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欠命

  ==还差1000~明儿补上了~==~:—(
  ------题外话------
  秋叶白闭上微红的眼:“我是欠她的一杯酒,还有……一条命。”
  “结果在寻白九阴的路上,我们迷了路,遇上食人花毒瘴,我们又走散了,我们都走不动了,小池将她阿娘——也是蛊王给她的僻毒香囊送给了我,让我去寻人回来救大家,但是我寻了人回来之后,小池……已经不在了。”
  “彼年,小池生得极美,与我们年龄相当,总是玩在一起,她是蛊王唯一的女儿,是苗疆圣女,听说我要去寻白九阴之后,便劝我不要去,拗不过我,她便自告奋勇地带着我一同去。”秋叶白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下。
  当年她和师傅云游到了苗疆,她年少轻狂,听了苗家的蛊神传说,一时间和苗家的少年们起了争执,便与人打赌,让阿呐一帮少年他们领路,带她去看蛊苗之神白九阴,就是为了她想要证明这个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烛龙
  因果轮回,她这辈子目前真对不起的一个人,那便是十年前的那个一心仰慕她的女孩了。
  秋叶白闻言,闭了闭眼,自嘲地轻笑了一声:“欠债的人,总要还债的。”
  小七和春秋二婢,甚至一边的韩愈也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
  “十年前,你到底在苗疆发生了什么事,就是因为那个……小池圣女,所以你才愿意领着龙卫的人来么?”双白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地沉声问道。
  当年大喇嘛就曾经告sù
  过她赤焰的功效,所以也算是等价交换,虽然需yào
  贡血给阿初,但是得到的好处还是不小。
  秋叶白收回手,淡淡地道:“不用把脉了,你也把不出个所以然,赤焰天生异蛊,几乎是万蛊之王,它会天生排斥所有蛊虫进入的。”
  双白霎时词穷,一时间不知要说什么。
  她一向知dào
  自己在做什么。
  “我身体里有赤焰,你们身体里有什么能抵抗未知的蛊?”秋叶白看着他,轻扯了下唇角,有些讥诮地低声道。
  她竟然喝了那一杯蛊王酿的酒,她是疯了不成!
  双白一把拉住秋叶白的手腕,一边为她把脉,一边神色凌厉地道:“秋大人,你太轻率了!”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着,阿呐转身离开。
  阿呐看着她,噎了噎,随后沉默了一会,起身冷冷地道:“你可以带人上去,但最多不能超过三人,一会我会派人送你们上去。”
  他们彼此都是半斤八两,你不仁我也不义,何必非要装作朋友?
  她看着阿呐,淡然地道:“阿呐,你将信送入都督府,指名道姓地要我亲自押粮,不就是为了挑拨我和龙卫之间的信任么,苗人就是这么对朋友的?”
  阿呐看着她半晌,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出冰冷的火花,互不相让,随后阿呐冷笑了起来:“很好,我将你当朋友,让你们进入我的地盘,没有收缴你们的武器,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汉人真是够卑鄙!”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锐利:“我们人虽不如你们多,但是龙卫的战斗力想必你也是明白的,奋力一搏,毁了这里的粮食,再和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也是可行的对么?”
  阿呐眯起眸子,冷冷地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听着阿呐换了称呼,秋叶白心中闪过一丝黯淡的冷凉,她淡淡地道:“我要见被困在山上的龙卫,确定他们的生死,然后才能把米粮交给你。”
  阿呐看着她,眯起莫测的含着诡异笑意的深眸:“你想怎么谈,秋监军?”
  秋叶白顿了顿,在一片惊呼声里,一抬手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擦了擦唇角,冷冷地看向阿呐:“现在可以谈公事了么?”
  “四少!”
  “不可!”
  众人看着她,皆齐齐摇头。
  这便是赤裸裸地威胁了。
  他顿了顿,冷冷一笑:“你是想让你身边的这些人替你喝?”
  阿呐睨着她,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成诡异的阴影,而野性的眉目里皆是阴沉:“怎么,不敢么,当年小池有勇气替你留下来受毒,你却没有勇气喝一口她阿妈酿为她酿的酒,或者……。”
  她才交代他们不能动这里的一点东西,她自己又怎么能动这些东西!
  小七立kè
  压低了声音焦灼地道:“四少不可以!”
