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5 越人内讧

  一连忙了三日,晋、宋、卫三军已经退得干干净净,郑声公道:“龙伯,寡人等
  是否也该回国了?”
  楚惠王笑道:“眼下越人未退,勾践十分悍勇,我们联军势大,暂不可退,否则
  勾践说不好又另有想法。再说我们各有所得,但齐鲁之境实还未复,我们需留些日子,
  等勾践退出齐鲁再罢兵不迟。”
  姬克点头道:“大王言之有理。”
  郑声公呵呵笑道:“其实寡人也不愿退兵,只是胡姬素来受寡人喜爱,这次没带
  来,好生牵挂。”
  齐平公哈哈大笑道:“既是如此,郑伯何不派人去接了胡姬来?”
  郑声公笑道:“正该如此,反正也没什么仗要打了。”
  正说话时,一个郑卒来禀告道:“游少正派人护送胡姬到营中了,说是擅自而为,
  大有罪责,请国君责罚。”
  郑声公大喜道:“这个游参好生机灵!寡人责罚他干什么?这次大仗他立功甚著,
  回去后寡人要大加封赏!”他匆匆告辞回郑营而去,柳下跖笑道:“游参好生了得,日
  后必然是仕运亨通!”
  众人都点头称是。
  柳下跖道:“眼下勾践率越军退守徐州,当如何将他逐回越国老家去?”
  伍封道:“如今勾践军势已去,然而越人势大,若再有一二月收拾败兵,再从后
  方补结兵源,势力必会再振,虽不如以前气盛,但有吴越之地,仍是当世大国,不可
  轻忽。勾践颇重颜面,以他的性子,自不愿大败回国,说不好会来拼死一战。在下的
  意思,是想请天使仍赐他为侯伯,全其颜面,让他可以光彩回去。”
  楚惠王皱眉道:“越王败军,不足言勇,仍赐为伯,只怕列国不服。”
  伍封笑道:“这个侯伯有些讲究,天使可赐之为东方之伯,楚、燕、郑、中山不
  属东方之国。”
  田盘道:“这个东方,大抵是指吴越以及泗上诸小国而已,连我齐国也不算东方
  之国吧?不过外人看起来,以为齐鲁也奉其为伯,似乎于我齐鲁二国面上有损。”
  柳下惠道:“其实只要平息干戈,我们鲁国便尊越国为伯也无所谓,无非是个虚
  名而已。”
  伍封点头道:“正是。”
  齐平公点头道:“也好,只要越人退回吴越,齐国便尊其为东方之伯,嘿!”
  姬介道:“晚辈离开成周之时,父王说齐国是姑丈外家之国,诸事要听从姑丈安
  排,晚辈可便宜行事。既然姑丈这么说,晚辈便去见一见勾践,赐他为东方之伯,请
  他退兵。”
  伍封道:“勾践这人颇为性强,未必便退,明日我们联军南下五十里,逼近徐州,
  以成兵临城下之势,再与勾践说话,事情便易成功。”
  柳下惠道:“这自然是好,不过兄弟是联军主帅,虽然列国联军集于徐州,但以
  在下之见,还是先请兄弟去见一见勾践为好。越人新败,伤亡惨重,说不定全军上下
  大有报仇之心,勾践既重颜面,兄弟便以联军之主帅的身份前往劝说,一来越人脸上
  有光,败辱稍减,二来以兄弟之声威,方能震住越人的报复之心。”
  众人都不住点头,楚惠王道:“柳下大夫言之有理。”
  伍封道:“大哥之言正合我意,便这么办。”
  次日联军相并,挥师南下,得胜之军,自然是格外的精神,只见旌旗蔽日,车马
  如潮,长戈似林,一直逼近徐州城外,这才在徐州城东、西、北三面扎下营寨,各寨
  相连,人喊马嘶之声不绝,威势惊人。不消说,伍封猜想徐州城内的越军必然是人人
  惊惧。
  午后伍封带着鲍兴、石朗和十个铁卫到了徐州北门之外,只见城门紧闭,城头越
  卒如临大敌,附守甚严。
  鲍兴仰头大声道:“龙伯求见大王,请开城门。”
  城上一片寂静,过了许久,便见颜不疑在城头出现,他低头看了一阵,只伍封人
  少,令人将城门开了半面,石圃带了几个士卒出门,请伍封入城。
  伍封带着鲍兴等人入城,石圃让士卒关上城门,这时颜不疑从城头下来,道:“龙
  伯此来是何用意?”
