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番泻叶桌上打杀

  钮钴禄氏进门的时候,四福晋就提起过京城格格出嫁事宜。大格格月泠翻几个月,就要十岁了。按着规矩来说,多少都有长辈帮着张罗相看,瞧瞧近年有哪些好的年青人,可供日后观察确定其人品性。
  李氏再偏爱弘昐,也不能对月泠视若无睹。可惜月泠内秀,又和李氏少有亲近。李氏怕四福晋多一把手进来,既是四福晋坏心,又怕自己身份卑微,无法帮月泠寻到一个好的人家。好在四福晋不过是一提,并无太多的心,只是让李氏自己瞧着。
  说低了,月泠好歹是皇孙。说高了,也不过是贝勒爷的庶女。
  李氏对此急的团团转,听闻四贝勒终是带着钮钴禄氏下南巡。到底不用对着禾青那样顾忌,本来就瞧不惯钮钴禄氏那样轻挑,正遇着自己憋火,叫了奴才做了点手脚,便一心埋在了这件事上。
  又说弘昐,自打小在正院养过之后,不论春夏秋冬,晨昏定省,连着下学都要去请安。四福晋好面子,也不是阴狠之人。当年又在自己膝下养过,对着弘昐也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疼爱。四贝勒不在府中,四福晋少不得又要再多关心一些。
  弘昐体弱,但是为人谦恭,与弘晖也当真是两兄弟,很有几分相似之处。四福晋瞧着既是心疼,又是不舍,连着几日留下来用了晚膳。待到李氏反应过来,四福晋和弘昐竟是母慈子孝,看得李氏涨红了眼。
  里外折腾起来,禾青才收了风声。
  禾青一听,先叫了得芳回话。得芳是镜儿下面的一个小丫头,得了镜儿的眼,也学着栽培提拔的样子。春夏见得芳为人聪慧,点了头让她和西院的奴才对了头。如今禾青要听话,得芳当下行礼,禾青兴冲冲的摆手,让得芳快说,“你说钮钴禄氏临走前,拿了什么药?李氏又丢了什么药?”
  药这个东西,可邪乎的很。
  得芳低着头,声色却是轻扬,“钮钴禄庶福晋想要借此怀胎,让人寻了方子抓药,吃了两日。只是李庶福晋叫她吃下泻药,去不得才好。那奴才估摸着,就一点一点的放在那些药里头。钮钴禄庶福晋当是药物起作用,给身子调理,又抓了几包药性大的走。”
  禾青这会子听着,面上也拿不住那副冷静,手里装模作样的针也顺势放下,“那钮钴禄氏也没怀疑?”
  “初时药物小,好似排毒一般,钮钴禄庶福晋还觉得身子舒服些,也没多想。”得芳摇头,对于这样骄傲,偏偏这方面心眼又有些浅的钮钴禄氏,她也是无话可说了。
  三儿又喜又惊,原来心里肺腑禾青没正经,专挑一笔带过的小事。不想一问,还真是个大事。头一回念起李氏也没有那样面目可憎,更添着浓浓的趣味,“那庶福晋这么出了门,要是三急,那如何是好?”
  得芳一怔,也有些脸红了,“那人说钮钴禄庶福晋私下里受了气,就爱寻奴才干体力活。也是心里不满,因而药是换了成效差的,有一包里掺了十足的番泻叶。”
  “番泻叶是什么?”三儿疑惑,禾青听着弯了弯眼眸,“原来的,不是番泻叶?”
  得芳摇头,“不是,就是一般的巴豆一类,都很少。只是听闻临走前,钮钴禄庶福晋东西多,在院子里闹得大,李庶福晋瞧不过眼,这才换了的。”
  “这回钮钴禄氏,可要受罪了。”禾青自认没那么好心,指腹摩挲着下巴,好整以暇的道,“李氏也算是懂医的,这番泻叶可是轻易不能用。吃下肚子,泻热行滞,通便,利水。”
  “这听起来,也是好东西。不过是让庶福晋丢个脸罢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三儿不以为然,算起来女人之间的阴私,这实在是无伤大雅的手段,常人懒得提及,只当饭后笑谈,无足挂齿。
  禾青摆了摆手,“李氏向来没有顾忌,如今四爷不在府中,这东西是寻不到她头上,更是肆无忌惮。体虚怀胎者,轻易碰不得番泻叶。在农家,这还有做农药杀虫的作用。何况分量多了,只怕半个时辰就见效。”
  钮钴禄氏年轻,若是身子熬得住还好。若是差点的,只怕就坏了。
  就算钮钴禄氏喊冤,四贝勒和太医查到怀胎药上。也只当她是没那本事,徒有野心。番泻叶形状普通,不论弄错,还有别有他人,那都是丢人现眼的行径,平白让人钻空,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四贝勒本就少管这个,何况是路上出了差池的女人。
  镜儿咋咋呼呼的说钮钴禄氏一个月得宠几回,禾青却看得剔透。在四贝勒府里,能在他心里记得住的,也就只有四福晋和她了。禾青有些头疼,既无奈李氏手脚麻利,断了其后。又觉得此事太快定夺,等钮钴禄氏回府之后,府中局面似乎还要肯定她的地位,颇有些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复杂。
  得芳见禾青的脸色不对,吓得低头直哆嗦。不论别人说禾青人好,可在那些奴才心里,能得到四贝勒宠爱的女人,那都是心计比针多,心眼比药还毒的人物。若不然,怎么在府中立足?那些好的一面,不过是因为她们没碰着,也算不上里面的人物罢了。
  “行了,今儿说的话,都烂到肚子里。还有正院的事情,你们看着就好,万不能多嘴!”
