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隐宫匿情
许,芈青萝嫁过去之前,孙氏自恃有着好消息故而也不理睬嬴成蟜的示好,长安君本是有意于芈青萝的,况青萝本就长了一张倾城的脸。待嬴成蟜娶了青萝过去之后,长安君的满门心思就在芈青萝身上了,孙氏原以为的消息固然也被嬴成蟜忽略。如此,孙氏坐不住,便将这消息出卖给了嬴成蟜。
嬴成蟜本就对阿政不忠,得知阿政眼翳的消息后,那颗按捺不住的心便更加蠢蠢欲动了。他先头在咸阳城外聚兵,便是动了造反的心思,只是苦于一直寻不到合适的机会。加之若是寻不到个正当理由反,朝臣也不会支持他的政变,故而他便如枕边悬剑般,时时吊在我们头顶,即使暂且威胁不到我们,却也能让人时时自危。
我动了杀心,嬴成蟜此人,若然不除之,将来定是个大患。
可,该如何除掉他,我却暂时还没有很好的法子。若然能够借着这次攻赵的机会,不知不觉将他除了,才是最好的。或许,钱桀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打着心中的盘算,一眼瞥见憋着泪的芈青萝,又是一阵怜悯。
她还有了长安君的孩子,若然长安君身死,她带着孩子,其实只能是拖油瓶……
我被我这忽然冷漠的想法唬了一条,旋即发现,我又何尝不和钱桀一样残忍而舍得下杀手。当初秦国边陲的客栈时,他为了不泄露行踪,杀了掌柜的一家,连孩子都不曾放过,当时他给我的理由是留着两个乞儿会过活得更辛苦,不若死了的好。如今,我亦是一样的想法:没了长安君,让青萝生下孩子来,只是徒增青萝的痛苦罢了。
我叹息着,动了动唇,狠狠心还是问了一句,“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办?”
精卫已给青萝的背后上好了药,我捏着药膏盒,看着芈青萝渐渐将衣服放了下来,翻了个身,颇为慈爱模样的扶了扶小腹,“尽管他的父亲不仁义,可到底,这也是我的骨血。我不准备将孩子送去祖母身边养,祖母年岁也大了,如何好总是劳她替我操心呢?到底祖母身边还是带着公子和公主的。孩子我会好生养着的……”
我脑子一僵:芈青萝,到底还是不知道我和阿政的计划的。我险些就将暗杀长安君的想法泄露给芈青萝了不能再犯和孙叙一样的错,能瞒着芈青萝的,便该瞒下去。
一人丧夫之痛,总比一国丧君之哀来得简单。
我冷冷的攥着拳,芈青萝被我这冷峻的眼神唬着,怔怔的问了句,“青huáng姐姐怎么这般可怖面孔?可是……可是妹妹说错了话?”
我牵强的笑了笑,低声哀叹道,“姐姐只是在替青萝不值,到底,你被祖母捧在手心里长大,去了长安君家却被他这般欺辱,你还能这般无怨无悔的待他和孩子好……”
这话我自己都说得牵强,好在先前芈青萝是没有揣测到我的杀意,她只以为我是觉得她会将孩子托给祖母带。
芈青萝双眼噙着泪花,复又喊了几声好姐姐,上完药之后才被杜鹃几个带下去休息了。青鸾宫许久没开新房间,近来我又懒得唤人打扫,加之我还想从芈青萝的嘴里套出点儿嬴成蟜的消息,便暂且让芈青萝先跟我睡一个晚上了,待开好了房间再晒过被褥,才让她住过去。而阿政,当晚则歇在了百灵处。
只可惜,她得嬴成蟜的宠爱本就没有几日,能推算出孙氏的事情已然是个意外,再多的消息,却也掏不出来了。
精卫当夜回来得很晚,将近子夜才回宫,轻手轻脚的回了宫。彼时,我和芈青萝还未睡,便起了身去问了精卫祥瑞宫那边情况如何。
精卫只道,“几个身子尚好的少使已醒了,不过赵国夫人还虚得紧。药是下在桃花茶里的,剂量下得有些大,因着我晓得咱们这一宫的都知晓那桃花茶性寒,夫人绝对不会用,我也就未曾去注意那茶水有何不对。具体是谁下的药,又有些什么缘由,我却还不知晓。且待明日她们醒来,再去看看罢”
我点点头,“明日先陪我去一趟隐宫罢,我总觉着赵芡这丫头,自失了孩子之后,心性是变了没错,可不至于做这么没头没脑的事儿。我总觉着,她有些不对劲。”
和精卫嘀咕完一阵,再回去榻上时,芈青萝已然睡了,精卫伺候着我休息,听我唠叨了几句青萝的现状,亦是唏嘘不已。
人生在世本就是如此,不得意是常态,只是我没料到,青萝这丫头过得会这般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以至我一夜都未睡好,梦中每每都是嬴端那张恶心的脸,还有芈青萝被嬴成蟜虐打时的惨状。如此被噩梦折磨了一宿,熬到最后只剩瞪着眼睛等天明,待天亮了些,也不用精卫起来唤我,自喊了精卫端水进来一阵盥洗了,便往隐宫去了。
将赵芡打发去隐宫也打发得有些急,也不知她被暂且发配到了什么地方,管事的带着我在那杂乱的小巷道里绕了几拐之后,我终于在一个宽阔的大院落里看见了赵芡。
继她丰腴的身子变得如此消瘦之后,如今又将人折磨得枯槁了些,双手满满的都是血泡,却被逼着不得不去做那劈柴的活儿。
是我大意了,到底将人发配来这地方,就算是失意之辈,奴才们哪里还会看得起她半分,不往死里刁难她就不错了。
我站在她身后愣了片刻,才唤了声,“芡儿……”
她握着的斧子都有些没抓稳,登时便掉了下来,险些砸到脚。赵芡缓缓转过身来,只是一天不到的光景,再见我时,她虽激动,却满满的都是生疏和礼避。
跟在我身边带路那奴才见着赵芡半天不跪,上前就是一脚踢在她膝盖上,“狗奴才,看见夫人了还不晓得快些下跪问安?平时怎么教你的?”
