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思妙法俘虏已安置遍地白北蛮受煎熬
大军走入雁门关,迎接京畿大营的是北疆战线的一片喝彩声,是百姓们的箪食壶浆,热烈欢迎。大军之中的每一个军士都高昂着头,挺起了胸膛,如同英雄一般接受着众人的赞扬。这是这些浴血奋战的战士们应得的,保家卫国的他们就是应该获得称赞!
在整个队伍的末尾处,跟着入关的那些勋贵们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别说接受欢呼了,不给他们算个作战不力的罪名就算不错了。他们刚一进城就忙着去找医术更高明的大夫为他们治疗伤势,贾赦更是一叠声地叫贾琏给他找位治疗骨伤的名医,他一点也不想拄拐,更不想丢了一条腿,甚至丢掉性命!
贾赦现在怕极了,他可是听说过截肢的可怕之处的,向他这样的伤势,可不是失去一节小腿就能完事的,恐怕要丢掉整条腿。
他曾听那些军医们说过,如果截肢的话,也不是绝对能保证安然无恙的,且不提在截肢的过程中有多少危险,会不会大出血而死,就是截肢之后死亡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他可一点都不想死!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
贾琏这时候也不怕花钱了,明明最心疼钱的他简直花钱如流水,他得用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家老爹的命才行。倒不是他真的孝顺到怎样的程度,也不是他又多关心他爹的死活,事实上贾琏和贾赦的关系也就一般,感情上也就那样。可关键是贾赦头上还顶着个三等将军的爵位呢!
要知dào
,在大靖想要袭爵就需yào
有斩首功劳来傍身,贾琏虽然跟着江源的大军出关了一回,和敌人打了个照面,可是一个斩首都没有,完全就是个陪衬。
这可不是贾赦当年“参军”时候的事了,有贾代善帮他作假,胡乱抓几个俘虏砍了就完事了。整个战场上不是难以交流的月氏人,就是江源麾下的京畿大营军士,绝对不可能有人为他撒谎,替他编出来个战功的。
没有斩首就是没有斩首,没有军功就是没有军功,万一他老爹贾赦有个三长两短,两腿一蹬,按照大靖律例,他根本就没有爵位可以承袭,直接就要变成平民百姓了!
从小就是膏粱子弟的贾琏怎么能够忍受自己变成一介平民呢?草民草民,平民如草芥,谁都能欺凌,谁都能不放在眼里。普通的平民还不如高门大户里的奴才过得惬意,宰相门前七品官,可是草民又有什么依仗?
他可见识过贾家宗族其他的那些平民子弟,哭着喊着哀求着东府西府给点钱粮,对着府中的管事奴才还卑躬屈膝的,日子过得低贱无比。他也见过他那个不成器的二叔贾政,贾政还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呢,按理说应该不错吧,可是整个京城谁又把他放在眼里?
如果他真的变成了平民,岂不是连他那个二叔都比不上?他又不喜欢读书,身上没有功名护着,只有个同知的虚衔而已,可那又管什么用?虚衔按照大靖律例只能刻在墓碑上或者灵位上,平时根本就不管用,连官服都不许穿,这和平民又有什么区别?
这种对未来的恐惧驱使着他赶紧找大夫去医治贾赦,如今他什么都不敢求了,只求他老爹能够福如王母三千岁,寿比彭祖八百春,活的越久越好……这一着急,他连自己丢了一节小拇指的事都忘了,就好像十指连心的疼痛不存zài
一样。
边关没人将勋贵当一回事,就连司徒晟也没在乎过这些勋贵的死活。在他看来,这些勋贵们身上的罪名说是罄竹难书或许有些夸张了,个个砍头大概有冤枉的,但是按个都判抄家流放绝对便宜了他们。
不收拾他们不过是皇帝陛下懒得动手,不想在太上皇还活着的时候弄出太大动静。但在这种情况下压榨一下他们的剩余价值就算满朝文武也说不出个不字来,身为勋贵就是该上战场的,不上就别袭爵,谁会在乎他们到底怎么样……
忘掉那些不省心的勋贵,安置俘虏以及运送缴获的物资才是当务之急。司徒晟和江源已经将全副的心力都放在这些事务上了,想着如何能将俘虏的人员和缴获的金银处置妥当,这些人和物放在边关实在不是回事,容易惹出大乱子来。
怎么处理金银财宝倒是容易,那些北蛮人不识货,或者说只认识硬通货,积攒的宝物之中除了一小部分是宝石,其他的都是金银器物,只要派人进行称量,并且记录在案,然后再派一些军士押运回京城,重新铸成官银金饼之类的,放入国库就可以了。
有林钧在京中,根本就没人敢对国库伸爪子,主动归还库银还怕被收拾呢,敢打库银的主意,非得被这位“酷吏”弄死不行!
