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 捉拿刺客

  过了数日,越王勾践果然派了范蠡为使者,前来议和。
  这日夫差将伍封招入宫中朝议,宫中侍卫、寺人、宫女见了他都十分尊敬,众吴臣看着他
  的眼光之中,或妒忌、或尊敬、或巴结、或羡慕,各有不同之处。
  过了一会儿夫差出来,众人礼毕,夫差道:“果然如王弟所料,越王勾践派了范蠡为使者,
  欲与吴国讲和,并要接越王后和众臣回国。越国之相是百官之长,他将相国派来为使,想来是
  郑重之极。”命人将范蠡请上殿来。
  范蠡上来向夫差施礼,道:“大王,外臣奉寡君旨意,特来议和,望大王以两国之民为重,
  允许议和。寡小君近日携众臣到贵国游玩,外臣正好接她回国。”
  夫差还未说话,王子姑曹在一旁哼了一声,道:“越人两番入寇,杀了鄙邑王子二人,重臣
  王孙雄和名将胥门巢战死,焚姑苏之台,破吴都之墙,如此大仇,怎好说和便和?”
  颜不疑道:“姑曹,吴越交战多年,国民疲惫,重振需日,正好议和,怎可因小失大,误国
  误民?”
  王子姑曹道:“这就奇怪了,眼下吴人视越如仇,士气正盛,无不想灭越报仇,不疑答允议
  和,恐怕吴人都会不满吧。”
  颜不疑叹了口气,道:“越人围城,虽得王叔相助,攻入越都,以致越军退回,但其士卒并
  无大损。眼下吴军新败,王子、名将丧亡,怎说得上士气大振?这几年吴人连连饥荒,面如菜
  色,正好议和修整。”
  伍封见二人一开始便针锋相对,争论不休,心道:“颜不疑声势大振,是以敢当众与王子姑
  曹打擂,但大王在前,又当着越臣之面,成何样子?”又想:“伯嚭与姑曹沆瀣一气,今日为何
  不出言相助姑曹?”忽见范蠡面带微笑,心知此人神机妙算,既来议和,想来有十足的把握,
  心道:“多半是越人又以重贿收买了伯嚭,伯嚭才会如此老实。”
  果然听伯嚭道:“二位王子无须争论,其实战有可战之处,和有可和之处,原该慎重考lǜ
  ,
  但也不必急燥。”
  夫差问道:“太宰有何妙策?”
  伯嚭道:“若战,吴军虽多,但士气低落,粮草仍然不足,未必能胜越人,何况吴临齐、鲁、
  楚诸国,大多于吴有仇,战事拖得久了,它国恐怕会因此而贪吴之利,举兵相攻,以一敌众,
  诚为不智。”
  众人都不住点头,伍封心道:“这人果然能言善辩。”他入吴以来,处处施以强霸手段以克
  制伯嚭,伯嚭先因有伯乙之失,后弱于龙伯之威,处处受制,以致谨慎细微,如今外事已了,
  心神清宁,是以显出其本事来。
  伯嚭又道:“吴越唇齿相依,本为比邻,数十年来虽战事不断,毕竟是互有死伤,吴固然难
  以灭越,越也未必能灭吴,不如以和为贵,互立诚信,未始不能复两国之好。何况天下之民,
  无一喜欢战争乱事,两国能休兵止戈,何尝不是国民之幸?因此微臣以为,大王应允许越人的
  和议。”
  王子姑曹见伯嚭居然与他唱反调,大出意料之外,道:“太宰竟会赞成议和,这真是意想不
  到。”
  伯嚭向他大使眼色,道:“臣事吴数十年,向来主张吴越以和相处,王子有何疑哉?”
  众臣议论纷纷,或和或战,各有见解。
  夫差道:“王弟,你的意见如何?”
  伍封道:“大王,微臣以为,吴越之间固然要以和为上,但吴越世仇难以骤解,吴虽然未必
  有灭越之念,但越必有亡吴之心,太宰所言虽有道理,毕竟将越人看得太过和善了。”
  任公子惊道:“龙伯莫非不赞成吴越之和议?”
