去聚聚。
太后叮嘱了他们几句,又交代他们不要误了晚上的夜宴,才放他们离去。直到身边只剩下长公主以后,太后才拉着她的手,感激的说道:“幸好你今日送了这蒙顶甘露来,不然显儿心中这疙瘩只怕不是轻易能解的。哀家也是老糊涂了,忘了他不但是我儿子,还是这天下之主。如果哀家还是一味对他使性子,只怕会间接害了毅儿。”说到这里,太后就一阵后怕。
长公主一听,倒是笑了起来,说到:“太后正是有福气之人,才会有两个儿子争风吃醋。”说到这里,她眼眶一红,有些自怨自艾起来:“不像我,今生不但与子嗣无缘,如今连驸马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太后见状,忙站起来把她揽入怀中,说到:“说到底,都是哀家害了你。当初要不是徐贵妃那毒妇端了一碗加了药的血燕来,意图打掉我腹中的显儿。偏偏却叫那时才七岁的你给误尝了,才会害了你的终身。每每思及此事,哀家就恨不得把徐氏的尸体从陵墓中挖出来,挫骨扬灰。”
长公主忍不住,越发失声痛哭起来,她边哭边抽噎着说道:“就算把她挫骨扬灰又有何用?我今生还是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太后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情绪失控的长公主,只得轻揽住她的肩头,陪着她一起默默垂泪
朱显不知dào
慈宁宫内那对姑嫂已经哭成一团,他径直来到了郭皇后的坤宁宫,就见太子朱厚德正抓着一只会自己滚动的走马灯在院子里欢快的跑来跑去,他见到朱显的到来,立kè
收住了脚,心虚的把走马灯藏在背后,然后怯怯的行了一礼,说道:“见过父皇。”
朱显这两个月不是在批阅那如雪片般的折子,就是在新晋的俪妃处休息,见朱厚德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见他穿着一件红底绣蝙蝠纹的小袍子,脚下穿着一双绣波浪纹的厚底布靴,腰间还缠着一根玉带。也许是跑的太欢快了,他那张圆圆的脸蛋如今红扑扑的,就像是枚可爱诱人的红苹果,让人恨不得能咬上一口。朱显的心中不由升起一抹愧疚,他便蹲下了身子,对朱厚德张开了手臂,哄到:“太子,快到父皇这来,让父皇好好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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