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章 红袖
这余沉水本是福建沿海一带靠打鱼出身的贫家子弟,幼年时曾无意间收容了当时身负重伤正被仇家追杀的海天派的前一任掌门钟绝,钟绝感激对方的救命之恩,事后便将余沉水给带回海天派,收为门下教其武功。
谁知余沉水却是生性顽劣心术不正,不仅不感其收留之恩,反憎恨对方约束管制自己,使自己失去了自由,心存怀恨之心,终在数年之后勾结外人,害了钟绝一条性命,钟绝哪曾料到自己竟然会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到头来自己的性命反倒丧在这小贼的手中,自是悔恨抱憾终生。
自从钟绝死后,余沉水又施一计将勾结之人杀之灭口,因此顺理成章的为帮主报了仇,自己大模大样的做起海天派的第四任帮主来,自他继任帮主以来更是气焰嚣张横行无忌,将整个海天派给搅的是乌烟瘴气恶名远扬。
这余沉水一向便是个心胸狭隘奸诈阴险的小人,在他未接管海天派以来,海天派本来只不过是福建一带的一个小派,但经他短短数年诡计百出铲除异己,竟将一个小小的海天派硬是给扩展成整个沿海地带势力庞大无人敢惹的一个恶派。
余沉水话罢,用眼睛瞟了一眼金枪门的弟子,忽又笑眯眯对先前使鞭的那两名属下说道:“中看不中用的奴才,还不快过来拜谢金枪门赵老爷子与众位师兄弟的手下留情不杀之恩。”
话音未落,金枪门下众弟子登时有些不悦,分明是他纵容属下无礼在先,但听对方的语气却摆明嫌怨金枪门依仗人多势众,欺负了他海天派的弟子。
那手握铁枪鬓须斑白的老者,正是河南洛阳金枪门的掌门赵孟白,他一向素闻余沉水心胸狭隘又极端纵容庇护属下,但想来对方终究不过只雄霸于福建沿海一带,与中原并无过多来往,自己一时倒也不便在此得罪他,为金枪门招惹强敌,故此,一摆手,咳了咳,含糊一声:“不必多礼”一带而过。
那余沉水却拱手有礼道:“今日海天派在此能有幸得见赵老爷子金面,实是本派的荣幸,本该叫外面的弟子通通进来给老爷子磕头才是,无奈今日随来的弟子当中大都是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土包子,若是进了来只怕没得会丢人现眼……”
话未说完,金枪门下倒已有大半弟子面上微呈怒色,就连赵孟白此刻也已有三分不悦,原来金枪门虽一向地处洛阳,但府第却是建在洛阳郊外,远离城区,赵孟白曾不止一度认为自己所居之处,民风淳朴环境幽雅,是个修身养性练习枪法的好地方。
却哪曾料到对方竟会以此借讽自己,这等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土包子云云,自是在指桑骂槐,暗讽自己的了,倘若这话是出自别人之口,赵孟白还可只作他是礼多无心,但余沉水却分明是个心胸狭隘之人,道出这种话来自是有意的了,当下不由冷哼一声。
余沉水只作没有听见,他忽然斜瞟了江投璎一眼,,但见对方所坐位置与金枪门弟子所隔甚远,又是一人独饮,显是与金枪门并无关系。当下不由嘿嘿冷笑一声说道:“我海天派下的令金枪门不听倒也罢了,却怎的连个醉鬼也可视而不闻,莫非我海天派在福建行的通,到了这儿便行不通了吗?”