这件事只需派一个司徒晟信任的心细官员去称量记录,又有着可信的大将领军护送,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就是真闹出乱子,大不了再清洗一遍吏治而已,他可不怕杀人。
别的都好办,可是这些抓来的活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必须有具体的安置方法才行,不能留在这里干吃粮食,也不能都聚集在边关招惹是非。
这个应用的方法江源倒是已经想到了,他沉吟一下,说道:“陛下,臣倒是有一个主意,却不知当说不当说,也不知陛下愿不愿意下狠心了。”
“是何主意?快快说来。”司徒晟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当说不当说你都已经说出来了,难道还封住你的嘴吗?你江源江清远出的主意就没有一个不需yào
大魄力大狠心的,哪一次也没见你咽回去,闭上嘴,想说就说吧,反正以一夕之恶名换来大靖国富民强,怎么算都是值得的。本国的贪官他都杀得,还在乎狠心对待异国的俘虏吗?
“陛下可还记得源是如何成为状元郎的吗?”江源话题一转,颇为答非所问,不过看他的表情就知dào
他没有炫耀出身的意思。也是,向着皇帝炫耀状元的出身有意思吗?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引着司徒晟回忆而已。
“状元郎?”司徒晟皱了皱眉,仔细回忆起来。江源救过司徒晟的性命,了解到他的姓名出身之后,司徒晟一直都没有放过和他有关的任何讯息。当初江源成为会元和状元的文章册页司徒晟都收集来看过,认为文章写得字字珠玑,如此才会那么想要与他相识相交,招致麾下的。
当初的那几份答卷现在还放在司徒晟宫中的书房之中,供他偶尔翻阅,留作纪念呢,又怎么会忘记呢?
“那篇关于如何从洛水引渠道灌溉农田的策论?”司徒晟疑惑地问道。
“正是如此。”江源微微一笑,继xù
说道:“当初那一条龙首渠引得洛水穿过七里商颜山,使得附近两千余倾田地获得灌溉,让旧日之下田变成今日之上田,可以种植稻米等作物,亩产增加为原先的数倍。这修渠本是一件好事,利民利国,应该是国事中的重中之重,可是为什么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议修建过如此规模的渠道呢?”
所有人都知dào
想要改良盐碱地的亩产,在这个时代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引水灌溉,用大量的水冲刷走田地中的盐碱成分,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亩产低下的下田变成丰厚的上田。这种科学已经认证的方法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广为应用,江源上辈子干农活的时候也了解过。
可是古代不比现代,在现代只要利用水泵,就可以从井中抽水灌溉农田,可是古代哪有水泵这种设施啊?光靠老百姓自己一桶一桶的浇灌,只能是杯水车薪,不能说完全没有效果,可是也基本没什么作用,在这个时代最好的办法就是修筑水利工程,引江水河水去冲刷土地,并且将淤泥作为肥料使土地亩产增加。
可是在古代,水利工程是说修就能修的吗?
司徒晟回答:“龙首渠修建耗时七年,征调了一万壮丁服徭役,这才得以修成。期间耗费的钱粮无数,更是使得数千民众死于修渠的劳役。因此虽然龙首渠能够灌溉数千顷良田,造福一方百姓,依然让朝廷难以下定决心再去修筑其他的渠道。”
太上皇主政的时候做事一惊一乍,他觉得应该重视马政,结果得到了养马的方法却不能持之以恒。他觉得应该修筑渠道,于是按照江源的规划修筑了龙首渠,又嫌弃修建速度太慢,花钱伤人太多。司徒晟可不敢重蹈覆辙,做这种大事还是仔细认真一些的好,不能想起一出是一出。
钱财还是次要的,关键就在于人员的死伤上。即使是现代又怎么样?修建水利工程和隧道的时候也时不时地发生一些坍塌,死掉几个人再正常不过,每年都有这样的新闻存zài
,更何况在靖朝这个全部手工作业,连挖掘机和爆/破技术都没有的时候?
