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弄巧成拙丧事成双

  杀伐之时,最忌的就是拖延时间那梭子就快到我面颊上来时,紫苏却陡然将梭子狠狠朝画眉的方向掷了过去,画眉闪避不及,被那梭子往脑门上狠狠砸了一下,而紫苏的手则狠狠地掐上了我的脖子。
  而我,恰恰犯了这致命的错误,那外头来的脚步声会是谁?紫苏是否如今要和我同归于尽?我该如何自救?我飞快的想着这些问题,被猛然扑过来的紫苏掐着脖子,根本喘息不了半分。
  画眉涨红了脸在试图掰开紫苏的手,然,她的手就似钳子般,死死夹在我的脖子上,怎样都抠不开来。而我,呼吸不得的情况下,面门在一瞬间涨得通红。
  见掰不开紫苏的手,画眉便反身狠狠地掐住紫苏的脖子。
  这如一场拉锯战,比的是谁的气儿更长久些,而显然,我被起诉掐住了那么久,眸子都有些充血了,哪里还能撑得过紫苏?
  当适时,外头那脚步声进来,他显示微微“呀”的叫了声,才过来帮忙。我依然被掐的有些窒息了,连来人的面庞都看不清。但我确信的是,那是个陌生的男人。
  头上发髻稍许松动了些,随后,掐着我的手也猛然一颤,一股温热的暖流黏黏腻腻的顺着我的脖子流淌进胸怀中。那温温腻腻的感觉,是血
  我得以在那瞬间的手的抽搐中喘息出些许气息,紧接着,我的手狠狠地往紫苏的眼睛方向插去,长长的指甲刺进那绵密薄脆之感中,指甲顿然崩断,但紫苏却是再难坚持住,尖叫着捂住面门退坐在地上。
  我狠狠喘了几口气,才发现紫苏的手上插着我的簪,而那簪就那么直挺挺的入了她白皙的肉中,至此刻她松了手,她才微微抽搐着手,痉挛是她疼痛难忍的表征。
  画眉急急地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询问着我是否安好。我摸了一回脖子,呛得咳嗽了好几声,才道,“大约是好的。”
  回眸看那陌生男人时,只觉他生就白皙细腻的面庞,颇为俊美的长相,眸子里也是温和婉转的光。
  “夫人,此人就是赵高。”画眉见我打量来人,遂在我耳畔轻声提醒了一句。
  我点点头,“谢谢大人相救。”
  他叹息着,“只是无意中遇见的,夫人切莫客气了。”
  再看紫苏时,她的右眼被我的指甲刺伤,汨汨的鲜血从眼眶中淌了出来,还残留着半截指甲在眼眶上。我低眸看我的小指甲,却是被崩断了的,血也缓缓渗出来,染了半只手,已然分不清是紫苏的血,还是我自己的血了。
  紫苏哭着,情绪爆发出阵阵绝望,“芈青huáng,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死了一个赵阿房,还会有你这么个贱人出来横插一杠我本以为,赵阿房死了,大王便会恨极了你的,可你究竟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才让大王对你迷得神魂颠倒。嬴端也好,芈青萝也好,都不能将你奈何半分撼动半分吗?”
  她的左眼还是好的,可此刻,那残存的左眼连带着那鲜血染染的右眼,将她的面庞映衬得格外可憎。
  “即算是能撼动我又如何?紫苏,到底,阿政是从未喜欢过你,甚至对你有过半分情感的。”我冷静下来,再看紫苏时,连同情都已不剩下。
  她哭着,再难反驳半句。
  我向画眉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上前捏着紫苏的嘴,将大半瓶毒丸都倒了进去。有些细小的丸子顺着她的唇角滚了下来,就着鲜血染了一地的尘埃。
  她哭着,这一回,到底是没再挣扎的,反是魔怔了般的疯笑,一点点的将那脏了的毒丸都从地上捡起来,“怪我错爱了人,活该吃这毒怪我爱错了帝王家,做了那么多伤害的事,活该让我偿这锥心刺骨的断肠之毒”说着,她呜咽着嗓子,“可这毒再断肠,哪有心死的痛啊?”