  秋叶白看着他举起手里的酒,再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她顿了顿,还是伸手拿起了酒杯。
  阿呐看着她片刻,黑眸里闪过寒光,随后轻嗤了一声:“果然,圣女说的没有错,汉人皆是薄情郎,不值得深交,不过在谈公事前,你不觉得你该和我碰一杯么,就算借着蛊王的酒,了了你我往昔的情分,从此之后,你我之间再没有什么老朋友的情分。”
  她不能激动,她身上还背负着很多人的命,不能让负疚绑架了她自己的理智和冷静。
  而秋叶白闭了闭眼,坐下来,轻喘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好一会才沉声道:“阿呐,公事是公事,私事咱们容后再议。”
  而她这一手,也让阿呐瞬间惊了一下,但随后阿呐眼中神色更阴沉了点。
  “闭嘴!”秋叶白腥红森然的目光让韩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似僵住了一般,哪里还能说得出半句讥讽的话语来,他只能震惊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石桌,噤若寒蝉。
  “哐当!”一声巨响,韩愈瞬间呆滞,看着自己面前的石桌瞬间裂开成了两半。
  韩愈则是冷笑一声:“啧,不想原来秋督公还差点成了苗人的女婿,难怪这般积极地要送粮……。”
  秋叶白在苗疆还欠了风流债么……若是殿下知dào
  这个消息……
  “大人,您要冷静下来!”双白轻扯了下秋叶白的衣衫,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他不会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罢。
  秋叶白微微红了眼眶,双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我没有,我没有,你明明知dào
  我是回去寻人,不是抛下她!”
  阿呐看着她,却没有回答,只垂下眸子,悲凉而阴沉地一笑:“因为她不想见你,你这十年来可有想入苗疆探听她的消息一次,你抛弃她第一次,还打算抛弃她第二次么?”
  双白和小七等人听着两人的对话,简直是一头雾水,而双白更是没有见过她这般激动的样子,心中愈发地疑惑。
  她闻言,神色一怔,蓦然站了起来,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阿呐:“阿呐,为什么十年来没有任何人给我们送过消息,你说她还活着,那么小池她在哪里,在哪里!”
  阿呐神色复杂,似含着凝重的恨意地道:“你希望小池已经死了么?”
  秋叶白一愣,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小池她……她不是已经……已经死了么?”
  “你知dào
  她等了你多久么,等了你十年,十年后,你回来却打算告sù
  她,你已经是她的敌人?”阿呐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一点笑意,全是冰凉,甚至几乎可以说狰狞之色。
  她闻言,瞬间一僵,眼前仿佛瞬间闪过那美丽害羞的小姑娘的面容,手上也微微一颤。
  阿呐闻言,搁下了手里的酒杯看向秋叶白,神色之中闪过复杂和阴沉,忽然道:“那么小池呢,她也是你的敌人了?”
  在家国利益面前,他们之间首先是敌人,才是故交。
  秋叶白静静地看看他片刻,轻叹了一声:“阿呐,我现在的身份是南征讨逆大军的监军,你是逐汉大王旗下猛将,我们是敌人,你忘了么?”
  阿呐扯了扯唇角,莫测地一笑:“那就不用四少操心了,自然是山神赐给他子民的肉食。”
  这年头总不能真的有不食粥,何不食肉糜罢?
  她能确定第一次来接他们的那一队苗人士兵们看见他们车里的白米之时,那种兴奋的眼神,分明是饿了许久的人才会有的眼神。
  “阿呐,我不明白,如果你们已经缺衣少粮,又去哪里有这么多肉食?”秋叶白看着他,淡淡地道。
  阿呐搁下了手里的酒杯看着秋叶白,原本含笑的神色也冷了下去:“看来四少是不相信我这个老朋友了,连着的人都不肯用我们的东西。”
  而秋叶白还没有回答,两名美貌的苗女也神色古怪地走了过来,在阿呐身边低声用苗语说了些什么。
  阿呐看着秋叶白,挑起浓眉:“怎么了,四少和诸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粗茶淡饭?”