  伍封道:“在下来求见大王,商议罢兵议和之事。”
  颜不疑面露喜色,道:“龙伯愿意议和?”
  伍封点头道:“正是,双方鏖兵已久,百姓不安,如今冬寒,大军久战不利,正
  该罢兵。诸般细节,还要与大王商议。”
  颜不疑道:“这个可不巧了,父王自兵败之后,便卧病不起,病势甚重,无法见
  人。”
  伍封道:“那么太子鹿郢可在?”越王病了,军中之事自然由太子主理,是以伍
  封这么问。
  颜不疑脸色一沉,叹了口气,道:“小鹿受了些伤,也在卧床将养,眼下军务皆
  由在下打理,议和之事,龙伯与在下说就成了。”
  伍封点了点头,道:“这也好,但大王是贵人,小鹿也毕竟曾是在下弟子,既然
  他们伤病在卧,在下按礼需去探视一番,再与颜兄商议军务。”
  颜不疑忙道:“这个……探视颇有些不便。”
  伍封奇道:“怎么?”
  石圃在一旁插言道:“龙伯有所不知,大王之病本不甚重,但他大败之余,羞于
  见人,龙伯前往探视,大王必不愿意相见,徒自没趣。太子之伤颇重,早先已服良药,
  此药服后须昏睡数个时辰,是以不易打搅。”
  伍封怔了怔,心道:“怎会如此?”
  只好随颜不疑入了城中官署,双方谈及罢兵的事,颜不疑甚是爽快,道:“既是
  如此,我们数日内便尽数退兵回国,父王之意亦是如此。”
  伍封连东方之伯之事尚且未说,寻思:“颜不疑答yīng
  得甚是容易,但以勾践之性
  子,怎会如此轻易退兵?”
  伍封随便说了几句,起身告辞,带着鲍兴等人出城回营。田盘和鲍琴问起,伍封
  将上项事说了说,楚月儿道:“这事极好,只是不大合乎勾践的性子。”
  伍封点头道:“正是。我看这中间必有缘故,颜不疑这人有些信不过,他的话作
  不得准,非要听勾践或小鹿亲口说才行。”
  鲍兴道:“可勾践和小鹿病卧不见人,又怎生好?”
  伍封微笑摇头道:“勾践是当世枭雄,与他人不同。他大败之余,或会羞于见人,
  但羞见的只是越人,我去见他,他反会相见,以示越人虽败,斗志犹盛。说小鹿服药
  昏睡还有可能,说勾践不愿见我则是内有缘故。”
  楚月儿点头道:“不如我们夜间偷偷入城,探访勾践,看看颜不疑搞什么鬼。”
  伍封笑道:“月儿之言正合我意,晚上我们便去一趟。”
  晚间天黑之后,伍封和楚月儿装束停当,施飞行之术,悄悄入了徐州城。二人在
  官署内四下找寻,始终找不到勾践之所在。按理说勾践是很好找的,这人是一国之君,
  所居之处自然是宫女侍卫成群,火烛如炽之地。
  二人寻觅半天,又在空中俯视良久,在伍封白天曾来的官署后院落身下来。这座
  官署原是齐国徐州城大夫之所,前署后院,建得也算精致甫一落地,便听脚步声由前
  院与后院相隔的月门处传来,火光渐渐移近,伍封和楚月儿连忙闪身,藏在院中假山
  之后,便听人声传来:“桑儿,这事可全靠你了。若非你那‘温柔香’,还真是难办。”
  伍封听出是石圃的声音,寻思:“原来是石圃和条桑。”便听条桑格格笑道:“幸
  好计爷遗下了不少奇药,勾践老了尚好对付,鹿郢身手了得,没这‘温柔香’,怎能
  让他乖乖地束手就擒?”