  月泠终生大事要靠四福晋,李氏不敢和四福晋撕破脸,眼见着弘昐去一趟正院,李氏的心别提多难受了。禾青只让人盯着动静,只要不碍到自己,禾青都懒得去管这些。
  至于比月泠小一岁的朝曦,禾青只是冷笑,□□岁的孩子就该是上学,在父母前撒娇的时候。主持中馈还是其他的,学习慢慢来。四福晋没有女儿,朝曦又得宠爱,及笄那年和硕格格的册封是跑不掉的。至于出嫁的夫婿,只要她这个做母亲的,按下心看就好了。
  四福晋把李氏逗猴子似的,耍的团团转。李氏几次没憋住火,对着弘昐闹了几回,又怕母子离心,又上前哭几回。弘昐对这样急性的额娘,也是颇为无奈。
  “也挂不得她,弘昐唤福晋额吉,唤亲母额娘。规矩而言无差,可任谁听了,都觉得福晋更亲近些不是?”宋氏幸灾乐祸,作着喝茶,拿茶盖遮着笑。
  禾青点头,“说起来,这样直面上的一点引导竟是多少手段都有用。”
  这么多年,少有见到李氏往正院跑的勤快的时候。两个人的不合,也尤其挪到了明面上。
  “白板。”
  “碰。”宋氏喊道,连忙把茶碗放下。落了两张白板下来,丢了一张红中。
  “胡了。”耿氏笑眯眯的,利落的把一副牌落下,竟是东南西北,红中发财白板各一张,“十三幺。”
  宋氏看得心疼,狠狠地捡起那张红中,在桌上敲了敲,“你这妮子,你怎么不自摸?”
  耿氏得意的伸手抢过红中,宋氏不喜欢,她却喜欢的紧,“自摸有什么?送过来的牌我还能不要?反正小赢一把,总好过贪多输了好。”
  “这句话实在,快,给钱!”禾青本着不是自己的钱,丝毫不心疼,把自己的牌拨乱到桌上洗。那厢吉官丢了嘴里的瓜子,上前要扒宋氏的钱袋。
  宋氏急的打手,瞪着吉官,“又有你事?”
  吉官呵呵,她不会打牌,在一旁就是充人数的。不过宋氏心疼银钱的样子,怪好看的,她看着喜欢,“耿姐姐学得真快。”
  “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要我去凑还真不行。”耿氏两手捧着一块铜板,小小的分量,但她却是看重的在钱袋里放好。
  那副稀罕模样,看得宋氏不过眼,连忙喊道,“手脚麻利点,下一盘。”
  禾青长叹一句,“可怜我的清一色啊,又被搅了!”
  宋氏駑着嘴,又瞪了耿氏一眼,“你赢了,好歹大伙给你钱,我心里也舒坦了。”
  “回头,我们也能大方的再蹭一顿饭吃。”吉官又塞了个果子,在嘴里咀着。
  耿氏听了也点头,她近来没有钮钴禄氏。让宋氏拉着,原来那些都是钮钴禄氏出头的机会,都让她摸着尝试个遍。在妙鹤堂常是兜着钱打牌,蹭吃蹭喝的,有几回还让禾青指着院子,让她们换一身衣裳,在那里帮忙松松土,浇浇水。
  童孙未解供耕织,也傍桑阴学种瓜。
  禾青对这脸皮厚的人,想来是物极必用。知道是过来打发日子的,耿氏松了口气。又有朝曦常来混,还有吉官闹着,耿氏自己也开朗许多。连打牌赢钱,也没原来拘束了。觉得自己在府里,似乎也多了原来不敢想的轻快。166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