  伍封摇头道:“非也,微臣也赞成议和,不过此事要吴越两国之君当着两国臣民立誓才行,
  否则,今日议和,明日大军临境,何以御之?”
  伯嚭皱眉道:“何必如此麻烦呢?越国派了范相国来,两国立盟为好,倒不一定非要越王亲
  临。”
  伍封叹道:“当年吴国大可灭越,越王入吴为质,大王一念之德放之回国,又大加赏赐,加
  授越王八百里之地。越王信誓旦旦,说是终身以国为臣属,后来仍然趁吴国空虚攻入,可见其
  之无信。微臣并非信不过范相国,而是信不过越王。若越王能当着吴越臣民立誓,微臣才能放
  心。”
  夫差点头道:“王弟言之有理。不过此事要多加商议,寡人也不好就下决定,待寡人思之数
  日,再行决断。”
  伍封道:“大王,微臣还有一事要禀告。”
  夫差笑道:“王弟是寡人至亲,有事尽管禀告,寡人无有不允。”
  伍封道:“范相国是微臣的好友,微臣想将他请到府上暂住,若不向大王禀告,恐怕有人会
  说闲话,以为微臣公私不分。”
  夫差大笑道:“王弟若是公私不分,早就大赞议和了,先前又何必说许多话来开罪越人?寡
  人知dào
  你是个重情之人,便将范相国请到府上,善加保护,免得有些吴人不视大体,加害使者。”
  伍封带着范蠡出宫,范蠡叹道:“龙伯果然公私分明,在下还以为龙伯会看在下的薄面呢!”
  伍封苦笑道:“非是在下对相国不敬,只因国事当前,私谊只好先放在一边,不过范相国是
  当世高人,想来不会因此而怪罪在下。”
  范蠡笑道:“在下早知dào
  龙伯必会赞成和议,不过多半会谨慎从事,以免吴人受骗上当。”
  伍封笑道:“是以相国一来便在伯嚭处大施手段,令他宁愿与姑曹公然持异,力主议和。”
  范蠡笑道:“在下这些手段,自然是瞒不过龙伯了。在下见过了寡小君,寡小君对龙伯赞不
  绝口,说龙伯虽然是得胜之师,却仍守臣礼,善待越人,还特意派了人保护,只可惜龙伯非我
  越臣,否则必能助越人纵横天下。”
  伍封心忖:“越王后肯定对我恨之入骨是无疑的,虽然如此,她却对我大加赞赏,显是公私
  分明。这女人能给勾践当数十年的妻子,自然是大不简单。”叹道:“为人臣者当以明君事之,
  在下虽然对越王颇有成见,但其雄才大略、坚忍勇决,的确是少见的雄主,只是在下这性格有
  些怪处,恐怕与他难以相处。何况在下对国事十分厌倦,只想吴越之事一了,便回齐国去自得
  其乐。”
  二人一边说着话,先到范蠡所居官舍收拾,然后一起赶到了龙伯之府上。
  妙公主众女知dào
  范蠡是伍封生平十分尊敬之人,都迎了出来,叶柔与范蠡是旧交,见了故
  人自然十分高兴。
  正热闹时,伍封忽见小鹿由后堂走了出来,吃了一惊,道:“咦,小鹿怎会在这里?”
  小鹿道:“师父,相国,刚来。”他的意思是说他刚刚才到。
  叶柔道:“小鹿儿回莱夷之后,听说赵爷和蒙爷起身,知dào
  公子信鸽的用意,好生后悔先回
  齐国去,一路赶来,才到府中一会儿。”
  伍封见小鹿神情寂寥,猜他是见到鲍兴等人大建功劳,而自己未能效力,是以不悦。
  范蠡见了小鹿,面色微变,小鹿向他施礼,范蠡忙扶住他,叹道:“原来小鹿真的到了龙伯
  府上,这真是大出意料之外。”
  小鹿两眼泪汪汪的,他是范蠡一手养大的,感情自然是格外的深厚。
  叶柔怕伍封怪小鹿自己跑来吴国,道:“小鹿儿赶来是想为龙伯出力,龙伯勿要怪他。”
  伍封笑道:“他这是一番孝心,我怎忍心责怪?”