  但是却没有人举杯,也没有人动筷子,包括韩愈都知dào
  秋叶白之前的吩咐是有道理的。
  “请罢,这些都是为诸位准bèi
  的,本将军也准bèi
  了酒菜让人送下去给你们其他看粮的兄弟。”阿呐微笑着对秋叶白举起酒杯。
  身边还有美貌的描眉
  众人齐齐入席之后,面前皆摆上了瓜果、酒水和烤肉,看得一干已经吃了一天干粮的诸人都微微咽了下口水。
  阿呐看着秋叶白这般安排,倒也没有阻止,只莫测一笑:“请罢。”
  韩愈一呆,很想说他不去,但是看着陆伟的目光,也知dào
  自己不去不行,秋叶白敢点他,必定不会放他在这里置身事外的,便只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粮车,才是他们保命换人的根本。
  众人皆心领神会,连着龙卫都齐齐道:“是,督公!”
  但随后,她转身看向司礼监诸人,径自点人:“宁秋、小七、双白、韩愈你们一起和我陪阿呐将军喝一杯,至于其他人,就原地驻守,看牢了粮车,仔细不要洒了粮食或者被虫吃了,这里的虫儿多。”
  秋叶白看着他目光里的冷意,知dào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便也颔首道:“好。”
  阿呐深目之中闪过一丝幽光,看着她继xù
  笑道:“我当然知dào
  四少来这里是为什么,但是对我们苗人来说,朋友是朋友,敌人是敌人,就算我们现在是敌人,也不能不记得当年我们是朋友,但是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有些事还是要坐下来谈的,不是么?”
  秋叶白翻身下马之后,看着他淡淡地道:“阿呐,我很想和故人把酒话桑麻,但是你我如今的身份想来也是不合适的,尤其是如今这样的身份,不若把该做的事儿做了,再谈罢,”
  说着他伸手一比不远处的洞口,那儿已经正驾着火堆烤肉,肉香浓郁。
  “请吧。”阿呐转过头看着他们,或者说看着秋叶白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你们走了一路想必没有用膳,不若坐下来用个膳,咱们许久不见,也好一醉方休。”
  双白见状,心中稍安,秋叶白看着虽然神色偶有恍惚,但是至少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清醒的!
  小七立kè
  颔首,一路放慢了脚步,低声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苗人擅长蛊,蛊多以从饮食、饮水中下进入人体的方式最为常见,谨慎起见,最好不要动这里的任何食物和水。
  她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烤肉香,眸光微闪,随后低声交代小七:“立kè
  传令下去,不准动苗人的一水一物!”
  而在这里附近,她便可以看见附近驻扎着无数的苗兵的帐篷,包括许多树上、山壁之上都有瞭望哨,所有的苗兵都目光森冷诡异地目送着他们这一行人走了进来。
  她这才明白那一队苗人的所谓‘到了’原来不过是到了阿呐等着她的地方,而不是他们的驻地。
  秋叶白跟着阿呐一路七拐八弯地又走了约莫一刻钟之后,便看见了一处灯火通明之处,但是那并不是什么寨子,而是一处巨大的山洞。
  ……
  韩愈一僵,随后咬牙戾声道:“若是我等能顺利救出同袍,又得脱险,必定将秋叶白这奸佞绳之以法!”
  韩愈还想说什么,陆伟一边暗中观察周围的地形,一边低声打断他:“难道你还有别的法子?”
  陆伟倒是没有他那么悲观,只是低声道:“且行且看罢,我倒是觉得也许他们只是故人,早前秋叶白不是承认他和阿呐九耶认识么!”
  “秋叶白这奸佞一定和叛军有勾结,咱们难道就这样自投罗网么!”韩愈咬着牙,越走额头上及浸出越多的汗水。
  而跟在司礼监诸人身后,领着龙卫们的陆伟和韩愈则是又不安又气恼,却又毫无办法。
  秋叶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神色反而有些沉郁,看得一边的小七心中多少有些担忧,只暗道,可惜宝宝留守了京城,否则他在的话,也许能知dào
  为什么四少会是这样的反应。
  双白温然地道:“这里是苗人的地盘,他们若是留在那里除了成为他人刀俎之下的鱼肉,也没有任何出路。”
  宁春和宁秋两个相视一笑。
  只是这马蹄声里总有那些不甘心的感觉。
  宁春点点头,果然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听见身后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秋叶白一边走一边淡定地一笑:“他们会跟上来的。”
  只是她跟到了秋叶白身后不免有些担心地压低了声音:“四少,称粮先生还在车里呢!”
  说罢,她也不去理会一干龙卫,立kè
  打马跟上了秋叶白和司礼监诸人。
  宁春闻言,看着韩愈等人冷笑一声:“你们就好好地呆在这里罢,听说这岭南山里狼不少,今日的晚餐就吃狼肉,或者给狼做晚餐也不错罢?”