他忽面色一沉,训斥属下道:“还是你们一见到金枪便都给吓糊涂了呢?”他突然间声色严厉,面上犹如罩上一层寒霜,这些跟随帮主已久的弟子,对余沉水的一言一行自是能领悟出个大概来,帮主分明是想给金枪门一个下马威。
海天派中平素机灵的弟子这会儿自是不会错过这样一个大献殷勤的机会,当下早已有几名身强力壮的弟子向江投璎坐的地方扑去。赵孟白见对方三番两次的无意提及金枪门,分明是有心向金枪门挑衅,饶是他素日修养再好,这会儿却也不免心中不悦。
谁知那先前扑向江投璎的海天派的几名弟子,还未触及江投璎的身子,竟又已连滚带爬的咕隆跌回余沉水脚边,这一滚,众人均不禁大吃一惊,只见海天派的这几位弟子身形魁梧,长相凶狠,想来在海天派中也绝非泛泛之辈,却怎的倒像被人丢沙包似的给丢了回来,这独饮的少年分明是个身怀绝技之人。
金枪门中倒已有弟子忍不住偷偷露出笑容来,想这海天派自进店以来气焰便就十分嚣张,这会儿被人像丢沙包似的如此面上无光,可谓是丢人丢到了家,果然那几名机灵的弟子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时,再也机灵不起来,灰溜溜的躲入海天派众人身后,一时再也不敢大显身手。
余沉水脸上早已铁青,顷刻忽又打了个哈哈,眼内闪过一丝怨恨,用余光打量着江投璎,江投璎毫不理会众人,只顾独饮,余沉水干笑望向他道:“想不到这里竟还坐着位高人,一时倒是失敬了,小兄弟如此了得,当真是英雄出少年,了得,了得,我海天派最是喜欢结交像小兄弟这样的朋友,来,来,大伙儿都是好朋友切不可失了礼数……”
他笑呵呵间便已踱到江投璎身侧,众人一时不由屏住呼吸,赵孟白倒不禁有些为这个少年暗捏起一把汗来,却只见江投璎似毫不知情似的,视若无睹,只管拎起酒坛往外倒酒,谁知一坛酒早已就被他给喝光了,竟连一滴酒也未倒出。
江投璎摇了摇酒坛忽然眉毛一竖,大声喝道:“掌柜的,再拿酒来!”叫了半天却也不见店中伙计的半个身影,原来酒铺中的伙计与掌柜先前一见冲进来的手持兵刃的海天派弟子的那架势,早已不知被吓得躲到哪里去了,岂敢还再现身?
江投璎一见喝了半天也不见店家半个身影,登时不由一拍桌子,怒声道:“莫非是方才谁家的恶犬没有被关好,竟将这卖酒的掌柜给惊跑了不成?”此话一出便等于将整个海天派都给骂作是恶犬帮了。
余沉水面子上再也挂不住,当下脸色一沉,恨声道:“臭小子如此放肆,若不给你些苦头吃吃,又怎知我海天派的规矩?”语音未落,只见他双手忽然成爪,骤然间向江投璎肩头抓去,他这一抓一扑正是鹰爪功中最为狠辣的爪法。
众人眼见江投璎肩上就要被余沉水给抓出一个血窟窿出来,谁知就在这时,却只见江投璎左肩一矮,双臂微微一震,余沉水顿只觉胸口一麻,就似被什么给击了一下,上半身一时又酸又痛,当下不由又惊又慌忙松开对方,退后两步,但只见江投璎左手握着酒坛子似是动也未动。
众人只见余沉水在江投璎身前一晃,便又已退了回来,不明真相的还只到余沉水又要耍什么花样,细眼人却一眼便已瞧出余沉水分明是吃了这少年的暗亏了,当下心中不由大吃一惊,没料到这半醉的少年竟如此深藏不露,只随随便便一震便已将海天派的帮主给震退回来,可真谓是不显山露水。
余沉水的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只道自己招之内便可以制服对方,却岂料到竟会看走了眼,心下转念间,登时不由勃然大怒,莫非自己是上了赵孟白这个老匹夫的当了,难不成这个少年竟是他预先在此设好的一个圈套,只等自己好往里钻。
此番一念,不由怒目瞪向赵孟白,谁知一望之下却只见赵孟白面上的神情竟也是又惊又奇,诧异的神情绝不亚于自己,显然对方也毫不知情,这一见怒气才又慢慢消退,只因为对方纵是再会做戏,但那惊诧的神色在骤然间却是任何人也装不出来的。
余沉水犹豫间,众人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芙蓉花香来,接着便只听得自外面传来一个娇艳的声音响起道:“咦,雪翠妹妹,你瞧那不是海天派的余帮主么,你看他干巴巴的站在那个年轻人面前在做什么,你知不知dào?”那声音娇艳动听,但其中却又略带有几分讥诮。