  范蠡道:“龙伯,在下与小鹿久未见着,有些话想与他说说。”
  伍封心忖他们二人形如父子,自然有话要说,随让小鹿与范蠡到厢房说话,他们的家常自
  己可不宜去听。
  过了许久,范蠡和小鹿由厢房出来,小鹿向叶柔说了几句话。
  叶柔笑着对伍封道:“小鹿儿听说越王后在吴,想即刻跑去保护,顺便将小刀换回来。”
  伍封愕然道:“小鹿儿一路辛苦,总该休息数日吧?”
  小鹿摇了摇头,伍封道:“不过小刀服侍越王后好几天了,突然换人,只怕王后见一疑。这
  样吧,小刀仍守于内,小鹿儿便带些人守住外室。有小鹿儿在,越王后当是万无一失。”
  小鹿领命,点了些人手匆匆去了。
  范蠡叹道:“在下甚喜欢小鹿,只不过有些原故,不好让他留在越国。日后还请龙伯多多看
  视,小鹿如闯了祸,烦龙伯看在我面上饶过他。”
  伍封笑道:“小鹿儿虽然不爱说话,却为人谨慎谦恭,怎会闯祸?何况他是在下的弟子,就
  算闯了祸,在下也不忍心责罚,相国尽可放心,在下便当他是相国之子看待。”
  范蠡笑道:“这却是不敢当,小鹿虽是在下养大,在下怎好意思自认其父?”
  伍封命人摆上酒宴,带着众女与范蠡痛饮。
  叶柔道:“小鹿儿适才曾说,白大哥让他到楚国带一些粱种回去,是以饶道楚国而来。不过
  在途中遇到了那庄战,还比试了刀剑。”
  伍封道:“庄战?噢,是堂溪见过的那人。他力qì
  虽大,未必敌得过小鹿儿。”
  叶柔摇头道:“龙伯可说错了,那庄战不仅力qì
  大,凭一只手便敌产过小鹿儿的双手,还以
  剑术打败了小鹿儿的大梦刀。小鹿儿说除了你、月儿和颜不疑外,他再未见过如此高手。”
  伍封大吃一惊,道:“那庄战如此厉害?他有如此本事,怎甘心当一个御者?这真是意想不
  到了。小鹿儿为何会与庄战比试?”
  叶柔道:“这就不知dào
  了,小鹿儿偶遇到庄战,庄战便非要比试不可。”
  妙公主笑道:“这事以后慢慢再说,没的冷落了范相国。”带着众女向范蠡敬酒。
  范蠡见众女对自己十分殷勤,笑道:“想不到在下到了龙伯府上,居然大受欢迎,是何道理?”
  伍封笑道:“这中间自然是有道理的。柔儿与相国是故交好友,又欠了相国恩德,自然要殷
  勤相报。月儿随在下四处征战立功,全靠相国所赐那一口‘映月’宝剑。公主又不同了,只因
  这丫头从小在齐国长大,爽直惯了,不喜欢吴人吞吞吐吐的有些小家子气,十分恋家,她知dào
  相国一来,吴越的和议便成,在下也可以带她回家了,自然是高兴得紧。”
  妙公主惊道:“咦,夫君怎知dào
  我的想法?”
  伍封笑道:“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的心思我怎会不知dào?”
  范蠡叹道:“龙伯一家人倒是有趣得紧,在下这二十年来忧于国事,连家室之乐也忘记了,
  想来甚是无趣。”
  伍封道:“人一辈子才数十年,万万耽误不得。是以在下一早打定了主意,过几天等吴越和
  议一成,在下就向大王请辞,告老还乡!”
  范蠡口中的酒险些喷了出来,大笑道:“龙伯小小年纪,怎就说告老还乡?如此说来,在下
  岂非老妖怪了?”