  伍封和楚月儿都吃了一惊,他们原想这徐州城中有些古怪,还道是勾践有何计谋,
  想不到勾践和鹿郢原来是被石圃和条桑制服擒住了,不消说,这必是颜不疑指使的。
  石圃道:“是啊。”
  条桑道:“眼下可有些难办,勾践和鹿郢一个是王子不疑之父,一个是其子,虽
  然制住,但伤又伤不得,放又放不了,终不成整日这么困住,我那‘温柔香’可用不
  了几天了,我们二人也不能天天为他们送饭啊。谁让勾践一入城便要治王子战阵上擅
  自逃离,弃王不救之罪呢?也怪不得王子会生出歹心。”
  石圃冷笑道:“嘿嘿,就算勾践不治王子不疑的罪,王子也会这么做。这些年他
  想这越王之位可想得疯了。”
  石圃举着火把,条桑端着食案,二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由院中穿过。伍封和楚
  月儿小心蹑步跟随,他二人的身手胜石圃和条桑百倍,石圃和条桑自然是浑然不觉。
  穿过长廊,转到一条小窄廊,到了左手一间小小的侧房之外,石圃开了门,先将
  火把往内探了探,然后与条桑进去,条桑将食案放在地上,随手关上门。
  楚月儿指了指屋顶,伍封点头,二人飘上屋顶,楚月儿轻轻拨开屋顶的茅草,二
  人凑眼下看。只见室中甚黑,除石圃和条桑外再无一人,正狐疑间,便见石圃由地上
  掀开薄席,露出一块木板,他将木板揭起,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小洞口。
  石圃将火把往洞口内探了探,笑道:“大王,下面尚暖吧?”便听勾践有气没力
  的声音由洞内传上来,道:“哼,无耻贼子!”
  条桑格格笑道:“大王请用饭,眼下兵临城下,城中无甚美食,今日桑儿杀了两
  个城中齐人,才找来一瓮好酒,大王请用些许,以御寒气。”原来洞口有几条绳子系
  着一个木盘,她将食案放在木盘上,将绳子缓缓放下去。
  过了好一阵,便听勾践道:“你这酒中,没有放甚么‘无生水’吧?”
  条桑笑道:“王子念及父子之情,不许我等伤你,大王尽可以放心。”
  勾践道:“他要是无心伤我,便不会暗算寡人。嘿,他想当越王,那就非伤寡人
  不可,这酒水寡人是不会碰的了,寡人若能出去,必杀此子!”
  石圃嘿嘿笑道:“大王当真多疑,这酒可是来之不易。”
  说了几句,二人盖上木板,掩好薄席,出了此室,又往窄廊右手而去,到尽头一
  间小室,开门进去。伍封和楚月儿早见条桑手上的食案有两份饭食,给勾践送了一份,
  手上还有一份,猜想是送给鹿郢的,是以在屋顶小心移过去,依前法掀开茅草下看。
  同样的这小室中有个地洞,石圃才掀开木板,便听鹿郢的喝骂之声传上来:“石
  圃狗贼,你还来做甚?”
  石圃笑道:“小人送饭来给王孙,王孙何必责骂?”
  鹿郢喝道:“不吃不吃,你们也不必送饭了。”
  条桑道:“王孙数日不食,想不到精神倒好。只是再这么下去可不行,王子可耽
  心得紧。”
  鹿郢冷笑道:“他耽心我什么?你们在这酒中放了‘无生水’,以为我不知dào
  么?”
  石圃和条桑吃了一惊,石圃道:“这个……王孙必是误会了。”
  鹿郢道:“你们忘了我是谁人的弟子?我师父龙伯虽不大懂毒,但小师母月公主
  却是此中好手,计然的那些毒物配制、辨察之法都曾教过我,是以一见便知酒中有毒。
  你们这些手段,怎能瞒我?”
  伍封心道:“原来月儿教过小鹿毒物的学问。”向楚月儿看去,楚月儿却摇了摇头。
  伍封寻思道:“小鹿只是以此吓诈石圃,并非真的能辨毒。”
  石圃和条桑互换了一下眼色,石圃叹道:“想不到瞒不过王孙,不错,这酒中的
  确有毒。实不相瞒,王孙如果不死,王子便当不上越王,这事当真是无可奈何。”
  鹿郢叹道:“想不到竟会如此!”
