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未来外父

  伍封见玄菟灵是迟迟的父亲,心想今日将他迫得如此狼狈,那是大大得罪了他,大感彷徨,
  忙上前陪礼道:“唉,在下如早知法师是迟迟的父亲,怎敢动手?今日真是莽撞了!”见迟迟又
  白了他一眼,大有嗔怪之意,更是手足无措,不住地跺足搔头。
  迟迟见他大显笨态,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玄菟灵笑道:“迟迟,此事怪不得大将军,是我故yì
  说要将你留下来,他以为我要对你不利,
  才会迫得大打出手。”扶着迟迟,又挽着伍封坐回席上,迟迟便偎在玄菟灵身边坐下。
  楚月儿嗔道:“迟迟,你就算跟父亲来,也该留书告sù
  我们才是。今日一早起身便不见你,
  把公子和我们急坏了!”
  迟迟笑道:“月儿勿怪,我昨日也醉了,爹将我抱回府中时,我还未醒呢!”
  楚月儿睁着大眼,看着玄菟灵和迟迟,点头道:“法师与你生得还真像!”
  众人仔细打量这父女二人,果然生得颇像。
  公输问道:“小人昨日拜访大将军,见迟迟坐在一侧,便觉与家师相像。回来向家师说起,
  家师怕贸然上门不好,是以晚间偷偷到府上去看,才将迟迟偷偷接回府来。”
  玄菟灵笑道:“在下这十数年来派人,又亲赴各地找寻女儿,总是不能如愿,只道是人海茫
  茫无处可觅,谁知天可怜见,女儿竟随大将军到了城中来。在下这些年常见有女子与在下或亡
  妻相似,总以为是自小失散的女儿,结果每次察证之下,都是失望而回。昨日问儿说起来,在
  下还不大相信天下竟会有恁般巧事,是以不敢直赴府中,只好趁夜间潜入了晏府,正好见迟迟
  跳舞,其面容有几分似在下,神情却像极了亡妻,便趁迟迟酒醉,将她偷了回来,察验之下,
  果然是在下的女儿!”
  伍封奇道:“法师与迟迟自小失散,怎知她是女儿呢?”
  玄菟灵笑道:“在下家中不知何故,素来人丁稀少,或是家中的传承,只要是嫡亲子女,双
  脚必有六趾。天下间偶有单脚六趾者,但双脚六趾却唯有我玄菟家人才会有。迟迟双脚六趾,
  那是假冒不来的。”
  众人目瞪口呆,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单脚有六趾的都没有见过,怎知世上还有双脚六
  趾的人?
  玄菟灵笑道:“在下之所以不敢上门找大将军查证,也是因此。若是在下贸然上门对大将军
  道:‘大将军,烦将阁下爱姬的屦袜脱下来,让我瞧瞧美人的玉足!’大将军定当在下是个轻薄
  小人,早就大打出手了吧?”
  众人都微笑起来,心想这话说得也是。
  玄菟灵又道:“本来在下心想,若是弄错了便偷偷将迟迟送回去,那是神不知鬼不觉,恐怕
  连迟迟自己也只当是发了一个怪梦。谁知一看竟是自己费了十数年功夫寻觅的女儿,父女相认,
  狂喜之下,便忘了派人向大将军报讯,待想起来时,大将军竟已找上门来。”
  迟迟埋怨道:“爹,你为何不向公子说明白,非要逼他动手呢?”
  玄菟灵笑道:“爹这么做是大有道理的。昨日我到晏府时,见你们歌舞夜饮,四人都醉了,
  便想传闻不实,这大将军其实是个酒色之徒,无甚本事,多半是靠父荫才混上了这大将军的。”
  伍封听得惭愧之极,无地自容,心想昨日更是胡闹,以妙公主的酒量也被自己灌醉,更何
  楚月儿和迟迟,也无怪乎玄菟灵会有此想法。
  玄菟灵又道:“我与你父女见面,自有说不完的言语,谁知你三言两语,总是扯到大将军身
  上去,心想难道我这亲父在你心中还不如大将军,不免有些气恼。”
  迟迟羞红了脸,大嗔道:“爹呀,当着这么多人你怎能乱说呢?”