  妙公主格格笑道:“范相国自然不是老妖怪,不过夫君倒象个小妖怪!好好一个人,别人偏
  要叫他‘龙伯’,我看那龙与蛇差不了多少,都可唤作‘长虫’。”
  众人忍俊不禁,无不大笑。
  范蠡笑了良久,又叹道:“此番龙伯出奇不意,攻入越都,真是令我们举国震惊,龙伯用兵
  之老练独到,虽然是军中数十年的宿将也有所不如。不过龙伯入城,只是放了两把火,倒没有
  怎么伤人,各臣府中均无惊扰,文大夫府上那位乐灵公然与龙伯顶撞,反被龙伯放了,这番盛
  情,文大夫也十分感激。”
  伍封道:“在下自从爱妾亡故之后,常以为是杀孳太重所至,越人与我并无仇怨,我也不必
  多下杀手。那位乐灵与在下有一面之缘,又是文大夫的人,当年在下新婚之前,文大夫也曾去
  府相贺。别的不说,单是相国的面子也该给。只是此番连越王之宫也烧了,越人多半恨极了在
  下。”
  范蠡道:“毕竟是越人攻吴在先,龙伯焚宫在越人心中,并不算什么。王宫、灵台被烧、仓
  廪武库为之一空,大王是做大事的人,也不会太过恼怒,唯有龙伯胁持王后之事,令大王&&震怒
  之极,此事若传了出去,大王的脸面何存?计然在吴经营已久,却被龙伯一把火烧了落凤阁。
  是以大王必会向龙伯大加报复,务要小心。如今大王越来越阴挚骇人,连在下和文大夫也常常
  猜不出他的心思,若是大王向龙伯施以毒手,恐怕连在下也难以援救,龙伯不可不防。”
  伍封心中一凛,点头道:“多谢指点。”
  晚饭之后,伍封将陈音请来,与范蠡一起饮酒,三人谈天说地,将国家大事放在一边,说
  些各地的见闻与列国以及各家的事情。
  陈音叹道:“在下虽然自负才能,但真zhèng
  赏识在下的只有龙伯、范相国和赵大小姐三人。”
  伍封叹了口气,道:“赵大小姐嫁给代王的事,在下真是意想不到。”
  范蠡道:“如今代国从楼烦手中得地五百多里,域地已超过鲁国,势力不小。中山鲜虞立国
  数十年,悍勇好斗,与代国友善,赵氏一族不免大受威迫,只好与代国联手了。赵飞羽的美艳
  之名天下皆知,将她嫁给代王,正是以婚姻之好来于智氏和中山抗衡,不过此事必是赵无恤的
  主意,与赵鞅无关。”
  陈音奇道:“相国为何这样说?”
  范蠡道:“赵鞅与其祖不同,赵氏诸祖中名人甚多,赵衰仁厚,如冬日之日,赵盾严厉,如
  夏日之日,赵武多智,文才风流,赵鞅却是勇猛之士。赵氏自赵鞅为政之后,形势为之一变,
  赵鞅合智、魏、韩四家之力,灭范氏和中行氏,拥晋阳、邯郸等强城大邑,其实力、财富已凌
  驾于晋君之上,无诸侯之名而有诸侯之实。”
  伍封道:“赵氏非晋国公室出身,是完完全全的异姓,赵夙、赵衰之时以异姓初立,靠亲近
  和忠勤而得公室之重用和赏赐;赵盾之时赵氏虽忠于公室,但赵氏的宗族势力渐大,赵盾善于
  为政,已经能参于废立、执掌国政;赵武更为不同,是个孺雅之人,借晋之国力和公室的威信
  号令诸侯,行弭兵大会,减诸侯之贡,责诸侯退所占它国之地,礼事谨而文赋倡,成晋国霸业
  之顶峰和数百年间最文雅的一段霸业。其后晋国公室衰弱,到赵鞅之时,赵氏便凌晋君之上了。”
  范蠡道:“赵氏与秦君是同一个祖先,自周幽王时便到了晋国,晋献公灭霍、耿、魏三个小
  国,赵夙是晋献公的御者,毕万是车右,晋献公回国,便将耿赐给了赵夙,魏赐给了毕万,毕
  万因此改为魏氏,二人始为大夫,成了赵、魏二家之始。不过,赵魏二家挤身贵卿,却是因赵
  衰和魏绛随晋文公逃亡十九年而成。韩氏之祖是曲沃桓叔,因而是晋君同宗。2”
  陈音道:“单从赵鞅与诸家灭范氏、中行氏,便可知赵鞅的厉害。”
  范蠡道:“其实眼下赵氏最可怕的不是赵鞅,而是赵无恤其人。赵无恤之母虽是身份低微的
  翟婢女,但他的才能足以比得上当年的赵盾,胜过赵鞅多矣。最奇怪的是赵氏一族中最有才干
  的两个人,赵盾之母是翟君的公主,赵无恤之母也是翟人,翟乃狄人,这二人身上都有狄人血
  统,十分奇怪。”
  伍封嘿然,道:“赵飞羽若为代王生子,那血统就更怪了。”
  陈音见伍封脸色有异,知dào
  他与赵飞羽之间有些名堂,打岔道:“齐国的田氏势力也大,只
  怕比得上晋国的赵氏吧?”
