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八爷乘风稚子学
禾青还来不及唏嘘佟佳氏与新贵的争斗,八贝勒领头一派竟是轰轰烈烈的冒了头。良妃几十年来卑躬屈膝,伏低做小。如今从惠妃底下出来,直郡王那样直性大脾气的人,如何能容忍?偏偏八贝勒为人温文儒雅,有了良妃的晋封,抹了身份的短处,其中优势越发突兀而出。
大臣们哪个不是有脾气的?对比气势嚣张的直郡王,便不是跟随一派,却也让八贝勒得了好人缘。八贝勒面如温玉,翩翩公子,待人和善体贴,不论官员品级高度,是否实权,一视仁。哪个人见了,也是心生好感,笑面相迎。一时之间,八贝勒乘着这回风头,在朝廷中立在一足,很是了得。
虽四贝勒自来不在朝廷出挑,是个做事情的实干派人物。但他面子冷清,做事霸道坚决,容不得一粒沙子。禾青眼见着四贝勒莫名吃了一些苦头,心里也不多喜爱这个八贝勒。
她这两年见过八贝勒的次数,寥寥无几,一根巴掌都数的过来。反而是八福晋,在她心中印象深刻,禾青自认不是顶聪慧的,所在后院里懒散,也不见得前朝阿哥之间的恩怨了若指掌。但她却不是蠢的,八贝勒在朝廷孑然而立,但禾青多少心里谨慎着,拉着朝曦考察功课,知晓十阿哥许久未来寻朝曦,心里越发肯定。
男人家有点野心,是正常的。何况良妃在宫中冷落,受人排挤多年,好不容易扬眉吐气,得了旁人面上的敬重,八贝勒身后还站着一个家世强硬的八福晋郭络罗氏。若说不靠郭络罗氏一族是不可能的,又有十阿哥整日里跟着,俨然是八贝勒领着九阿哥,十阿哥一同成了一派。
似乎是要整个位子,禾青想着八贝勒年小时,受人讥讽却也忍得。为人处世,纯火炉青的手段也是那时候开始养起来的。旁人说四贝勒的不是,禾青却觉得四贝勒好歹真性子,高兴了他也愿意闹腾。总好过八贝勒隐忍多年,在外的名声,都是靠演出来的。
禾青怕朝曦跟着久了,让四贝勒不舒坦,或还有许多其他源头。总之,拢着两个孩子在自己保护之下,若是十阿哥等送个东西来,禾青都要私下琢磨一番。几日下来,自木兰秋弥,又是年节躲懒而长起来的肉,更是几刀削下来似得。
四贝勒负手在身后,禾青正埋在桌上,奋笔疾书。近来她心里装的东西多,怕画画费了纸张,又漏了心声,干脆寥寥草草借着气,学了一手狂草。女儿家习惯了簪花小楷,如今放开手来在纸张上来,远远看着禾青手划开极大,更似是在画鬼画符。
只是禾青神情难得认真,簪花小楷是好看,但和狂草却是天差地别。禾青借着心头的气躁,添了几分力道,勉强有几分模样。
四贝勒端着茶,啜了一口。禾青颜色姣好,一张脸尤其的小。如今脸上尖尖的,不见肉,细眉扭紧了倒是又添了稚气。这几年禾青模样行事沉稳许多,才入府那会子在院里走着偶尔说了欢喜的,还要跳两下。如今反而宠溺的看着三儿和朝曦如此,颇有自己是长辈的姿态。
这小模样,哪怕是带着愁色,却也好看。四贝勒索性坐在一侧,怕自己过去见了那一手狂草忍不住笑话,倒是吃挂落的还是他。
禾青虽手上不熟络这狂草写字的勾画,但习字一二却发觉勾画不那么强求,手下甩着笔尖随意的一点,慧一字写完,翻开又写其他的。至于一面能烧人的目光,禾青这两年被看得多,脸皮也厚了。只是四贝勒如此盛情,往日里也会一心二用,抬眼给了反应。但她如今心里不爽快,又正正习字有了手感,忙的不可开交。
好在四贝勒晓得禾青的性子,见她难得这样认真,索性叫人拿了折子来,批阅起来。
弘昫迈着小腿儿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正是如此静谧。
“阿玛金安,额吉金安。”弘昫恭恭敬敬的拱着手,脸上绷着一派端肃。
弘昫才四岁,虽矫正一字一句说的格外严肃,偏偏声色软绵,禾青心里好笑,放下了手里的笔。只见弘昫一本正经的,两手负在身后,一双俏似自己的眸子竟是亮锃锃,口中默背着师傅教予的字句。
四贝勒把折子放下,等弘昫背完了,他便逐一的提问。弘昫一一记下,跟着再三重复,加上自己的理解。若是好的,四贝勒点头,若是不妥的着点一层。禾青静静的看着,又听弘昫问起了四贝勒,他年纪小,书本渐渐学,东西慢慢才能吃透,自然心里存了许多不明之处。弘昫心里做了草稿,连着问了一些,偶尔还会深处的说,论起了余的。
禾青听着这些,有些她懂。有些毕竟她就是一个姑娘家,少有人会与她讨论,自然听得新鲜。莫说弘昫,自己坐在一侧,席听四贝勒一眼,很是受用。
弘昫解了心头之祸,转身又与禾青问安,见四贝勒状似又忙起了正事。靠近禾青身子,声色压低一些,抬起头来,瞄了桌上的纸张一眼,“额吉这几日可是心里郁闷?”