谁知余沉水听了却忽面上先是一喜接着又是一愁,短短瞬间脸色是变了又变,别人也瞧不出他到底是何表情,接着便听到另一个娇脆的声音冷笑响起道:“海天派的人除了会偷袭暗算别人之外,你以为他还会做些什么,嗯,嗯,不过这一次却好像不对,海天派的人居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倒怪了……”
酒铺中明真相的人听了,顿时不由咦了声,这两个女子的眼睛倒也生的厉害,居然瞧得出是余沉水吃了亏,却也不简单;余沉水顿了顿,面上忽堆满了笑容向店门口笑道:“既然是红袖门的红门主与郑门主两位姑娘大驾光临,又何不进来一歇,在下早已在此备下上座,好恭迎二位。”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数声娇笑声,只听先前开口的那个女子道:“余帮主果然是个热心肠的人,竟连上座也早已为我姐妹备好,果然是个考lǜ
周全的人。”她每说出一句话时都似带着说不出的嘲讽,尤其说到是个热心肠的人时,语气中明显带有一付大为不屑之意。
待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众人登时只觉眼前一亮,只见两个玉质娉婷灼灼如花的女子相继轻盈迎了进来,身后跟随了数十名身佩兵刃的娇俏女子,个个英气逼人气质不俗,即使其中年纪稍大些的却也仍不失优雅,在青平县这样的一个小酒铺里突然之间居然会来了这么一大批妙龄女子来,委实让人大感意wài。
那为首的两名女子双眉似柳,容颜秀丽,两人还未先开口,秋水般的双目倒已似说过了千句万句一般。众人一时只瞧的昏眩眼花,心下却忽不由一动,先前闻得余沉水称作这二女为红门主、郑门主,莫非此二女便是太湖流域轰动一时的红袖门的门主红润玉与郑雪翠二人。
众人心下转念间,再望向二女时倒不由暗吸了口冷气,原来这太湖红袖门本是最近几年才崛起的一个新门派,初时规模平平谁知最后却是愈办愈火,很快燃遍了整个太湖流域,其组织者正是红润玉与郑雪翠二人。
她俩因师出名门,以红袖小刀和出天箭在武林新一辈中初露头角而享有盛名,但因二人一向高傲自负又加之性情古怪,后台又是极硬,故此一时谁倒也不敢轻易相惹,纵就是连一向心胸狭隘的余沉水却也要忍让三分,不敢轻易得罪。
二女中的翠衫女子对那红衫子女子说道:“润玉姐姐,既然人家余帮主如此有诚意,又都已为我们订好了位子,我们若是再不肯赏光的话,岂不是也太不给面子了吗?”这翠衫女子正是红袖门下郑雪翠,红衫女子自然便是红润玉了。
众人见她二人说话间,三句往往倒有两句是冷嘲热讽,性子果然是有些不同常人,但余沉水听了面上却并无半分恼怒之色,相反只讨好赔笑道:“红门主郑门主两位能够大驾光临,我海天派当真是不胜荣幸感激之至……”
那红润玉忽淡笑道:“余帮主,那可要恭喜贺喜你了——”余沉水突见对方莞尔一笑,愈发娇艳动人,心下顿时不由受宠若惊,连语音都已带有几分结巴道:“但不知喜从何来——”
红润玉笑道:“自然是恭喜你这青平小县都已成为你海天派的势力范围所在了,就连这家酒铺也已是你帮中的产物了,这难道还不值得贺喜吗?”余沉水听罢,失笑道:“红门主可真会说笑,我海天派不过是福建沿海边的一个小帮,纵是势力再大却还决不至于延到这青平县,至于这家铺子自有主人又岂是我帮中的产物呢?”
红润玉只笑不语,郑雪翠却忍不住在旁冷笑道:“既然这青平县并非是你海天派的地盘,这家铺子也非你帮下的产业,那这大驾光临荣幸之至一词却又从何谈起,难不成是海天派前来代乌龙教迎接宾客了么?”
话音甫毕,余沉水登时只觉面上一热,口中半晌道不出话来,心下暗恼,面上却偏哈哈笑道:“二位门主但请坐下,歇息片刻再议也不迟。”众人见他心下明明已恼,面上却偏还能笑出声来,却也不禁暗暗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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