  范蠡道:“田氏比赵氏更要厉害。田氏本是陈国公子,陈宣公杀太子御寇,宣公的堂兄陈完
  惧祸奔齐,齐恒公想用他为卿,陈完力辞,任为工正,以封地为氏,改称田完,成为田氏之祖,
  距今有一百九十多年。田氏在齐国不比赵氏在晋,他们毕竟是外人,非齐国的世族,田完不愿
  意为卿而只为工正,正是怕了树大招风,以他的势力,自不敢与齐国的国、高等世族相比,这
  是他的聪明处。传到田无宇时,田氏在齐已经五世了。当时齐国栾、高两家弄权,田无宇与鲍
  国将两家攻杀,田鲍分二家之邑财。田无宇聪明之极,将所分之财献给了齐景公,齐景公大悦,
  将高唐大邑封给了田无宇,田氏大富。田无宇又请景公之命,将高氏逐走的群公子招回,自出
  家财以赐,公室子孙无禄者皆以私禄养之,访国中贫约孤寡者供粟以生。借贷之时还以大量借
  出,小量收入,贫而无偿者索性焚券不计,田无宇死后,其子田乞行事如父。其时齐景公刑重
  敛厚,国人苦之,自然是视田氏为再生父母。田乞死,田恒仍依其祖父之政。田氏有田无宇、
  田乞、田恒三代施德于齐民,齐民归附如流水,望之如父母,在齐国已是稳如泰山了。”
  正说话时,鲍兴匆匆而来,道:“龙伯,越王后遇刺!”
  众人大吃一惊,鲍兴道:“有人潜入越王后的馆舍中行刺,幸好被鹿少爷发xiàn
  ,王后只是受
  了惊吓。”
  伍封道:“那刺客是谁?快带了来。”寻思以小鹿的身手,吴国除了颜不疑、任公子、伯嚭、
  王子姑曹等人外,再无dí
  手,因此刺客遇到小鹿,想来讨不到好去,多半被小鹿所擒了。
  鲍兴摇头道:“刺客有二人,脸上蒙着黑布,被鹿少爷杀了一人,另一人并未擒到,不过被
  鹿少爷赶走了,恰好小人和小阳儿奉小夫人之命,为鹿少爷送酒肴去,正好碰上刺客,险些撞
  在刺客剑下。小阳此刻追了上去,鹿少爷和小刀怕王后有失,不敢离开。”
  伍封惊道:“连小鹿儿也擒不住,这人的身手不弱,小阳未必是其对手,这吴都之中何来如
  此高手?这人向何方走了?此刻吴都紧闭,刺客出不了城,快备车来,我去拿他。”
  鲍兴道:“鹿少爷也这么说,是以叫小人来报讯,那人向东南方向而逃,小人与小阳追了一
  阵,到府前才分手,不过他无车无马奔走,未必能逃很远,最怕的是刺客如果另有接应,那就
  不妙了。”
  伍封问道:“被杀的那人是谁?可曾认出来?”