“罪女赵芡,拜见夫人,夫人万福金安。”赵芡颤抖着嗓音在我面前跪下,眼中满是顺从。
我叹息着,为免之后旁人瞧出什么来,只故作冷漠状对那奴才道,“给我寻个地方,我要好生问问她,昨日之事所为何。”
那奴才躬身点着头,“喏。”说着,又抬起眸子,狭长而蘸满细纹的眼眯着笑问道,“夫人,这刁民嘴硬得很呢,夫人可否需要奴才准备些点心,来伺候伺候她?”
闻言,赵芡禁不住身子冷冷一抖,我呵呵冷笑一声,“不必了,本宫自带了些好东西处置她。”说着,我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来,故意恶毒的笑了一回。
精卫则更伶俐几分,摸出些银钱便将那宦官拐走了,言说着此事不可对外人道说,劳烦他今日带路。
那宦官阴笑着,只说不麻烦不麻烦,若然有什么需要,或者但凡那刁民不老实,且高声喊他一声,他保准的让她不甘再动弹半下。
我听得苦笑连连,才伸手向赵芡,示意扶她起来。
赵芡受宠若惊的看着我,颤抖着搭上我的手起来,我能感受到她那磨破皮的手心嫩肉在我手中娑婆时的黏腻感,不免心中愈加难受。
不待我开口问她什么,却闻她有些喑哑的嗓音道,“夫人果然还是有眼色的,赵芡本不敢奢想夫人会因着联想到不对便来寻我,但夫人还是来了。”
我叹息着,看着处境如此悲凉的她,怜惜的问了句,“何故以至此?到底,孩子还是会再有的,若是想要报仇,又何苦急在这一时?”说着,我言语又凌厉了几分,一字一顿怒问道,“况,昨日你竟往药粥中放了土元,你分明晓得那是禁药”
她戚戚然笑,“罪女晓得精卫姐姐聪慧机敏,但凡有些微不对劲的地方,她便会注意到并及时规避的。况,罪女先前是有试过的,精卫姐姐那灵巧的舌头,但凡涉及到药,她一定是能尝出来的。故而,我只消当场有些不对劲模样,夫人定然能避开这场祸事。如若精卫姐姐没发现,我也会及时阻止夫人的。”
赵芡说着,自幽幽的又叹息了一声,“罪女并非那忘恩负义之人,夫人自我进宫起,一直对罪女照拂有加,罪女怎的会来蒙害夫人呢?如若罪女当真做了那见利忘义之事,那罪女和畜生又有何区别?”
她说得有些凄凉,许,是因着在隐宫受了些苦。
“本宫也相信你不会如此,可现如今,你该给本宫个保你出去的理由。况,本宫实在是想不通,昨日之事太过冒险,你下了药里的毒不算,还在桃花茶里下毒作甚?莫非你当真只为痛揍嬴端一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给本宫些时间,弄死嬴端亦是未可知的……”四下无人时,我便也对赵芡说了实话。
赵芡苦笑两声,嘶哑的笑声似那破谷风车般,“罪女是逼不得已的,桃花茶的毒哪里是我下的,是嬴端自己下的,为的是陷害夫人……”
说着,赵芡抬眸看着我,眼神恍然让我感受到了蛇般的怨毒,开口更是惊天雷霆般:“夫人,赵国夫人她,早就晓得桃花茶性寒了,她一直引而不发,是想寻个机会除掉夫人甚至,毁了大王的根基叛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