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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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内的富祥药铺是这当地规模最大的一家药铺,也是历经数代最老的一家药铺,里面的药材可谓是应有尽有样样齐全,远近闻名。
  这几日,铺子里多了一位白衣如雪容颜秀美的年轻的女客来,那名女客连日来到富祥药铺里,总是要买些铺子里最好的一些补气淤血的大补药材,一连五日,天天如此,从不间断。
  瞧那年轻女客眉宇间始终有丝愁容,倒似家中有位重病染身的病人一般,久未康复,故此面上始终带着少许愁容。
  这一日,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客又来到富祥药铺,面上却一改往日的忧愁,唇边竟难得露出一丝微笑,犹如芙蓉初绽,清雅秀丽,看情形家中的那位病人仿似好了许多。
  与往常一样,她还是要了几份补气淤血的药材,不过份量却明显比前几日要减了许多。她拿着药材,踩着轻柔的步子走出了药铺,心情似是很好。
  在药铺不远处有个茶铺,茶铺边有个正在歇息的身着布衫的年轻妇人,面上带着轻纱,望着往来的人群,欲言又止,似是想问路却又不知该问谁才好。
  待她看到从药铺里走出来的年轻女客,犹豫了片刻,走上前去,轻柔问道:“这位姑娘打扰了,我是从乡下赶来的,想问一下路,只怕要麻烦姑娘了……”
  那布衫妇人目光柔和,吐字轻缓,让人听在耳中不觉甚是娓娓动听。
  那年轻女客微怔一下,停了下来,但见对方鞋子上沾了好些泥巴,额上也已沁出好些汗珠,目中疲倦,似是从很远的乡下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怜惜,柔声道:“你是要去哪里呢?”
  那布衫妇人先是一静,接着叹道:“我想去往七巧峰,却又不知dào
  路该如何走,还望姑娘能指点一二……”
  那买药的少女一听她要去的地方,竟会是七巧峰,不由失声说道:“你说什么,你要去的地方竟是七巧峰?”
  说完,凝视着对方,却只见对方目光如水,找不出一丝异常的变化来,心下不由百思不得其解。
  想那布衫妇人口中的七巧峰,正是江湖之中乌龙教的总坛所设之地,在江湖之中一般被视为龙潭虎穴,若是江湖中人询问倒也罢了,偏生这样一个布衫妇人竟也要单身前往那种地方,岂非是古怪离奇的很。
  那买药的少女心下有些疑虑,但因对这布衫妇人有分好感,故此担忧道:“这位姐姐,想那七巧峰离这儿尚还有一段距离,何况山峰险峻,想你一个人又如何能上的山峰去……”
  那妇人面罩轻纱,也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只幽幽道:“不错,我正是要一个人前往七巧峰,我是去找寻一个人的。”
  买药少女道:“哦,原来你是要去找人,可是你可知七巧峰山崖陡峭,路途不近,又岂是你一个人便可就上的山去的,我看姐姐你还是快打消这个念头吧!”
  那布衫妇人却似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道:“还有什么样的路,我没有走过,就算那七巧峰难于登天的路,我也要上去,我已经出来了这些日,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他最后一面,否则……”
  她说到此处,忽又闭上了嘴巴,不再开口,眼神格外的坚决。
  买药少女望着她的一双绣花鞋,鞋上早已因路途的磨损而有些破旧脏乱,上面甚至还带有一丝血迹,显然是已走了不近的一段路途。
  心下不觉有丝感动,不再阻拦道:“你要去找的这人到底是谁,又是你什么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去帮你把人给找来就是!”
  谁知那布衫妇人一听,却怔怔呆住,过了好一会儿才又苦苦一笑道:“我也不知dào
  他算是我的什么人,从前或许还算知dào
  ,可如今却已是不知dào
  了……”
  那少女奇道:“你不远千辛万苦的前来寻他,竟会不知dào
  他是你的什么人?”
  布衫妇人望向远处道:“他从前是我的夫婿,如今却已是和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说他又该算是我的什么人呢?”
  那少女听了,有些明白却又似有些不明白,轻轻道:“原来你要找的那个人是个负心的人,是不是?”
  布衫妇人苦笑道:“他并非是个负心的人,无论他是什么人,如今都已没有什么区别了,重yào
  的是我一定要找到他,这位姑娘就麻烦你告sù
  我,前往七巧峰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我一定要赶在乌龙大会之前寻到他,否则的话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少女听到乌龙大会,面上不由一怔,说道:“你是说乌龙大会?”
  布衫妇人点点头道:“正是乌龙大会,我听说江湖之中的很多人都会聚集在那儿,我想他多半也会去那儿,这才想要上峰去寻他。”
  那少女眼中有丝不忍,迟疑道:“可是乌龙大会早在几日之前就已结束了,难道你竟然没有听说,七巧峰上大半已化为灰烬了,山上更是早已就没有什么人了,就算有人也应早已就下山了。”
  那布衫妇人神情一怔,续而又喃喃苦笑道:“什么,乌龙大会原来早已就结束了,这么说,我是再也见不到他了……”面色之中明显有许失望。
  买药的少女心中不忍,柔声道:“你要找的那个人也许还不曾走远呢,说不定就在这附近?”
