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比翼双飞
叶柔除了每日带着女儿营习连弩之术外,兼负大媒重任,每日极为忙碌。伍封闲时将叶柔
的身世向妙公主三女说了,三女对叶柔更生敬爱之意,又怜她身世可怜,都将叶柔视若姐妹。
楚月儿每日与伍封精研剑术,伍封将新悟的凌空行剑之妙诀教给她,楚月儿剑术长进不少,
凌空行剑威力大增。
迟迟让公输问请了若干匠人到府上,妙公主和迟迟却趁伍封与楚月儿练剑之时,常常跑到
匠人之处,也不知dào
干些什么。
这天伍封与楚月儿练完了剑,坐在一旁看众女习射。
伍封忽地有了一个主意,对楚月儿道:“月儿,我忽想起了一个办法,若是我们同样地凌空
行剑,以二敌一,是否敌得过支离益呢?”
楚月儿侧着头想了想,道:“只要能在空中借力,不落地上,那就好办多了。”
叶柔道:“支离益的屠龙剑术想来也要借力凌空,其借力之时便大有破绽。若是公子和月儿
能趁此间隙攻之,说不定能与他一搏。”
伍封沉吟道:“我们以脐息之妙身在空中却如脚踏实地般有力,但要转动身法,就非得找个
地方借力转折不可,最好便是在林中,不过支离益就算不会脐息,也能靠树林借出劲力来,抵
得上我们的脐息,讨不到便宜。”
叶柔眼中一亮,道:“公子和月儿能在飞行中生力,支离益多半是不能了,若在空旷之处,
公子和月儿便大占便宜,所欠无非是转动身法之助了。你们同在空中,是否能互相借力以转折
呢?”
伍封大喜道:“这真是个好办法。”与楚月儿细想了一阵,商议了好半天,这才站在场中。
伍封道:“月儿,我们便试一试好了。”两人飞身起来,向同一方向窜去,到三丈外时,伍
封便开始下沉,楚月儿道:“夫君!”飞起一脚踢来,伍封以一脚相迎,两脚轻碰,二人分飞开
来,不能保持一个方向,各分开三四丈落下。
伍封沮丧摇头道:“这一借力虽然能转折,又怎使方向不变?”
楚月儿想了想,道:“夫君,我们再试一试。”
二人又一次飞身而起,空中双脚相击,正要各自分开,楚月儿忽伸出了手在伍封袖上轻扯,
将横力化作直力,不仅将伍封横飞的方向改变,自己也因此继xù
前飞,二人又前飞出了三丈多
远,正想再以脚相击时,却因配合未当,各自踢了个空,飘身落下。
伍封喜道:“这法子不错。”
二人试了良久,终能大致配合下来,空中或用脚、或用手,竟能同向一个方向飞出二三十
丈不必落地,而又不损力qì。
此法虽是叶柔想出来,但她看在眼里,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待二人飞回时,叶柔叹道:“长
此以往,只怕公子和月儿真能如鸟一般飞行哩!”
伍封叹道:“早会此术,那日与月儿偷入桓魋大营时便不用那么冒险了,几乎跌到山下摔死。”
楚月儿笑道:“柔姊姊想的办法当真高明,这法子又该起个什么名字才好听?”
伍封笑道:“我和月儿在空中一路上打打撞撞,拉拉扯扯,不如叫着‘拉拉扯扯之术’好了。”
楚月儿格格笑道:“这太过难听了吧?”
叶柔笑道:“你们在空中同飞,恩爱无比,如鸟一般同行,若叫着‘比翼双飞术’,月儿喜不
喜欢?”