  她是爱错了人,她不该爱上帝王家,爱上的还是个根本对她不曾有半分感情的帝王家。
  她算计了许多人,可到底算计来算计去,都没能站在他身侧,只是一次次的算计让他对她愈发失望。
  毒发的场景会是什么模样,画眉不愿让我看,只将我引到院外。我得以和赵高闲叙几句,他缘何会出现在这隐宫中,我倒是不得不警惕几分的。这段时日,我实在是受了太多陷害和惊吓,叫我不得不对任何人都多几分提防了。
  “大人如何来这隐宫了?还恰巧的就在此处?”我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看向赵高。
  他颇有几分腼腆的笑了笑,垂着眸子,也不敢看我,只同我解释道,“我的母亲是个罪妇,从前就一直在隐宫这纺织司中做杂活,因着人贤淑乖巧,被我父亲瞧中了。哦,家父是这隐宫中管杂事的小吏,后来母亲服役期满,出了隐宫,父亲娶了母亲,就有了我。不过母亲在这纺织司中还有些个朋友,我这厢来,就是因着母亲做了些面糕,让我来送给她的老友,不想恰巧听见内里喧嚣。”
  我正怀疑着,但见赵高从怀里摸出个布包的面糕团来。
  如此,赵高也算是无意中撞见的这一幕。只是,他到底不是自己人,我还是不得不小心几分。
  “那贱婢今日也胆子忒大了些,原先她跟在大王身边时,那是何等的温婉贤德模样,颇有几分贤妻良母的样子,如今看来,她却是装得太好了些,竟将我们都骗了。好在夫人今日福大命大,没被这贱婢伤着。”他说着,手放在胸口抚顺了几回。
  寒鸦在枯槁的枝头叫唤着,将这隐宫映衬得愈发凄凉了几分。
  知晓了赵高的来由,我便也放他回去了,他说回去自会禀明了大王今日之事,还请我宽心些莫被这贱婢个惊着了。
  即算是有如此理由,但这赵高来得到底还是有几分蹊跷的,故而我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儿,准备去查查到底是否如他所言,他的家世是否为真。
  我在院外待了许久,里头的哭腔渐弱,画眉不多时才从里面出来,对我点了点头,示意人已经死透了,才扶着我出了隐宫。
  我二人才出了纺织司,便有二小厮拿着草绳和草席进去,匆匆裹了个物什出来。
  我叹息一声,却是再难平复内心的激动的。画眉领着我先寻了趟女医将手指包扎好了,我二人又在咸阳宫内闲庭信步了大半日,至黄昏时,才准备回青鸾宫。
  我并未曾看见紫苏落气的场景,但她死之前闹得那般的惊心动魄,如今想想,我却还有几分余悸的。她的一生,不可不畏是轰轰烈烈,不过她的轰轰烈烈,从来都是为别人做嫁衣。
  回青鸾宫时,但见芈青萝带着两个孩子在青鸾宫内玩秋千,这让我倒是颇有几分不痛快的。画眉更是进了门便破口大骂,“怎的有的人还就是愈发的不要面皮了,自己没羞没臊的将两个小畜生带进宫来,还要将这畜生往别人家带不曾?这咸阳宫可不是你家猪圈,别牵着自家犊子乱转”
  画眉向来在宫外粗俗惯了,故而市井骂人的粗俗话,她是骂得最为顺溜的。
  “夫人回来了可好,这不是我家自臻自挚想玩秋千了嘛,我寻思着宫里秋千也少,离我那处最近的也就是夫人这儿了。夫人向来是宽宏大度的,向来不会与我计较占用了夫人这儿的秋千一时半刻罢”说着,她向我靠近几步,握着我的手时,只惊得“呀”了声,“夫人受伤了,何时弄的,你们几个当下人的怎的这般不小心?”
  我冷冷将手抽回,画眉和精卫几个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但精卫也不敢耽误,当即便上前来查看我手上的伤势,还狠狠瞪了画眉一眼。
  “妹妹的孩子喜欢便再玩会儿罢,若是真心喜欢了,我明日唤人再到你宫中建一座就是,妹妹下回也就不用往青鸾宫跑了。谁呢,也别招致谁不开心。”我冷冷然说着。
  阴曼这丫头起了来,如今正是她学步学舌的时候,小丫头不知道多活泼,蹒跚着脚步笑着唤着“母母……母母……”就朝我奔了过来。
  我手疼得紧,只得蹲下身子来,也不敢抱小丫头。天儿冷,阴曼这丫头又是个怕凉的,故而精卫巧手给她还做了个挂在脖子上的暖手炉,颇为精巧。
  自臻不知是不是瞧着这暖手炉子小巧精致,顿然来了兴致,瞬时就黏了过来,伸手就来夺那小炉子。
  阴曼也由得他闹,见他将那绣着huáng鸟的小绣袋拆开来,拿出个中小炉子,两个人都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到底小子调皮些,当下就手痒了去拆那炉子。
  炉子虽经过几层包裹是不烫的,但内中火炭却烫得很,我来不及阻自臻去拆那小炉子,但见那小炉子被自臻掰得一松,中间那一块儿火炭猛然蹿了出来,往阴曼怀里一滚
  阴曼被这火炭激得瞬间退了两步,滚在地上时,肉呼呼的小手恰恰就往那火炭上压去。我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当下一声惨叫,推开绊脚的自臻,吼着“阴曼”
  小丫头自幼被我带着,尚且是懵懂年纪,被火炭烫了缩手都不知道往哪儿缩,疼得瞬间便尖声啼哭起来。
  而我身后,芈青萝亦是失声一声尖叫,“自臻”
  我哪里有时间去顾那头,好不容易将阴曼从地上抱起,心肝儿宝贝肉的唤着检查阴曼手上的烫伤时,只闻芈青萝凄厉啼哭着,吼道,“夫人再不喜欢孩子,也不该要了孩子性命啊夫人恁的如此狠的心呐”
  我心神一震,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时,但见嬴自臻那小子的太阳穴狠狠的磕在了尖石上,再无半分声息。我只觉脑子一片嗡嗡,耳畔只剩阴曼和自挚的嘤咛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