  伍封心道:“这颜不疑……”,忽觉远处有细微的声息传来,循声看去,只见一人
  白衣飘然,手上抱着一大团物什由廊外走过来,这人脚步轻盈,飘飘忽忽,形如鬼魅,
  天下再有如此身手的人极少,自然是颜不疑。
  如今楚月儿的身手也远胜颜不疑,自然也察知其脚步,远远看见。倒是石圃和条
  桑二人身手差得太远,浑然不觉。
  石圃叹道:“王孙说错了几件事。第一,这酒中有毒,但并非无生水,王孙毒物
  之学尚未学得精深。‘无生水’是计爷研制的诸毒物之中最厉害的一种,中毒者先会
  浑身骨软,数日之后便口不能言、目不能识、耳不能听,成为废人,偏又不会死。如
  此毒物,来之不易,用于大王身上才合适,有他这废人在后,王子便好当越王,越人
  还以为是大王传位。如此一来王孙可不能留,人皆知dào
  王孙是太子,王孙不死,大王
  自不会传位给王子不疑。第二,小人知dào
  王孙精细,未必饮酒,是以在食水之中也下
  了毒,只是怕口味有异,毒下得少,只要王孙每日饮些,七八日也就一命呜呼了。”
  伍封听说鹿郢中毒,心中暗急,转念一想,鹿郢说话中气充沛,精力旺盛,想是
  中毒不深,现有楚月儿在此,多半能够化解。又听条桑道:“我们与王孙无怨无仇,
  犯不上杀你,是以王孙九泉之下,要怪便怪王子不疑吧!”
  这时便听颜不疑在门外大喝一声:“什么?你们要毒死小鹿?!”他的声音本来就
  尖细,此刻怒喝起来,更是尖利。石圃与条桑吃了一惊,回头看时,见颜不疑一手举
  着火把,一手抱着一床厚褥,原来他爱惜鹿郢,怕天冷冻着,故亲自来送褥子,恰好
  被他听见石圃和条桑的说话。
  石圃忙道:“王子勿怒,在下全是为王子着想,王孙如果不死,王子便当不了越
  王。”
  颜不疑怒道:“王位之事固然要紧,但我反复说过,我仅此一子,无论如何不可
  伤了他,你们居然擅施毒杀,欲令我绝嗣!”
  石圃叹道:“这事王子切不可妇人之仁,鹿郢如果不死,什么事都难以施为。”
  颜不疑道:“小鹿若死,我这王位得来何用?日后又传给谁人?”
  这时鹿郢在洞中道:“父亲得了王位,想是要立条桑为后。嘿,这石圃与条桑勾
  搭已久,日后条桑生子,自然是石圃的子嗣,他们若用‘无生水’将父亲害成废人,
  恐怕这越国王位便归于石圃之子了。”他这言语甚是利害,颜不疑、石圃和条桑三人
  脸上尽皆变色。
  伍封曾听过石圃与条桑说过这事,见鹿郢所料大致不差,暗道:“小鹿果然是个
  厉害人,他平日少言寡语,实则心中大有计谋,智虑不在勾践之下,相比之下,颜不
  疑身手高明,政事计谋却远不如鹿郢。”
  颜不疑冷冷看着石圃和条桑,道:“原来如此!”
  石圃道:“王子休要多疑,王孙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颜不疑瞪着条桑,喝
  道:“条桑,你说!”
  条桑惊得倒退数步,不自禁地向石圃身后缩过去,嗫嚅道:“这个……”,却向石
  圃看过去,眼光中大有惊惧之色。
  颜不疑并非蠢人,此刻见到条桑的神色,料想鹿郢之言大致不差,怒气勃发,手
  按剑柄,杀气陡生。
  石圃大骇,连忙道:“王子,这事大有误会,千万不要……”,话音未落,便听远
  处有人高声道:“王子,王后已经入城!”
  颜不疑等人吃了一惊,想不到越王后远在吴中,怎么突然间到了徐州,而守城的
  将士也不来通报。
  颜不疑来不及处理石圃之事,喝道:“怎么不通报便放进城?”