  那布衫妇人半晌才如惊醒般,大叹一声道:“你的心肠倒是很好,只不过他却是个漂泊惯了的人,看来这一生我是再也不会见到他的了。”说完,又是连连叹息数声,一时之间似是充满了无穷的苦闷与惆怅。
  少女叹道:“你要找的那人到底是谁,五天之前我也曾在七巧峰上,说不定会知dào
  他的去处。”
  布衫妇人侧过身子,轻轻道:“他的名字叫李求剑,年纪约莫二十五六岁左右,素日里面上总是要带着三分的笑容……”
  话音未落,便只听啪嗒一声,那少女手中的药材已尽数失手掉在地上。
  只见那少女面色发白,道:“你说什么,他……他的名字叫李求剑,是不是,那你……那你……”
  她忽咬住嘴唇道:“我知dào
  你是谁了,你姓仇是不是?”
  那布衫妇人见对方竟能一语道出自己的姓氏来,也不禁一惊,望住那少女,许久才不由叹了口气,慢慢微笑道:“我也知dào
  你是谁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想必你就是那位林姑娘了,是不是?”
  那少女听了,呆怔了好久,原来这买药少女正是那林燕天。
  那一日她从林中跑出,追上了唐叶儿,俩人便来到了这里,为了给唐叶儿治伤,她每日都要到这家药铺来买最好的药材,最近几天唐叶儿的伤势已是大为好转,她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谁知今日买药途中,竟会如此巧合遇到仇九娘。
  她见对方眉间虽有丝疲倦,罗衫淡旧,但整个人却似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风韵魅力在其中,她心下一时也不知到底是何滋味,只喃喃道:“原来他果真是有妻子的人……”说着,眼泪也已悄悄地滑落下来。
  仇九娘取下面纱,缓缓微笑道:“我从前虽是他未婚的妻子,但如今却早已不再是了,所以你也无需太责怪他了。”
  她接着又道:“本来我这次出来寻他,是要告sù
  他一声,我打算要回娘家长住一段时间了,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回去柳桃村的了,他以后就不需再去那里看我了,今日既然遇到了你,却也是一样的,就有劳你代我说声,我也就不用再去寻他了。”
  林燕天听她要回娘家长住,不由奇声道:“你又为什么要回娘家去住呢,难道是他……待你不好么?”
  仇九娘面上微呈苦涩,笑道:“难道是他没有告sù
  过你么,日后你若是遇到他时,他自会告sù
  你一切的。”
  林燕天听了,身子却忽微颤道:“只怕他是再也不会原谅我的了,我当着那么多的人面刺了他一剑,他心中一定恨透了我,又岂还会再肯原谅我?”
  仇九娘先是一怔,却不再问原委,只叹气道:“他一向就是个胸襟宽广的人,又岂会恨你,莫要说是你刺了他一剑,纵就是再多刺上几剑,只怕他也不会恨你的,因为他对你一直……一直都……”
  说道此处,面上忽现出一丝疲倦,道:“好了,说了这许多,我累了,也该告辞了,你就多保重……”说完,人已重新带好面纱,欲往南离去。
  林燕天望着她单薄的身子,不禁心下生出一丝的怜惜来,开口道:“仇姐姐,你这是要去往哪儿呢?”
  仇九娘回过身子,慢声道:“自然是要回娘家了,我已有许多年都不曾回去了,也该是回去看看的时候了。”
  林燕天低声说道:“你的娘家远么,又在哪里呢?”
  仇九娘轻轻一怔道:“我的娘家离这儿远得很,需yào
  坐船过海的,幸好我还记得回去的路……”
  林燕天咬住嘴唇道:“其实你是可以不必回去的,只不过全是因为他,是不是,你不要回去,我去帮你把他给找回来,他若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仇九娘静静望着她道:“那你一点也都不介yì
  么,我若是留了下来,,那你又该怎办呢?”
  林燕天脸色苍白道:“我已决定再也不会见他的了,我……我……”说着,一颗心却也仿佛被撕碎了般。
  仇九娘幽幽望着远方,目中似是现出一丝感激,又似出现一丝淡淡的愁苦,道:“你的心倒是很好,在这种情形下仍肯替别人着想,我真不知该说什么感谢你才好,只可惜我早已心意已决,你就不用再劝我的了,只是我倒是希望会有一天,你们两人会一起来看望我,我便就心满yì
  足了。”
  林燕天忍不住流下泪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流泪,只是在看到仇九娘目中的那一抹淡淡的悲哀时,终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她知dào
  这一次她是留不住对方了,只怕就算李求剑自己来了也是留不住对方的,只因一个人的心若已冷了的话,只怕任是谁也是无法挽留的住的。
  终于仇九娘走了,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了,走时也正如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没有带来一丝的波澜,但在林燕天的心中却似掀起了巨涛一般,只因为她也是个善良的人,她无法看到别人痛苦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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