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爹娘不教,就让我来好好教教你

  狗改不了吃屎!虽是一句嘴粗鄙的糙话,可却十分在理。?.
  当日芈青萝站在华阳宫门口,楚楚可怜模样,祖母见了不曾忍心。她一口一句从此之后会悔改,一口一句道歉对众人歉疚而悔过模样,可她到底是否诚心,怕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我曾在赵家寄居过一段时日,便是我父亲刚过世之时,我母亲悲恸万分而无法照料我,便将我暂时放到了赵家。姓赵的是个商贵,平日当然是只看重权和钱的,我姑姑又是嫡长女,从来骄纵跋扈。我那父亲一死,即使他没能留下多少基业,可赵家居然连这么点儿牙缝肉都觊觎。
  对于如此家庭,对于如此重利的人,我实在是想不出他们培养出来的子女能有多懂得孝悌礼义。故而,芈青萝当真要改的话,放在别人身上我兴许会信几分。可她是生在这样的家庭,我不信我祖母能力能大到在短短日之内就将一个女孩子教养出来。
  诸如精卫、百灵四人,祖母都是花费了无数钱财,更是耗费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培养出这么几个顶尖的女子来。我凭什么相信,她赵青萝能够这么快变学会这些规矩礼仪?
  “芡少使,你坐到我旁边桌来。”我有些不悦的对赵芡说道。
  因着芈青萝的挤兑,生生将赵芡从我身边挤兑开来,直挤到了桌角,几乎要挨到下一桌去。
  芈青萝见状,只道,“青凰姐姐,可是我想坐到你身边。”她说着,眨巴着水润的眼。
  我并不领她的情,方才才教过她,在人多的时候,还是该守着礼仪的,如今却依旧这般亲昵的称谓,可见她是故意的了。
  阿政和几个太后依次请安罢,悠悠的坐到了我身边来,坐下之后,替我拢了拢遮住耳的发,温柔说了句,“你自有了身子后,似乎脸色好了许多。”
  “怎的,妾以前脸色不好看?”我颇有几分逗他的意思。
  阿政笑了笑,“嗯,以前你的脸色总是有几分苍白的。”
  我装作轻描淡写的叹了口气,“妾以前经常脸色不好,还不是被大王给欺负了,才脸色不好的。”说罢,我偏过头,歪歪的支着脑袋,呢喃了一句,“嗯?”
  阿政被我俏皮的样子逗笑,只轻轻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呀,有了身子之后,当真愈发调皮了。这倒让孤记起从前在华阳宫的时候,那个整天跟在孤身后喊孤政哥哥的那个鼻涕丫头了!”
  闻言,我黑了脸,“妾,妾什么时候挂了鼻涕了?”
  阿政不解答,只是畅快的笑了几声。
  因着年关,他总想将手头的事情都做完,故而许久不曾好好的歇息歇息。他整个人一天都是紧绷着的,怕是累坏了,故而今天来这玉和殿,他显得比平日话都多了些。
  我觊了一眼阿房,她只静静地坐在角落,也不曾说话,用膳也不曾。偶尔,她也会觊一眼我们这边,但是终归是只敢匆匆的看一眼。
  席间膳食还在缓缓上来,阿房却正眼都不曾看一眼满桌的珍馐。
  我回过神来,却见芈青萝朝着我刚才看的方向望过去,眼神里露出几分新奇,却也有几分不怀好意。
  呵,莫不是将主意打到阿房身上去了?我倒要看看,这丫头这般胆大妄为,待会儿能对阿房使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只怕到时候,不仅是我不待见她,阿政亦要怒的。
  我与阿政有说有笑的,芈青萝只挤到了二人中间,“政哥哥,青凰姐姐,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般开心,能否说与青萝听听?”
  阿政似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只微微挪了个地方,中间给芈青萝留出一小块地方来。
  芈青萝十分欢喜的坐到了我与阿政中间,嬉笑着还未开始讨好阿政,便闻阿政面色严肃道,“青萝,虽然这是家宴,但到底还是有许多人在的,该有的礼仪你再不记得,孤可会让太后回去再多教导你一番,到时候是罚跪还是另领责罚,孤可说不准了。”
  闻言,芈青萝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这才乖乖地唤了声,“大王,夫人,小女知错了。”
  因着中间硬生生的插了个芈青萝进来,原本我与阿政的叙旧也换成了这些日子在宫中的事物。
  今年入宫的这一批女子,多已提拔为少使了,故而明年怕是又有新人要进宫的。趁着今儿家宴,我也将想法与阿政说了一回,只说诸如赵芡、半夏几个丫头,明年新人入宫之前,可将她们提为长使了。
  而阿房,她约莫还有两个月左右,便能生产,如今坐着肚子都有些收不住,比之在座诸位,身子微微向后倾斜了些,生怕压着腹中婴。
  阿房的目光淡淡的,并无多少神采,但时不时的却惦记着去轻轻抚摸一下小腹。
  忽而,我的小腹也受了力,只觉一只小手在我小腹轻轻抓挠着,活泼得很。
  “呀……”我微微呼了一声,我记得精卫从前经常说,我这肚子里倒是个比较斯文的,从来不折腾娘亲,生怕苦了累了为娘的,虽也时不时动一动,但到底没有上蹿下跳。
  阿政听见我那声细微的低呼,只回眸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我抿唇笑了笑,捉住他的手,往腹上一放。
  小手轻轻在小腹游移了一番,微微划过,动作不快,却只在那一处地方挠着。
  我将阿政的手放过去,那小手竟然就抵在那里不动了,仿佛知道他父王的手也在那一处顶着般。
  阿政的脸上刻满新奇,显然也是从未感受过胎动,看着我的眼神激动得跟个孩子一样,“啊……他,他在动……那是他的手吗?还是小脚丫?”