  鲍兴道:“那人是个女子,也不知dào
  是谁。”
  伍封愕然道:“是个女子?莫非是落凤阁的莠葽或萑苇?”
  鲍兴摇头道:“不是莠葽。”
  范蠡和陈音站起身来,道:“我们去保护王后,捉拿刺客就烦龙伯了。”
  众人分头行事,楚月儿匆匆赶了来,道:“夫君,我们去捉拿刺客。”
  伍封笑道:“区区一个刺客,怎劳得月公主大驾?交给为夫就行,月儿大可以留在府中休息。”
  楚月儿笑嘻嘻道:“公主和柔姊姊说我是夫君的超级侍卫,只要夫君出府,月儿便得跟着当
  车右。上次落凤阁未让我去,今次拿刺客理应去得吧?”
  伍封皱眉道:“我看这多半是公主的主意,怕我在外面胡滚,让月儿做监视。月儿向来心思
  纯净,什么话一问便知。”
  楚月儿笑道:“其实是月儿喜欢跟着夫君,时时冒一点险,找人厮杀比试,甚有乐子。”
  二人到了府院,鲍兴已备好铜车,将车驶出了府,向南追去,道:“适才那刺客便向这方向
  走的。”
  伍封奇道:“我们这府第已快在城南,刺客还往南走,莫非能越墙出这内城?幸好我整备了
  城郭守戍,此刻城郭已闭,刺客也逃不出城。”
  楚月儿道:“夫君,在龙伯之府南边还有一座府第!”
  鲍兴点头道:“那王孙雄为龙伯新建的府第便在城南,不过龙伯没有去住,听说此府眼下正
  由伯乙住着疗伤。”
  伍封笑道:“好不好我们拜访一下伯乙?”
  楚月儿道:“夫君这一去多半会吓住他。”
  鲍兴道:“如今各国闾里管制极严,夜间怎也不敢放人进去躲藏,那刺客往城南而走,说不
  定到了伯乙府上。”
  这时马车到了伯乙府第附近,圉公阳从黑暗中冒了出来,小声道:“龙伯,小夫人,那刺客
  到了此处便不见了,多半已入了伯乙府中。”
  鲍兴将车停在巷中,伍封道:“刺客是偷偷进去,还是直走了进去?”
  圉公阳道:“这就难说了,只因他入府之时,正好那伯嚭从府中出来,小人怕被伯嚭发xiàn
  ,
  躲在了一旁,伯嚭走后,刺客便不见了踪影。小人早想进去看看,却不敢离开,既然龙伯和小
  夫人来了,小人这便进府瞧瞧。”
  楚月儿知dào
  他擅长穿墙,越脊的本事却不如庖丁刀,遂带着圉公阳到墙边,握着圉公阳的
  腰带,挥手将他送上墙头,圉公阳身轻矫健,得楚月儿一臂之力,立时窜了上去,解下腰带系
  在墙边树枝上,滑入墙内。
  楚月儿走回来,上车道:“这事巧得紧,莫非刺客与伯氏父子有关?”
  伍封皱眉道:“伯嚭得了越人之贿,在朝上要议和,怎么又会与刺客勾勾搭搭,要加害越王
  后?那刺客可能入府,也有可能随伯嚭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圉公阳由墙内爬出来,沿腰带滑下,到车前道:“龙伯,小夫人,府中未见
  异常,只有那伯乙和他府中的人。”
  楚月儿奇道:“你怎知dào
  没有外人?”
  圉公阳笑道:“那日伯乙从龙伯之府灰溜溜地搬走,那些家人小人都见过,今日所见仍是那
  班人。”
  伍封赞道:“想不到小阳竟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圉公阳道:“不过那石番也在府中,或可算是个外人吧。”
  伍封道:“石番是大王的车右,又管宫中的侍卫,晚间不在宫中当值,如今落凤阁也没有了,
  他跑到伯乙府上干什么?”