  玄菟灵大笑,道:“我见你对大将军一往情深,嘿,你是我的独生女儿,怎能让你被人所骗,
  是以非得试一试大将军的真实本领不可。心想若是大将军能接我十剑,便是有真才实学,配得
  上我的女儿。谁知比试下来,大将军的剑qì
  纵横,令为父见猎心喜,再也忍不住手,要与大将
  军一较高下。为父怎知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本事,连为父也差点被他一剑劈死?早知如此,他
  一进门为父便叫他一声贤婿,大将军自然明白其中的真相了。”
  迟迟面色更红,低下了头,对玄菟灵大是嗔怪。
  伍封惭愧道:“其实都是在下不好,昨日若不是胡闹饮酒,法师怎会误会呢?”
  玄菟灵笑道:“幸好你们饮酒大醉,否则,我怎能轻松将迟迟偷出来?昨晚若是动起手来,
  只怕任我如何分说,也难逃你的神剑吧?今日大将军为了救迟迟,不昔与我玄菟族人为敌,更
  不在意莱夷九族会因此而敌对,对迟迟的一番情意,我倒是满yì
  得很。其实先前给你们所饮之
  酒,内有御寒之药,你怕月儿姑娘和手下中毒,一起饮下肚去,那是十分的义气!”他突然尔我
  相称起来,心中自是当伍封是女婿,不再见外了。
  迟迟偷眼向伍封看了看,见伍封也笑看着她。迟迟忽见楚月儿笑嘻嘻地向她大扮鬼脸,害
  羞之下又低下了头。
  伍封见他提及手下,忽想起一事来,忙对招来道:“招兄,你先回府将事情禀报公主,她多
  半是急坏了。你也无须再来,自去休息。”又对玄菟灵道:“招兄每日夜巡,需yào
  昼寝,今日因
  为迟迟不见了,急得不敢睡觉。”
  玄菟灵命公输问带招来出府,顺便将妙公主请来,一同午宴。
  公输问与招来走后,玄菟灵道:“我因为常常出外寻女,不在府中,是以其他人来见我,多
  半找不到。他们还以为我架子太大,不愿意见他们。”
  伍封想起门外的那些夫余族人,问道:“门外那些夫余族人又是怎么回事?”
  玄菟灵叹了口气,道:“你休要小看了夫余贝,这人城府极深。当年齐国灭莱之时,莱君便
  是夫余贝的曾祖父,他这人心中常有复国之念,便想借助我玄菟族在夷人中的声望,为他鼓动
  夷民。门外那些人说是他派来保护我,其实是来监视我的。”
  伍封惊道:“原来这人竟有这种念头!他要复莱国,那定会视我为敌了,真难为他在我面前
  装出一副卑恭的样子。”
  玄菟灵道:“夫余族人如今有一万四千多户,又与莱夷的齐民交好,听说连田氏族人中也有
  他的同谋。这人最会阴谋诡计,我早疑心夷人各族的内斗,多是他挑起而从中取利,如今九族
  夷民的田产、渔盐、山猎、海贝全是由他收后卖出,夷民对他依靠之极,也算得上控zhì
  了夷民
  的生存之脉,不可不防。”
  伍封道:“孔子的弟子冉雍兄教我日后设市肆以调节莱夷的货贸,收购夷民之产,若真能施
  行,必可以夺夫余族之权。”
  玄菟灵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夫余贝多半会从中破坏。夷民对齐人多少还有些戒
  心,若是夫余贝暗中调拨,怕不能顺利成事。我因时时出门,怕他对族人不利,也不得不对他
  虚与委蛇。”
  伍封笑道:“若是这市集由法师主持,夷人多半会信服了吧?”
  玄菟灵点了点头,道:“若是我来主持,夷人当然会信我。我巫家在莱夷一百多年,早已赢
  得了夷人的尊敬。”
  伍封奇道:“巫家?”
  玄菟灵笑道:“其实我祖上姓巫,当年先祖巫臣教吴兵车战之术,吴军始强,先祖之子巫狐
  庸留于吴国为相,余子归晋袭领邢地,至今仍在。先祖与夏姬也生有一子,娶齐国玄菟族长之
  女,后继为族长,取代了玄菟一族,至今已有百年了。”
  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了一眼,料不到玄菟灵竟是巫臣之后,既然是夏姬之后,也怪不得会采
  补养颜之术。
  伍封叹道:“原来法师的采补养颜之术是来自祖上巫臣和夏姬。”
  玄菟灵点头道:“正是。不过我在二十年前在楚国苦城遇到老子,得他之教诲,将采补之术
  加以变化,再也无须采补少女了。”
  伍封道:“我有一事不解,以法师之能,如何会与迟迟失散了呢?”