楚月儿拍手赞道:“这名字最好了。”
伍封笑道:“我觉得‘拉拉扯扯术’之名字也未必差到了哪里去。”
一连许多天来,伍封和楚月儿都勤练“比翼双飞术”,不仅能飞行数十丈外,还能同改向一
方,甚至能在空中双双回转,他们将剑法用上去,威力便如天外奔雷一般。他二人每每携手作
战,心意相通,配合之默契便如水乳之交融一般,因而进境奇快。
这些天中,鲍息、晏缺、公子高等人都来拜访过伍封,齐平公派来问候妙公主起居的使者
也是络绎不绝。
这一天,伍封和楚月儿练了一阵剑术和戟矛之术,均觉自从改用脐息之后,劲力大有增益。
正休息时,妙公主和迟迟得yì
洋洋地走来。妙公主道:“夫君,快随我们来,有件物什要让
你瞧瞧。”
伍封和楚月儿见她们神mì
兮兮地,不禁好笑,随着妙公主和迟迟到了一处室中,只见室中
堆满了物什,金帛铜器足有半屋。
伍封愕然道:“这是些什么?”
迟迟笑道:“这都是夫君大婚所收的礼物。今日有暇,我与公主一起收拾了一下。”
妙公主笑道:“这个不忙看,先看看迟迟新制的铜甲。”她从案上拿起一件黄灿灿的铜甲,
交给伍封。
伍封接过细看,只见与他的铁甲大致相同,胸、腹、背、肩上用了几片较大的青铜片,其
余地方都用小而厚的铁铜片片相连,这些铁片磨得两寸见方,以铜环相扣,与大甲片相连。
伍封笑道:“此甲做得甚是精细,未必不如我的铁甲,迟迟手艺很好。”
妙公主嗔道:“你这人总是忘了我的,我也帮手了不少!”
迟迟笑道:“不过,这些打磨功夫全靠问表哥请来的那些高手匠人了。”
伍封道:“这铜甲是打给何人穿的?”
迟迟道:“夫君和月儿都有了甲,公主却没有,本想给公主打件甲,可公主不要,这一件是
给柔儿的,还有顶铜盔。是了,夫君与月儿都有甲,迟迟却没见你们穿过,未知是何模样。”
伍封笑道:“这有何难,便穿来给你瞧瞧。”让四燕女将二人的甲胄拿来,替二人穿上。
迟迟见二人一黑一白两身甲胄,威风凛凛,不住称赞,又细细看那铁甲,叹道:“陈音的手
艺恐怕天下少有,我可远远不及。”
妙公主让冬雪将叶柔请了来,叶柔一进门便见伍封和楚月儿顶盔贯甲地站在房中,吃了一
惊,道:“公子,是否出了事?”
伍封笑道:“迟迟为你制了一副盔甲,让你来试衣。”
妙公主和迟迟将叶柔的狐裘脱下,为她穿戴好铜甲铜盔,伍封见她虽然身裹铜甲,依然看
得出她玲珑挺直的身材,黄灿灿地英姿飒爽。
众人不住口地称赞。
伍封笑道:“迟迟这套甲胄打造得甚好,柔儿的身材也好。”
叶柔脸上微微一红,转了两个圈,甚为高兴,道:“这套甲胄的确不错,难得的是并不沉重,
迟迟的制甲之艺的确高明。”
迟迟笑道:“柔儿的几个乖徒儿也有东西!”
叶柔奇道:“我的还有什么徒儿?”
妙公主格格笑道:“便是春雨、夏阳、秋风、冬雪四位美人了。她们得柔儿指点,刀阵大有
进境,越王送了十八斤精铁给夫君,迟迟便用这精铁铸成了四口直脊弯刀,正合她们使用。”
迟迟道:“风儿力大些,那口刀重六斤,其余三口刀各重四斤。”
四燕女侍候在一旁,听说连她们也有东西,十分高兴,妙公主从房内将四口铁刀拿给她们,
四燕女将刀从鞘中拔出来,明晃晃的寒气袭人,比普通的铜刀要锋利坚韧多了。这四口刀是迟
迟精心打造的,刀首镶着金灿灿的小鬼头,十分神气。秋风在四女中力qì
最大,胜过其他三女
多多,她的那口刀就稍厚重些。
四女大喜,迟迟又拿来四套铜制甲胄,道:“这也是打给你们的。”
四女穿上甲胄,各挥了挥刀,更显得英气勃勃。
妙公主又拿来一套铜甲胄,道:“还有一套,这套是小兴儿的。小兴儿常年替夫君御车,也
得有套防身之物。”
叶柔道:“正是。公子是主将,万一有战事,御者伤了,兵车不能行,极为糟糕。”
伍封笑道:“叫小兴儿来试甲。”
鲍兴来后,见室内人除了妙公主和迟迟外,都顶盔贯甲,惊道:“出了何事?要找谁打架?”