  楚月儿道:“小鹿儿身手不弱,那刺客竟能逃了去,这石番便大有嫌疑了。”
  圉公阳道:“听说石番的拿手兵器是铜殳,不过那刺客手中的武器却是一口剑。”
  楚月儿道:“刺客既然在脸上蒙上黑布,自是怕被人认出来,多半是个熟人。既然怕败露痕
  迹,便不能用独门的兵器了。”
  鲍兴笑道:“譬如让小阳去暗杀一个人,又不能让人知dào
  ,小阳便不能拿你那支铁布,说不
  定也是随随便便拿一口剑。”
  伍封眼珠转了转,笑道:“那被杀的女刺客若是萑苇,这个石番就大有古怪了。今日我们不
  管刺客是不是他,也到伯乙府上将他揪出来问问。”
  鲍兴笑道:“这就最好了,那伯乙两三个月下来,多半伤势好了,小人正好去吓一吓他,让
  他再病哼哼地躺回床上去!”
  楚月儿笑道:“你不是又想去扮‘鱼仙’吧?”
  伍封命圉公阳去将小鹿唤来,认一认刺客是否是石番。
  鲍兴将车赶到了伯乙府前,门前的家人认识他们,吓得脸色青白,鲍兴道:“去告sù
  伯乙,
  就说龙伯前来拜访。”
  一个家人飞跑进去通报,伯乙拄着杖带了十数人出来。
  伯乙脸上被伍封打过一拳,眼下伤已大好,但这张脸却鼻陷嘴裂的有些不成样子,不过他
  满脸的惊恐之色从残破的脸上还是看得出来,道:“龙伯到在下府上来,不知有何事指教?”
  伍封问道:“城中有刺客要行刺越王后,逃到了你府上。在下是追凶而来,与你无甚干系。”
  伯乙脸上更惊,道:“刺客怎会到在下府上来,龙伯说笑了。”
  鲍兴道:“你这人行事胡涂,连自己的府第在哪里也分不清楚,家中跑来几个刺客也是等闲
  之事,不足为奇。”
  本来伍封与伯乙说话,鲍兴是不能插嘴的,但此刻他们是存心来找岔,伍封便由得鲍兴胡
  说八道。
  伯乙心惊胆战之下,不敢说话,向向身边的从人使了个眼色,立时有人往后溜走,圉公阳
  和庖丁刀闪身上前挡住。
  伍封笑道:“伯兄,你莫非想派人通报刺客?要不便是派人禀告令尊?”
  伯乙其实也搞不清楚是否真有刺客到了他府上,只是以为伍封存心来寻事,想派人到太宰
  府上将其父亲伯嚭搬了来,但他的用意被伍封一语道破,也不知dào
  该如何分说。
  伍封道:“听说石番正在贵府作客,在下前来追凶,石番眼下肯定已经知dào
  了,居然不出来
  拜见,当真是大胆之极!伯兄,烦将石番叫出来可好?”他一边恶狠狠地责骂石番,一边却对
  伯乙变得十分客气,倒令伯乙有些不知所措。
  伯乙心道:“这人恶狠狠到府上来,我匆匆带人出门,石番也看在眼里。石番只是个小小的
  车右,虽然兼管宫中侍卫,其实连郎中也算不上。就算他是郎中令,见了这人也该立时上前拜
  见才是。这人是大王亲口封的龙伯,地位与王子相若,石番竟敢妄自尊大,这不是存心招惹这
  个祸胎么?”心中暗暗为石番担心,叫上一个家人,命他去将石番请来。
  过了一会儿,石番背上插着一只四尺长短的青铜殳,急匆匆从府中出来,向伍封和楚月儿
  施礼道:“龙伯,月公主,小人石番拜见。”
  伍封哼了一声,道:“石将军好大的架子!”他本来一直称呼石番为“石兄”,此刻却称他为
  “石将军”,石番听在耳中,便觉得杀气腾腾的,身上沁出了冷汗。
  1弓矢斯张,干戈戚扬:出自《诗经·大雅·公刘》。
  2韩氏:据《国语》,韩氏之祖是曲沃桓叔,《史记》中说韩氏是周之同姓,其后事晋,得封于
  韩原,自韩厥始以韩为氏。说法虽异,但韩是姬姓,与晋君同宗却是一样的。中依《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