  却不想,忽然听得秋叶白冷淡地道:“随便他们去,他们想跟着走就走,不想跟着走就让他们呆在这里,至于会发生什么事,也与我们无关,而任务失败,也是他们的责任。”
  韩愈心中正盘算着一会子要做什么安排,既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又能借机除掉秋叶白。
  这一回陆伟也冷冷地道:“看你们督公和敌人这般亲热,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宁春立kè
  打马上前,怒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韩愈阴沉着脸:“走?谁知dào
  我们走下去之后,粮食还在不在,人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宁秋回头不耐地看着韩愈、陆伟等人:“你们干什么,不走么?”
  只是她和小七、双白及司礼监等人打马走了数步,却发xiàn
  有人没有跟上来。
  她还不至于这般不济,分不清敌我。
  秋叶白微微颔首,淡淡地道:“我有分寸。”
  小七清秀的娃娃脸上也闪过担忧:“四少,小心。”
  一边的双白看着她那依然有些恍惚的表情,心中莫名地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低声对着秋叶白道:“大人,不管你和这些人之前有什么交情,不要忘了如今的情势。”
  秋叶白看着他,沉默不语,片刻之后,才颔首:“好。”
  “多年不见,四少没有变,不知口味变了没有,这还是师傅当年留下来的酒,只剩下这么两葫芦了。”阿呐微笑,笑容依旧带着点子野性和洒脱。
  只是现在,那少年已经变成了青年,眉宇似陌生了不少,此刻他静静地立在她的面前不远处的山道之上看着她微笑,手里依然提着两个葫芦。
  ……
  “叶白,叶白,你教我武功好不好,我给你弄只漂亮的山鸡来!”
  “叶白,叶白,我偷来了师傅的酒,还抓了野兔子,今晚咱们叫上小池一起去红河边烤鱼吃兔子可好?”
  她看着面前的俊伟的年轻苗将,眼前瞬间掠过一张活泼黝黑的少年的面孔,那少年腰间挎着砍刀,背上背着箭筒,左手提着一葫芦酒,右手提着一只野兔笑着跨越了时间的的荒野,从葱茏的山野里向她奔来。
  “阿……呐?”秋叶白看着面前的人,喃喃出声。
  他是一身苗将打扮,头缠黑布,身披着藤甲,腰间系着苗人喜用的砍刀,只静静地站在月下看向秋叶白,冰冷的月色照在他一张颇为端方俊朗的面容之上,浓眉大眼,方口阔鼻,眉宇之间带着一种野性的恣意的气息,让人乍眼看过去,仿佛看见了南蛮山地人图腾里崇拜的俊伟山神。
  那人身形算不得高大,但是在苗人偏矮小的身形里已经算是比较高大的了。
  “大人,你怎么了?”他一边低声问,一边听音辨位,借着月光迅速地锁定了不远处的小路上的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
  秋叶白一听那声音,浑身一震,她身体的僵硬连靠近她身边的双白都能感觉到。
  片刻之后,一道男子含笑的声音似凭空传来:“四少还是一如当年那般临危不惧和镇静清醒。”
  她的声音清冽而悠远,在暗夜之中迅速地扩散开,飘荡在所有人身边,有一种莫名地安定人心的力量,竟让所有的龙卫们也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本就训练有素,立kè
  一致刀兵对外结成了密不透风的防守阵势。
  她四下一看,果然周围一个苗人都没有了,她亦瞬间眯起了眼,心中警惕起来,但同时立kè
  用内力将的声音传开:“所有的人都镇静下来,借着月光认清楚自己身边的同伴,看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轻易动手,免得误伤自己人,给人可趁之机!”
  小七也靠在她的右侧,一手长枪,一手短刀地戒备。
  “苗人不见了!”双白不知何时策马靠近了她左侧,在她耳边冷声道,同时他的手也已经搭在自己的腰上,那里是两把软剑。
  随后便是一片刺耳的刀兵出鞘的声音。
  而此时韩愈却忽然厉声道:“有诈!龙卫,备阵,护车!”