龙首渠的规模已经不算太大了,只不过调动了一万壮丁而已,修建的时间也不过七年,相对比一些举世闻名的水利工程以及年年都要动工的黄河长江的堤坝要小上许多。可是即使如此,又加上了江源详细阐述的井渠法,也只能将死亡的人数减少一些而已,照样有很多百姓死于各种各样的事故,甚至因为劳累过重而死去。
这个时代的人太容易死去了,医疗水平不行,消炎药和抗生素也没有,一旦受伤或者风寒,分分钟都要死人的。
修城墙也好,修驰道也好,修水利,修堤坝,修什么都是要死人的。钱粮这个问题可以靠盐业、税收甚至是缴获来解决,反正国库之中有的是钱财,可以应用于民,投资于建设。司徒晟这个皇帝又不好享shòu
,不喜欢修宫殿,修行宫,不用来建设国家留着干嘛?反正在这一点上司徒晟的觉悟比江源还高。
可是人命要靠什么来解决呢?在这个没有大型机械的年代,就算江源和林钧一起上阵也没用,伙同了全国的墨家高手,水利能人一起研究,该死人还是要死的……
“清远,你是说?”话不用说出来更多了,司徒晟已经明白了江源的意思,大靖自己的国民当然谁死了都心疼,可是那些俘虏甚至是奴隶不就是最好的壮丁吗?
江源压低了声音,毫不在意自己的这番话语将要夺走多少人的性命。有些事情是必然的,不是牺牲自己人的命就是牺牲别人的生命,要是你的话会怎么选?想想长城下埋着的无数中原之人的尸骸,难道因为要死人就不修防御工事吗?同理,水利工程是必须要修的,死再多的人也要修!否则大靖的人口一增加,粮食产量跟不上要怎么解决?把人饿死还是逼人起/义?
美国的铁路事业弄死了多少华工?随着欧洲美洲的崛起又有多少的黑奴死无葬身之地?就算是美国的国父华盛顿还因为牙齿掉落的原因让牙医从黑奴口中现拔出九颗牙齿植入自己的嘴里呢。
伟人都这样,您还真的别把人们想的太善良了……
在这个年代的科技背景下,封建制就是此时最先进的制度了,人们不可能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去讲平等,讲道义,那是科技进步以后才能商量的事。在现在这个社会,一旦讲平等就真的要乱了,到时候整个世界都会进入战争之中,害死无数人命。
所有的社会制度都是依附于科技水平而存zài
的,空话绝对要不得,科技没有发展到,制度死都不能乱改。江源没本事在靖朝就将未来的科技弄出来,他不懂得炼钢,本不懂得化学,那么想要让国家富强起来就只能用这个时代可以使用的方法,比如说让战败国的俘虏修筑水渠。
“是的,陛下。”江源点了点头,“他们将会是最好的人手。如果将他们派上用场,就不需yào
大靖的百姓们承担徭役的痛苦了,也不需yào
百姓们来牺牲生命了,可以用北蛮人来做代替,这是臣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不能将他们放回去,因为一旦放回去就是放虎归山,早晚有一天会让他们再次强dà
起来,欺凌中原百姓的。上一世古代的那些历朝历代的游牧民族都是哪来的?还不是东胡、匈/奴之类的民族分裂或者在中亚繁衍生息之后又弄出来的?对于敌人绝对不能手软!
全都杀了?
这就更不可能了。且不提他们将俘虏全杀了有多么浪费人力资源,也不管朝廷上会为了皇帝陛下的“残暴之举”发表出什么样的言论,真的把他们都杀了,以后还会有人在面对靖军的时候投降吗?他们都因为怕死掉而不投降,甚至来个拼死一击,搏命向抗的话,靖军要为此死伤多少人?
不能杀,又不能放,更不能随意将其吸纳进国内,或者将土地分给他们,将他们视为国人对待。
凭什么啊?一群战败之人,当初还将靖朝边关的百姓祸害得不行。如果一个投降就将他们视为国人,甚至给予田地,让大靖真zhèng
的国人们怎么想?怎么平衡?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啊?对于外虏,要让他们怕,让他们不敢和大靖做对,要不然做对了还能得到好处,岂不是要增加无数敌人?
要对他们充分的利用起来才行,可是又要给他们一个生的希望。那么就让他们去修水利或者建城池吧,反正不是大靖自己人,死了也不心疼,还能省下些钱粮来,不是很好吗?