四燕女不由分说,给他穿上了盔甲。这盔甲是迟迟度其身而成制成,鲍兴穿着,更显得头
大身宽,粗壮结实。
鲍兴来来回回走了几趟,甚是得yì。
众人见他摇头晃脑的,无不好笑。
楚月儿笑道:“有这铜甲,小兴儿便不必穿数层革甲了。”
伍封想起当日在卫国之时,鲍兴一手御车,一手提钺,颇能杀敌,心中一动,寻思:“小兴
儿剑术难以有成,若用斧钺,不知如何?”
迟迟道:“我让匠人制十数副铜甲铜盔,准bèi
给平爷他们穿戴,过几天便可以大功告成,只
是做了这几套,再无力自己动手去制了。”
伍封点头道:“你想得周到。”忽想起那日与楚月儿偷入桓魋的大营,用藤条系腰凌空跃下,
连衣甲都磨破了,心忖自己与楚月儿现在学会奇术,再遇当日情形便不会那么冒险,不过自己
手下的人却不会这种本事,非得有些东西使用不可。道:“迟迟,你吩咐匠人再打造些细细的铜
链,每条长三丈,越轻便越好,日后交我们的勇士随身带着,终有一天能用得上。”迟迟点头答
应。
伍封看了看叶柔等人,道:“岳丈新创了一套巫氏秘术,一样有养颜增力之效,让我择人而
授,我今教给你们,好自练习。尤其是小兴儿,务要勤练。”他想,鲍兴在武技上资质不佳,练
这巫氏秘术,说不定能有点效果。
叶柔等人大喜,伍封当下将这巫氏秘术教给叶柔、四燕女和鲍兴。
教完之后,伍封道:“这巫氏秘术,千金难求,你们要每日行之。”
正在这时,一个宫女来报:“公子,相国府的四小姐来了。”
伍封对四燕女道:“四小姐是你们的故主,该见一见。”与楚月儿迎了出去,他怕田燕儿找
她比剑,心想她多半连楚月儿的剑也挡不了几招,便将叶柔叫着一起出去,到时由叶柔来打发
田燕儿算了,四燕女也各佩着刀随三人出来。
妙公主和迟迟得夫君赞赏,十分高兴,又到匠人处去了。
田燕儿带着田力正在堂前,见伍封、楚月儿和叶柔顶盔贯甲,领着四燕女和鲍兴威风凛凛
地走出来,吃了一惊。
伍封笑道:“我们正在试甲,没有吓着四小姐吧?”
田燕儿笑道:“燕儿以为大将军在府上正演兵呢!”
四燕女上前拜见田燕儿,田燕儿扶起四女,笑道:“你们四人到了大将军府上,神情也比以
往不同了,格外威武了些。可见大将军府上习武成俗,以至人人都练武技。”
伍封又对田力道:“田兄,有好些天未见了,怎么看起来清减了些?”
田力苦笑摇头。
田燕儿道:“田力原来是三哥荐入府中,如今三哥被逐出了田家,我便将他要来。”她说的
三哥自然是田政了。
伍封等人心知田力定是因此而在田府之中呆不下去,田燕儿心地倒好,不计田政使人以毒
箭伤她,还将田力留了下来。
因田燕儿是闺中少女,又是亲戚,自不能在大堂款待那么见外,伍封三人将田燕儿和田力
引入厢房,春雨等人送上香茶果品。
田燕儿坐了下来,田力站在她身后,楚月儿和叶柔坐在伍封两旁,四燕女都站在伍封三人
的身后。
伍封见田燕儿面色苍白,看起来仍然十分体弱,担心道:“四小姐似乎并未大好,为何不在
府中将养?”
田燕儿嗔道:“我才入府来,大将军便要逐客么?”
伍封忙道:“眼下四小姐身份不同了,说起来也算得上在下的长辈,在下怎敢得罪四小姐?”