  秋叶白一愣,随后看向四周,却发xiàn
  四处一片黑暗,还是照旧荒芜,哪里有半个寨子的影。
  那队苗人忽然站住了脚步,领头那人道了声:“已经到了。”
  一行人继xù
  由那队苗兵带着前行,又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整个山里全部都黑了下去,月上中天,而山路也越来越难走,龙卫们都走得心浮气躁,心中不安的时候。
  秋叶白笑了笑:“那就好。”
  小七点点头:“您放心,已经交代了。”
  秋叶白闻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点点头道:“交代春儿要照顾好称粮先生。”
  小七立kè
  点点头,转身就策马往粮车那边去了,好一会,他才回来,对着秋叶白低声道:“宁春说那位先生无事,您只管放心前行就是。”
  秋叶白看着那山路越走越深,树木枝叶越来越繁茂,天色也越来越暗,便低声吩咐身边的小七:“去春儿那里看看,那位称粮先生能撑住么?”
  一干人等跟着那队苗人一路往山里而去。
  “你他娘的到底是谁的人!”韩愈冷瞪了陆伟一眼,一言不发地策马也跟着过去。
  如果他们有得选,早就把自己的兄弟们都解救出来了。
  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倒是陆伟眯起眸子,摸了摸自己的方下巴:“我倒是觉得这小白脸身上有股子和咱们殿下很像的利落和狠劲,而且他说得没有错,咱们站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没得选了。”
  韩愈被她又给呛声了,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看着司礼监诸人竟这般毫不迟疑,忍不住低声骂:“竖子愚蠢,有勇无谋!”
  司礼监诸人自然是要跟着秋叶白,那么多次同生共死,让他们相信秋叶白的判断。
  她转过身,一拉缰绳便跟着那一队苗人士兵往山坳里走:“你觉得他们让咱们领着粮食来,还能顺着你的心意行事,从你站在这里开始,就没得选了。”
  “只怕有来无回?”秋叶白看着他,轻嗤了一声:“那么韩先生有什么打算,在这里守株待兔?”
  韩愈环顾了四周之后,有些迟疑,伸手拦住了秋叶白,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看这山坳乃是易守难攻之处,再往前便是除了名的地形莫测难行,也许还有瘴气迷人视线,上一队龙卫被困在离边界都不算远的地方,但是咱们的人连续三次试图越过边界营救都失败了,若是咱们就这么跟着进去,只怕……。”
  等着他们仔细地查验完了粮食之后,那小队长和身边的人用苗家话低声说了什么之后,那小队长便走到秋叶白身边,对她点点头:“你们跟我们来。”
  那苗人转过脸看向一边矮个子的汉人士兵,见他眉清目秀,只脸上表情跟冰山似地,他皱了下眉,又喊过来两个苗兵,仔细地将那躺着的称粮先生身边的粮食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招呼其他人离开。
  “这是我们称粮的先生,昨日给你们称粮称了一夜,今日太累了。”一道硬邦邦的声音响起。
  直到检查到最后一辆车的时候,那苗人小队长一打开车门便看见大米旁边有人侧身半躺着,似睡着了,他顿时一愣,眼中闪过凶光:“这是……。”
  那小队长便领着手下人过来查看粮食,一车车地打开舱门来看,在看见雪白的大米时,黑黑瘦瘦的苗兵们眼中浮现出极为惊喜之色,但是他们并没有放松警惕,甚至用刀子插进大米里确定里面没有藏匿人。
  对方领头小队要求查看粮食,秋叶白和韩愈都没有什么异议,便让对方过来查看。
  不过韩愈也并不需yào
  她上前答话,他已经策马上前朗声道:“正是,我等应阿呐九耶大将军的要求领了粮食前来赴约。”
  对方的汉话还是颇为流利的,那种带着南方山地口音的汉话让秋叶白神色出现了些许恍惚。
  “来者可是天极司礼监秋督公?”
  因为不远处已经有一小队人马正静静地站在一处山坳入口处,一行二三十人,皆身披藤甲,头扎蓝布,脚踏草鞋,背上背着长短两弓,全身苗人士兵的装扮,不是南疆叛军又是谁!
  太阳慢慢地消失在山头,只留下满天火烧云的时候,秋叶白等人终于到达了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
  韩愈闻言,轻蔑地冷嗤一声,表示自己的不屑。
  陆伟拍拍他肩头,看向秋叶白和小七等人在押运队伍前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可惜了,那样一身武艺,怕是不输给咱们的元帅,若是能投入正轨,报效家国,必定又是一员悍将!”
