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宫本洋介

  后来才知dào
  ,他是认真的,是真的想盖这样的一个“世外桃源”。
  骆风也曾经问过他,你都把模型毁了,亲口告sù
  苏三这辈子都不可能给她一个家,为什么又要盖了呢。
  当时周漾没回答,只是后来有一次一伙人去莫斯科找骆风,都有些醉意朦胧。不知dào
  是谁开了个头,盖聂又想起江别忆讲过的那些缘起缘灭,就问周漾到底怎么想的。
  周漾摇晃着酒杯,慢慢说:“你们知dào
  吗,我第一次告sù
  我爸我要娶苏三的时候,他像看怪物一样看了我半天,最后,我爸说了一个字。”
  其中一人试探着问:“滚?”
  周漾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笑了笑说:“我爸说,屁。”
  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很久之后刚才那人叹口气:“我们这辈子会遇到不同的女人,今天你以为这个女人会是你的最爱,其实也许只是治疗你青春痘的一剂膏药。”
  盖聂最受不了这样文绉绉的说辞,本想骂几句,可是看见骆风若有所思的样子,就忍下了心里的话。
  骆风是周漾的小舅舅,虽然两人相差不了几岁,但周漾自小最听这位小舅舅的话。
  他之所以没步入周文籍的后尘,反而让周家在光明大道上畅通无阻,最大的功臣还是骆风。
  其实他们这一伙人,都很听骆风的话,都愿意尾随他。
  后来大家又七嘴八舌感叹了很多,无非是关于爱情。其实有些滑稽,一群别人眼中玩弄爱情于鼓掌之间换女人比换衣服的勤快的纨绔子弟,坐在一起喝着红酒感叹爱情。
  不知dào
  以后回想起这一幕,会不会嘲笑自己?
  最后周漾说:“我们每个人身边都有许许多多各种各样的温暖源,但是只有你自己知dào
  ,你只想要那一束光源。”
  大家于是都不说话了,苏三就是周漾想要的那一束光源。
  电话里骆风邀请苏三留在昆明,他说她外婆过几天要来这边见老朋友,老人家身体不好,让她多陪陪。
  苏三已经好久没看见外婆了,就高兴地答yīng
  了下来。
  周漾还在睡觉,苏三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当早点,去书房翻杂志。
  看来看去也看不进去,顺手抓起茶几上的铅笔胡乱画着。慢慢地双手好像不受控zhì
  ,在纸上刷刷画起来。
  等她终于停下来,终于模糊辨认出了一点雏形。
  是一个图形,五角星,正中间一个穿和服的小姑娘。
  跟苏天明留下来那一个,一模一样。
  回忆一一复苏,她把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起身就跑,连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一直跑到昨天的事发地,她终于扶住一棵树喘息,四处寻找着什么。
  昨天实在是太突然了,她忽略了好多细节,除了那一声“姑娘”,还有为首的那个人射出来的一枚飞镖。
  当年宫本曾经送过她一枚纯金的飞镖,有段时间她笨拙地把那玩意儿当项链挂着。苏天明知dào
  后,大骂了她一顿,勒令她取下来,以后都不准再拿出来示人。
  她有些庆幸周漾没有发xiàn
  蛛丝马迹,更庆幸自己在这样的紧要关头能在一棵隐蔽的树上发xiàn
  了这枚飞镖。
  昨天为首那个男子手上的纹身,就是这个标志。
  和飞镖一起被钉在树上的,是一方小小的白色手帕。手帕上印有一栋房子,还有一行日文。
  回去的时候周漾还在睡觉,她去院子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把手帕烧了,然后换了衣服出门。
  山里没有出租车,她不敢停留,只能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个峡谷那里,她把飞镖狠狠丢了进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到了郊区,她也顾不得肚子饿,径直打车报出一个地址。
  无法形容自己此刻心里的感受,就像无法形容自己为什么要出来,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途中她给司机借了手机,给元宏打了一个电话。并没有明说是跟周漾在一起,只是说自己发xiàn
  了一些情况,此刻人在外地。
  元宏好像也忙着什么,苏三听见他不断对手下布置着下个月的任务。忙归忙,他还是不厌其烦地交代了一遍又一遍,无非是注意安全早些回来之类。
  最后他说:“三儿,我爱你,永远。”
  苏三愣了愣,才说:“我很快回来,等我。”
  一家日式酒店,规模看起来不算大,甚至算不上上档次,或者叫做小酒馆更为合适。屋檐下挂着几个晴天娃娃,她一时看得有些痴。
  苏三在门口站了好久,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到底要不要进去,还是转身就走,然后把今天发生的全部事情都从脑子里洗掉。
  她不可能在昆明待一辈子,就算她想那样,周漾也不可能为了她改变目前的状态。说直白点,周漾不可能为了她抛弃兰心。
  再说直白点,她也不可能抛弃一切和他在一起,苏家和周家回不到过去了。
  一个穿着和服的年轻女人迈着小碎步走过来,给苏三行日本人的礼数,用日文说:“私に付いて来い。”
  看她迟疑着不动,日本女子摊开掌心,露出一枚飞镖,又重复了一遍那句日文。
  意思是:请跟我来。
  是那种正宗的日式旅馆,清一色纸糊的门,日本人称之为“障子门”。她甚至还能听见抗日据里那首被中国观众熟知的《樱花》,也是日本的国歌。
  穿过门庭,是一个种满樱花树的院子,穿过院子,是一栋独立的日式楼房。
  日本女子把苏三领到玄关那里,这次换了中文:“姑娘进去吧,给您准bèi
  了章鱼烧。”
  苏三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终于开口:“你是谁,为什么把我引来这里?”