一边修建这些工程,一边派人对他们进行集体洗脑,命令他们必须说中原话,不得以北蛮语或者其他的语言交谈,使用文字也必须用汉字,衣着打扮也要照着中原的习惯来。洗着洗着,过上几代人,他们的思想之中还能留着北蛮的文明吗?也就自然而然被中原同化了。
江源为这个过程起了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劳动改造”。司徒晟忍着笑同意了这个叫法,觉得很贴切。
皇帝陛下同意了江源的想法,并且下令,奴隶之中凡是靖人出身,能够证明自己的身份,立kè
就可以变回平民,并且由官府发配钱粮回归家乡。而余下的这批北蛮人无论族人还是奴隶都将以十人为一户,十户为一甲,十甲为一保,实行军事化管理。
凡是任劳任怨,从事无偿劳动五年而不犯过错者,便可脱离战俘的身份,获得与大靖朝的囚犯们相同的待遇,而再工作五年则可以从囚犯升格为平民,与大靖的百姓待遇相同,成为大靖的一员。
但是在前五年之中逃走的人,一旦被发xiàn
就要被处以腰斩之刑,并且全甲都要连坐,全保也要被杖责八十。如果在后五年中有人逃走,那么逃走之人要被加刑五年,并判杖责八十,全甲连坐,全保也要杖责四十。以是以严苛的法律防止这些俘虏们逃走,以连坐处罚令他们之间互相监视,谁也不敢乱来。
虽然这些命令看起来严苛,可是也是有宽容之处的。司徒晟下令,这些俘虏凡是在劳作之中伤病死去,都可为一个亲朋好友减刑五年。
这样的命令对于普通的北蛮族人来说依旧十分严苛,可是对于那些被北蛮族掳掠而来的奴隶们来说简直就是神灵带来的福音。
北蛮族的奴隶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在靖朝,法律至少还规定了主家无故打死卖身为奴者要被判处流放之刑,如果因为奴才手脚不干净之类的原因而打死奴才,也要罚钱二十两作为为奴者的烧埋银子。
虽然在现代人眼里依旧有些看不过眼,怎么看怎么不平等,可是在古代已经算是在保护为奴者的利益了,谁让他卖身为奴的呢?逼良为奴是重罪,一经发xiàn
就要腰斩,这也是为了保护平民百姓,可是如果自己活不下去才卖身为奴的,靖朝的法律已经够意思了。可是在北蛮国可没有那种说法。
在北蛮国,奴隶的地位甚至不如牲畜。因为牲畜是一个部族的粮食和财富,能够创造出许多价值,是所有人都离不开的存zài
,而奴隶却是有也行,没有也没关系的。
所以在北蛮国,奴隶被打死实在是太常见的事情了,无缘无故就打死奴隶简直司空见惯。北蛮族的制度还停留在奴隶制的阶段,主人死去甚至要奴隶活埋陪葬,生生死死也不过就是主人的一句话而已,谁将他们当成人来对待呢?
奴隶根本就不被北蛮人当成财富,而是不值钱的消耗品。在交yì
上,十个奴隶才能换一只牛或者一匹马,平日里更是获得不了多少吃穿。有的苛刻的主人甚至三四天才给奴隶一点吃的,反正饿死了再去抓就是了,全天下人还不是有的是?这些奴隶除非性别为女,长得好kàn
,被主人纳为了姬妾,否则最多活个两三年也就累死饿死病死了。
因此司徒晟的这道命令对于这些苦难的奴隶来说就是生的希望。只要劳作十年就可以获得平民的身份,而不再是任人宰割,杀死都不需yào
理由的奴隶,还有比这个更幸福的事情吗?
靖朝判罚的劳作比起他们作为北蛮奴隶的时候要做的事已经轻巧多了,获得的食物和衣物更是多出了好几倍,就算自己在劳作中死去也可以让自己的亲人更快的成为平民,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们别无奢求。
看着最后一批俘虏被送走,最后一车金银被拉走,江源终于松了口气。
青鲤湖大战的事务直到今天才全部忙完,这已经是他回到雁门关的第十天了。江源轻笑了一声,也不知dào
那些逃走的北蛮人过得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向边境移动。
据抓到的俘虏们说,那位左贤王身边只剩下一点食物了,而那位右贤王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异族的牲畜倒是有很多,可是也只是勉强能够供应他们自己过冬的而已,不够支援其他部族的。
现在北蛮国缺少粮草,缺少物资,而且时间已经进入了十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昨天甚至还下了一场雪,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江源算计得很对,北蛮国的人是要受不了了。
人活一世,所需所想无非就是衣食住行。衣行且不去管它,食住这两条,哪一条都够北蛮国人受的。越是寒冷的时候就越需yào
更多的食物和毛毡来保持体温,这还只是人的需求而已,牲畜们还需yào
足够的草料来喂,否则不是要饿死了吗?
原本北蛮国的牧民们是在那牧哲大会之前,于青鲤湖那里囤积了许多用来喂牛羊的草料的,可是他们急着撤tuì
,躲避大靖朝的追兵,哪有时间去取那些不好运送的干草?而在他们逃走之后,一路躲藏,等到安稳下来的时候都已经下雪了,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发xiàn
没有为牲畜准bèi
足够的草料。
现在北蛮国的人们彻底傻眼了,难道在他们冻饿而死之前,就要先眼睁睁看着自家的牲畜先死去吗?这个冬天还能不能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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