  韩愈闻言,身体又僵了僵,好一会才咬牙冷声道:“我省得。”
  陆伟暗笑,随后摇摇头,正色道:“行了,你也少说几句,咱们记得咱们要办什么事儿就是了,那姓秋的小白脸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你见过他手上功夫的,如果他真要动你,咱们是个人都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咱们这个时候不能与他动手,你可记得韩都尉说的那些话?”
  “有点意思,有他娘的什么意思!”韩愈简直怀疑陆伟到底是不是他这边的人,恼恨地白了他一眼。
  倒是校尉陆伟在一边拍拍韩愈的肩头,压低了声音,忍笑对他道:“好了,你也别恼了,这姓秋的说话倒是有点意思。”
  小七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挑衅似地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比了个刀子的手势,顿时气得韩愈几乎就想跳过去掐他。
  秋叶白嘴角弯起讥诮的笑容,径自打马离开。
  韩愈清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羞恼来,脸色也变得似猪肝色一般,只硬邦邦地蹦出一句:“不劳烦督公大人操心。”
  龙卫的人还忍耐,而司礼监和藏剑阁的人则是一点都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秋叶白说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避讳和压低声音,所以附近的不管是龙卫的人还是司礼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两边人马都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秋叶白看着他那一脸憋闷的样子,挑眉道:“韩先生你怎么一副便秘的样子,便秘就不要总火气那么大,火气越大越便秘密,多喝点冬瓜老鸭汤。”
  韩愈被她这么神色诡秘地一笑,顿时起了一身冷汗,脑子里陡然闪过自己秋叶白被洗干净剥皮炖上的恐怖画面,想要说出口的讥讽话语塞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秋叶白径自打断他的话,幽幽地一笑:“本座平日里没有什么爱好,就是喜欢下厨,剥老鸭皮还是很在行的,拿着砂锅将老鸭剥干洗净,炖上个把时辰,再硬的鸭子嘴也炖烂了。”
  “对了,韩先生听说过么,老鸭子嘴虽然硬,但是煲汤是最合适不过了,冬瓜老鸭汤滋阴降火。”
  韩愈神色一僵,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回答秋叶白,只冷哼一声:“督公……。”
  明明是受过教训xùn
  的,牙齿都被打掉了,这会子还这么不识趣,说话连讽带刺的。
  秋叶白看着他轻笑了一声:“人都说老鸭子才嘴硬,韩先生,您年纪比本座大不了多少,这嘴怎么比你叔叔韩忠还硬?”
  韩愈被她的眼神看得有点心头发凉,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督公这么看着下官是作甚,难不成下官说错了什么?”
  她看着韩愈,轻笑,却没有说话。
  韩愈也颦眉,似有些无奈:“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您也看见了,苗人要的就是这个时间点见人,您与苗人有旧,不如您来说说看他们为什们要选择这个时间点来选择交换人质呢?”
  秋叶白看着他,挑眉道:“你说那只两千多人的军队被困在一处山上,如果天色已黯,咱们怎么方便撤离?”
  韩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她客气一笑:“再走半个时辰便会出东州了。”
  她原本预计不到傍晚便可以到达边界了,如此还能占据一些天时,也好做准bèi
  ,但是她一时间忘了粤东南皆是山地,这路并不算好走,一拖便到了这个时间了。
  秋叶白看了看韩愈,见他正低头和陆伟一边骑马一边低声交谈,她便策马走到韩愈身边:“我们已经走了将近一整日,还有多久到达行省交界?”
  秋叶白转头看向自己的队伍,龙卫的人和司礼监的人泾渭分明地各自行在运梁车两边,两边人马行走了一日,却几乎没有任何交谈。
  他们也不曾见过这般凄凉的场景,脸上亦都浮现出惆然肃穆之色。
  这一次她出行,也亲自点了司礼监和藏剑阁的人组成自己的亲信护卫队。
  这种祸及千万人的战争,她还是第一次亲历,或者说只是看见这些情景,便已觉得心寒。
  虽然她也曾经有过和人短兵相接的经历,包括在叶城的那次攻防战,但也只是小规模的遭遇战,到底是自己人内部倾轧。
  秋叶白看了看赤红如血的夕阳,再看了看一路上渐渐荒芜,经常可见到荒芜破败的村落,远远还能看见一地散碎的家什之间,枯骨无人收敛,食人野狗穿行,一看就是被战火肆虐过的苍凉模样,心中闪过惆怅和苍凉。
  太阳渐渐西斜,为大地染上一片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