  说着,他一脸兴奋,激动得说话都没了伦次,“那是孤的孩儿不是?他是活的,他在动……”
  这番幼稚言语,只听得我一阵哭笑不得,“他当然是活的。大王可是太兴奋了,竟然都有些傻乎了?”
  原本夹在我二人中间的芈青萝被阿政挤开来,泱泱着脸色道,“这舞跳得一点儿也不好看,我还是去外面玩好了。”说着,她起身往殿外跑去。
  我从未有过这般神奇的感觉,阿政的手与我孩儿的手,就隔着我一层薄薄的腹皮,相连起的那种温度和感觉,奇妙得我都不知该怎么形容。
  这感觉只维持了片刻,小手便撤了回去,阿政还意犹未尽将手放在我腹上,久久不愿拿走,痴痴地模样,倒是我从来不曾见过的。
  大概,血脉相连的感受,就是如此了。看似十分简单,但却无时不刻的体验深刻。
  阿政反应过来之后,却也跟魔怔了一般,开心得直往我碗中夹了好大一块肉,“青凰,你有了身子,该多吃点儿的。”
  我有些哭笑不得的答应着,却也不想我和阿政这边闹出这许大的动静,终是引起了赵姬她们的注意。
  不过,赵姬关心的可不是我,而是同样有着身孕的阿房。
  似是记起了阿房也有着身孕一般,赵姬微微笑着看着阿房,“阿房,你也该多吃点儿的,哀家看你今日来殿上,还未进过滴水粒米,甘草宫离此遥远,你一路颠簸过来,想来亦是饥渴得慌。你看看可有你合适的,若是不喜欢,哀家叫人帮你撤了换上其余便是。”
  赵姬一番言语滴水不漏,看来,阿房今日在此,怕是总归要吃些东西的了。
  阿房的眼神有些惶恐,只瞧了我一眼,我知道她在害怕。
  不及我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却很快的平静下来。她大概亦是明白,她今日来这玉和殿,便是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的,赵姬,她总归要面对,能躲在甘草宫一时,她却带不了她的孩子躲赵姬一世!
  她浅浅一笑,“不了,菜色我很满意,只是今日在甘草宫已经吃了些许东西,故而不曾多吃。”说着,她亦拿起了银著,“太后娘娘盛情难却,民女既是不饿,也该多吃上几口。”
  我微微有些紧张的捏了一把阿政的衣袖,阿政似是看出了我的担忧,只在我耳畔低喃道,“无碍,不过吃点儿东西罢了,母后再怎么不喜欢阿房,可她知道政是护着阿房的,总不至于在公然场合和政闹翻不是?”
  他,竟这般放心?
  我叹息着,转念一想,也是,到底阿政不知道阿房与赵姬之间的种种,故而他才会这般放心罢,以为赵姬只是觉得阿房的身份匹配不上他,觉得赵姬会因为阿房有了身孕就会放阿房一马。
  绷着的场面,我紧张得指甲都在掌心掐出了印子,但见阿房迟疑了片刻,还是吃下了一片肉。
  咽下之后,她抬眸冲赵姬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太后娘娘准备得果然妥当,无半点荤腥味,民女爱吃得紧。”
  赵姬亦是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如此,那你便多吃些。”
  就这般过去了?我看着赵姬与阿房,有些不解。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罢?
  长吁了一口气,却闻得外头飘进来一股异香,只勾得人食指大动。还不待我馋出口水,却闻门口芈青萝稚嫩的声音道,“羊肉煲来了,羊肉煲来了!”说着,蹦跶着进了殿,欢欢喜喜的看着众侍女将羊肉煲一一端上桌。
  然,到阿房面前的时候,芈青萝却挤开了侍女,只冲上前欢喜道,“我来,我来!”
  她颇为能干模样,然,上前却径直端着羊肉煲一洒,自己也直直往桌角摔去。
  寒夜里两声凄凉的尖叫,划破静谧的夜空。
  一众宫人慌了起来,紫苏忙不迭的拽着阿房背转身去就去解开她的衣裳,恼得骂了一句,“小蹄子,当真瞎了眼不曾?”
  芈青萝抹了一把眼泪,从地上爬起来,只一脚将剩下的羊肉煲碎片朝阿房踢去,“真以为你自己是谁不曾?不过就是洒了汤吗?你没见着我还摔了?呜呜……”
  阿政作势已然站了起来,面上青筋暴起。
  我不欲他在这家宴中发怒,到底这家宴,他是主角。
  乘着阿政还未发话,我只将他衣袖拉了拉,随即清了清嗓子,“芈青萝,你当真愈发没规矩了!怎的,你爹娘没能好好教养你,你便撒野撒到玉和殿来了?”
  说着,我嗓音更大了几分,“精卫,去将银尺取来!你爹娘不曾教你,便让我来好好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