田燕儿笑道:“可从令兄鲍息姨丈处看来,大将军仍是燕儿的长辈。这辈份大小委实搞不清
楚。”她看着楚月儿,笑道:“月儿自从随了大将军后,变得越来越美丽动人。”
伍封笑道:“是极是极,月儿这是天生美丽,那倒未必是跟我之故。”
田燕儿忽然叹了口气,道:“月儿能嫁给大将军,我真是羡慕月儿的福气。”
伍封道:“并非在下吹捧,其实无恤兄是当世人杰,地位又尊,的确不会辱没了四小姐。”
田燕儿幽幽道:“小时候大哥给了我一口铜剑,名叫‘飞龙’,那是我平生的第一口剑。后来
家父觅了一口叫作‘秋望’的铁剑给我,剑质远胜过我那口‘飞龙’,好虽是好,我却并不喜欢,不
愿意要,家父便将它交给了三哥。”
伍封点了点头,道:“世人都有些喜新厌旧,四小姐出生豪门,居然能珍爱旧物,倒是少见。”
田燕儿道:“物之新旧我并不在意,只是那口‘飞龙’铜剑我用得久了,有了感情,若弃之不
用,心中不忍。是以无论何物,我若是不喜欢,便不愿意要它。”
伍封和楚月儿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恐怕在田燕儿的心中,赵无恤便如同那一口“秋望”铁剑,
好虽是好,她却并不喜欢。
伍封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世上,婚姻大事哪管得上女人是否喜欢。女儿未嫁之时,就好
像小孩儿玩的布鸢,在空中飘来飘去看起来甚是自在,其实那一根线却牵在父母手里。一旦父
母将线剪断,花落谁家靠的全是运气。落到一户好人家,或还有幸福,若是落到坏人家,只怕
一辈子也无甚快乐,抑郁而终了。”
众人听他说得甚是形象,又十分深刻,无不动容。叶柔微微一震,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来。
田燕儿叹道:“大将军说得甚是,我虽是相国之女,也只能随风而落,一点也由不得自己。”
伍封苦笑道:“不说是卿大夫之女,就算是周天子和各国之君的公主又能如何?譬如国君娶
妻,娶的一般是他国的公主,可他国还得将公主的亲妹或堂姐妹送一个来。这还罢了,另外两
个与女方同姓之国也要送女儿陪嫁,各带其姐妹和堂姐妹来,统称为滕。你说这些女子又能如
何?堂堂公主虽嫁了一国之君,却连嫡妻也算不上,无怪乎众多公主宁愿嫁大夫为妻了。四小
姐能嫁给赵无恤,其实让很多闺中女子羡慕!”
田燕儿摇头道:“为妻为妾,燕儿倒不甚在意,最要紧的是夫君要如意才行。”
伍封微笑道:“其实四小姐若与无恤兄在一起久了,多半会当他是你的‘飞龙’铜剑,不同于
那口‘秋望’。”
田燕儿摇了摇头。
伍封道:“四小姐的心中莫非早已有了‘飞龙’?”
田燕儿幽幽叹了口气,起身告辞,道:“燕儿此来是想告sù
大将军,大将军回莱夷之时,带
燕儿一同去散心。此事国君、父亲和大哥均已答yīng
,让我远嫁晋国之前,看一看我们齐境。”
伍封心中不忍,道:“好吧,我走之时便带你去看看大海。”
田燕儿和田力出府走了,冬雪拿着一个锦盒上来,道:“公子,这是四小姐送你的礼物。”
伍封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口剑,剑鞘上镶着两个篆字:“秋望”。
叶柔吃了一惊,道:“这是堂剑!”
伍封想起庆夫人曾跟他说过,楚国堂溪出产良铁,当年吴王阖闾之弟夫概王乘吴王阖闾入
楚,回国自立为吴王,败后到了楚国,楚封之于堂溪。夫概到堂溪之后,息武营铸,开设剑炉,
每年出产精铁良剑百口,列国卿大夫常使人重金求之,以之为佩剑,是以人人都说“天下之利,
尽在堂溪”,夫概所铸之剑就叫“堂剑”,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剑。
1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出自《诗经·国风·周南·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