“额吉很好。”禾青莞尔,摸了弘昫的瓜皮帽。
“苦瓜可以陪额吉练字。”弘昫也不介意禾青惯然敷衍的话,只是认真的道。
禾青不喜自胜,摸着弘昫稚气的脸,笑着点头。佛尔衮这会也跟着进来,给四贝勒和禾青行礼,身后自有书童一起布好笔墨。妙鹤堂侧殿划开做了书房,这处宽敞,禾青又不用留人来住,打通干净几处都是案桌,书柜。
朝曦弘昫各自带着陪读来私下做功课,也是常有的。
弘昫到底年纪小,虽逼着偶尔也有锻炼,但兴许是弘昫往日里懒着不动,禾青总觉得太文弱了一些。其陪读是前锋参领舒穆禄氏的嫡次子佛尔衮,舒穆禄氏是个武官,上下总短缺了朝廷文官的效应。索性佛尔衮人如其名,自来聪慧,比着兄弟们,性子更是沉稳坐得住,教着也是能文能武。
当年禾青要给弘昫挑陪读,武有志转过头就给禾青介绍了几个。四贝勒见武有志挑的品性不错,何况舒穆禄氏官居三品,能让其愿意给弘昫做陪读,也是武有志的本事。
想起武有志,禾青有些意兴阑珊,淡然无味。
富察氏当年嫁给武有志,两人也是浓情蜜意,感情深厚。只是武有志正值年轻要立功名的时候,长年累月在外,连嫡长子齐布松出世,满月都不在。好在回来一趟,武有志也觉得亏待富察氏,留了大半年等着齐布松抓周后,又忙不迭的走了。
齐布松的名字,还是富察氏的阿玛取的。武有志兴冲冲回来,准备了一肚子的汉名也没敢拿出来,就怕触了眉头,让富察氏恼上一回。武有志心知理亏,总见了富察氏体贴一些,自来更不爱丫头伺候,身边干干净净的,这才免了张氏在中间为难。
武有志私下为了名字也和禾青偷偷说上一回,禾青当时抚手笑的乐不可支,至今都记得武有志扭着眉头只能和她撇撇嘴,不敢多说的样子。
禾青见弘昫坐在对面的案桌上习字,佛尔衮也是格外认真。索性起身,坐在了四贝勒的边上。四贝勒这几日总做监工,考察朝曦弘昫的作业和进度,连着朝曦所谓的陪读,因为朝曦带着上蹿下跳,作业不合格,也被罚了几回,自以后见了四贝勒,脸色都吓白了。
“这几日庄子里新鲜的多,四爷可有想自己种下的?”禾青原懒得收拾,上回吃过的菜,连着一块捡了起来。如今土地肥沃,空了下来,只等播撒了。
四贝勒摩挲着折子的边,挪了一下位置,让禾青坐上来些,点了头,“如今种什么好?”
“四爷可要吃茄子?”禾青吃不来炒茄子的瓤肉,只有凉拌的时候,切小条状的下饭还行。
四贝勒想了想,后院土地不大不小。他们不是庄稼人,不靠这个养家糊口,不过是吃着新鲜方便,自己经手的,自然不一样。遂也不在意,“你有这样的,种了就是。”
禾青扭着眉,犹豫几分,“庄里里有,说是上个月正好育苗,种下再过会就该定植了。还有那些好弄得,青椒白菜萝卜都好,廊边搭着竹子正巧拿来种黄瓜也行。”
四贝勒抿唇,“黄瓜长着藤,蔓着后院,你不怕养了蛇?”
这两年添得越多,墙边也爬满了葡萄藤,再等添了黄瓜蔓起藤蔓,若是出了蛇,也不是没有可能。禾青听着一时哑口,嘴里呐呐,“那种西瓜?”
西瓜长在地上,好歹不会往上遮了人的光彩。想想热了把新鲜西瓜扔进井里,再切了吃,可是如何自在舒坦?四贝勒揶揄的瞧着禾青,不再反驳。166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