  伍封见那禀报的士卒不敢走入,只是在月门边远远说话,猜想颜不疑必有怕人知
  晓勾践和鹿郢被他困在后院,曾严令诸人不得入后院来。
  那士卒道:“南门守将也这说要禀告,却被王后一矛刺死。无人敢阻,眼下王后
  已经入城,到营中去了。”
  越王后强悍果敢,无人不知,颜不疑大惊,连忙将厚褥扔下洞中,道:“小鹿,
  等我处理完事再来。”瞪着石圃和条桑道:“这事日后再算,先随我出去应付王后,这
  个……可有些不妙。”
  石圃向颜不疑做了个杀人的手势,道:“王后那里,王子……”,颜不疑吃了一惊,
  又缓缓摇头,带着二人出门。
  伍封和楚月儿见颜不疑三人匆匆离开,连忙跃下屋顶,赶到洞边,伍封道:“小
  鹿,我救你出来!”
  鹿郢喜道:“师父!”
  伍封将放食物的绳索垂下去,将鹿郢扯上来。
  鹿郢道:“师父、小夫人!”
  楚月儿早拿火把过来,在鹿郢面上照了照,皱眉道:“小鹿果然中了毒,好在中
  毒不深。中了此毒不宜行动,否则毒随气血入心,便难救了,须得先解其毒。”一边
  说,一边取随身的银针等物出来。
  伍封点头道:“也好,你先为小鹿解毒,我去救大王出来。”闪身出室,赶到困押
  勾践的室中,将薄席和木板揭开,还未说话,勾践在洞内斥道:“你们又来干什么?”
  伍封道:“大王,是在下来救你。”
  勾践怔了怔,愕然道:“原来是龙伯!”
  伍封将绳索放下去,勾践道:“寡人数日未曾进食,无力攀绳。”
  伍封笑道:“无妨。”跃下洞去,将绳索系在勾践腰中,然后再跃出洞外,双手将
  替,将勾践由洞中拉扯出来。数日不见,只觉勾践须发又白了许多,不知dào
  是因兵败
  心痛还是因被困黑洞所至。
  勾践苦笑道:“想不到竟是龙伯前来相救,寡人真是惭愧之极。”
  伍封道:“在下是来城中议和,未见大王和王孙之面,心有所疑,遂潜入城中察
  探,不料大王和王孙竟被颜不疑囚困于洞中,委实意想不到。”
  勾践长叹道:“不疑加害父君,与畜生何异?寡人之子竟然如此,令寡人心痛无
  比,若是有子如龙伯,寡人便……,唉!是了,小鹿未知被困何处,想是离此地不远
  处,可曾救出?”
  伍封点头道:“已经救出。石圃在食水中下毒,小鹿中了毒,月儿正为他化解。”
  勾践道:“少年人忍不住饥渴,比不得寡人。寡人当年在会稽为奴,忍饥挨渴也
  是常事。是以范相国常将己食让与寡人……”,他想起了范蠡,不禁又长叹一声。
  伍封见他口唇都起破损起泡,自是数日未饮之故。看来这勾践也异于常人,若换
  了他人,数日不食尚可,数日不饮食水,早已经萎顿昏沉了,怎似勾践还头脑清明。
  伍封由腰间取下翡翠葫芦递给勾践,道:“大王数日未饮,在下有酒,能否饮得?”
  勾践略一迟疑,伸手接过,道:“甚好。”他先用酒润湿了嘴唇,再小咂几口,每
  咂一口,则瞑目稍停一会儿,如此小咂了六七口后,再狂饮起来,将葫芦中的酒一饮
  而尽,面色也红润起来,赞道:“好酒!或是寡人数日绝水之故,只觉此酒是天下绝
  品,寡人一生从未饮过如此美酒!”将葫芦递给伍封。
  伍封将葫芦系在腰间,他见勾践饮酒之法甚怪,问道:“大王这饮酒之法颇奇,
  以往未见过。”
  勾践笑道:“寡人数日未尽食水,这酒毕竟是激性之物,不能骤然狂饮,是以要
  先小咂入腹,使肠胃适应后才能狂饮。”
  伍封点头道:“原来如此。大王是否走得动?”
  勾践道:“应是无妨,寡人……”,才走一两步,却踉跄欲跌。
  伍封道:“还是在下负大王走吧!”他将勾践负在背上,大踏步向楚月儿和鹿郢那
  房中去。
  勾践伏在他背上,缓缓道:“此刻若是寡人持利刃由龙伯颈上插入,龙伯就是神
  仙只怕也难逃一死。”
  1不愧于天,不畏于天:出自《诗经·小雅·谷风之什·何人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