  障子门被推开,昏暗的光线中,一个有着纯正日本男子外貌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也穿了和服。
  他摆摆手让日本女子离开,然后对着苏三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
  “姑娘……”
  这声音,不会错的,就是昨天树林里为首的那个男子,再看见他手腕处的纱布,更是确信无疑。
  可是,这人不是宫本。
  既然不是宫本,为什么会知dào
  她喜欢吃章鱼烧?
  饶是满肚子疑问,却还是遵从日本礼仪脱了鞋子,换上兴许是旅馆提供的拖鞋,跟着男子入内。
  横竖填饱了肚子再说,要死也做个饱死鬼吧。
  第一块章鱼烧吃下肚,苏三就又一次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他对着她点头,她又吃了一块,回味着那味道,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可能不可能,这世界上,只有宫本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章鱼烧,面前的男子到底是谁?
  他和宫本到底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他儿子?
  男子将抽纸递给她,示意她喝清酒,他自己也抬起一杯,小酌了一口,又看着她笑。
  苏三端起来喝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体味了一番,蓦地一个激灵。
  难不成宫本没死?
  男子终于说话:“姑娘,我找你找得好苦。”
  一杯酒下肚,苏三终于平复了杂乱的心绪,问:“你找我做什么,你和宫本叔叔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在树林里袭击我?”
  他说:“你忘记了吗,家父去世那一年,苏老爷带你去京都,我们见过的。我是洋介,姐姐是纪子。”
  她依稀有些印象,那一次去的时候宫本已经病入膏肓,还是在书房接待了他们。当时有一个温婉可人的大姐姐进来倒水,离开的时候看见不远处的樱花树下,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子抱着一个老妇人恸哭。
  原来就是他,那个在葬礼上哭得昏过去的人,就是他。
  他给她满上酒,气氛有些活络起来,他说每年会来中国几次,苏天明出事的时候还来过,每次都想去看她,可是都怕打扰她。
  她当然知dào
  打扰是什么意思,于是问:“你这次来……”
  洋介喝口酒,拿筷子敲击着桌面,缓缓说:“家父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孩子,他临终前交代我和姐姐一定要让这个弟弟认祖归宗。”
  这一点苏三倒是知dào
  的,于是问他是不是找到人了。
  “还在接洽,姐姐去找骆公子帮忙,应该快了,估计这一两天就走。”
  “小舅舅神通广大,有他帮忙,一定会顺利。”
  不知不觉就喝了好几杯酒,苏三终于想起正题,洋介为什么要在树林袭击她,为什么用那个宫本家族才有的飞镖把她引来这里?
  “周漾疑心重,我怕他以为宫本家是想挑事,更不想给你惹麻烦,只好出此下策。”
  她呵呵笑起来,松了一口气,好像浑身的毛孔都呼吸到了新鲜空气。大约是难得在这样心情好的时候喝酒,还是清酒,居然有些飘飘然。
  “其实周漾是好人,要不是他,我早就……”
  洋介的笑容很温暖,像是冬日里第一缕和煦的阳光,很快驱散了苏三心里的寒冷。
  尤其是当他拿出一张地契,还有经营转让书给她的时候,她不确定一般拿到眼睛面前,眨巴眨巴看了半天,最后哇一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