  玄菟灵道:“迟迟的母亲是晋国荀寅之女。当时晋国六家为政,岳父荀寅称中行氏。我在十
  八年前,游于晋国,与荀寅之女成亲,次年生了迟迟。那一年晋国内乱,范氏、中行氏围赵鞅
  于晋阳,荀氏、韩氏、魏氏三家攻打范氏和中行氏,我护着岳父走保朝歌之城,途中妻子死于
  乱军之中,女儿失踪。到朝歌之后,我便去寻找女儿,却一直未曾找到。七年之后,范氏与中
  行氏大败,只身逃往齐国。我只好回到齐国,将岳父和范氏接到玄菟族中奉养。公输问自小由
  我养大,他其实是中行氏的孙子,需得叫我姨丈,叫迟迟为表妹。不过,为免晋国智、赵、韩、
  魏家知dào
  ,才改称公输氏。五年前范氏和中行氏先后亡故之后,我才让问儿守府,管理族中之
  事,自己云游天下,寻找女儿。”
  说了一会儿话,家人报妙公主来了,众人起身将她迎入府中。
  妙公主见迟迟无恙,心中大悦,侧着头看了玄菟灵老半天。
  玄菟灵笑道:“妙儿,难道不认识灵舅舅了?”
  妙公主恍然笑道:“我说法师为何看来眼熟,原来是灵舅舅。”
  众人尽皆愕然,这玄菟灵何时又成了妙公主的舅舅呢?
  玄菟灵笑道:“其实我这舅舅与公主之亲相距甚远,我祖父之妹是晏老大夫父亲晏婴的妻子,
  是以算得上是公主的舅舅。公主七八岁时我曾见过她,后来因四下奔走,未再见过,不料公主
  记性甚佳,居然还记得我这个舅舅。”
  妙公主笑道:“怪不得我和迟迟一见如故,原来是有亲的。”忽又侧头细想,狐疑道:“我一
  见了月儿便喜欢得紧,莫非也有甚亲?”
  楚月儿忍不住格格娇笑。
  伍封失声笑道:“自然是有亲的。你和月儿的夫君都是我,为何不亲?”
  妙公主笑道:“是极是极,若非封哥哥左右其中,我们这些亲戚还当真混不到一起来。”
  时已近午,玄菟灵命人奉上酒肴,众人心情俱佳,吃过午饭后,言谈甚欢。
  妙公主、楚月儿和迟迟三女混在一起,叽叽喳喳自有说不完的话题,伍封和玄菟灵看在眼
  中,心中大悦。
  玄菟灵命公输问陪着平启和鲍兴,自己将伍封叫到了厢房之中。
  伍封知dào
  他定是有事要与自己商议,果然听玄菟灵道:“大将军,你新春时要与公主和月儿
  姑娘成亲,未知与迟迟的亲事何时办呢?”
  伍封道:“只因我还未将迟迟带去见家母,是以不好决断。”
  玄菟灵笑道:“我想令堂定不会有何异议,不如在新春一道办了亲事。”
  伍封叹道:“我的确是这么想,但公主是我的嫡妻。迟迟是法师的独女,以法师的身份,怎
  好让女儿做我的妾侍?”
  玄菟灵叹了口气,道:“我自是不大愿意,但我看迟迟对你深情一片,我若是不答yīng
  ,只怕
  她不乐。不过以我看来,你这人极重情义,在你的心中,对嫡妻和妾滕似是无甚分别吧?”
  伍封点头道:“那是自然。”
  玄菟灵笑道:“其实以你的身份,迟迟嫁你为妾,也不算辱没了她。这次我便与你一起到主
  城去,见了令堂后再作商议。”
  伍封笑道:“这是最好不过了,若不尽快与迟迟成亲,万一哪天法师反悔,又将迟迟偷走,
  我岂不是大大糟糕?”
  玄菟灵大笑,恰好妙公主、楚月儿和迟迟三女一路玩耍从门外经过,迟迟探过头来,好奇
  问道:“爹,公子,你们在说什么?”
  伍封笑道:“我正与未来丈人谈你的婚事,是否想进来听听?”
  迟迟大羞逃走,妙公主和楚月儿嘻嘻笑着追了过去。
  1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出自《诗经·卫风·淇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