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迟来之女

  次日辰时,妙公主便从宫中带了二十多侍卫过来,伍封让宫中侍卫的七八辆兵车回宫去,
  这才出发。
  平启的车在最前开路,招来的车在最后。
  伍封的铜车紧随平启,鲍宁仍当他的车右。妙公主和楚月儿同乘一车,随在铜车之后,此
  后是叶柔和迟迟同乘的一车,此后依次是赵悦、蒙猎、吴舟等人各自乘的一车,四燕女、三十
  六剑姬以及三十多个侍从的马车随在吴舟的车后面,一众人浩浩荡荡出发。由于他们一行中以
  辎车为多,又不急着赶路,是以行速甚缓。
  列九、楚姬、鲍琴和鲍笛一早赶到了府中,送出了门才回封府。
  一路上冰雪皑皑,朔风猎猎,伍封站在铜车上,见满目旷野,心怀大畅。
  回首见妙公主与楚月儿披着狐裘,在风中指指点点地小声说话,伍封笑道:“你们在说什
  么?”
  妙公主道:“终日在城中,其实闷得紧,如今在外走一走,甚觉畅快。”
  楚月儿道:“齐国的景色,与楚国大不相同,楚国在江南地方,甚少见雪。偶有雪时,也只
  是一点点雪影子,落地便化了。”
  伍封道:“其实说起来我也是楚人,算是月儿的同乡,可惜一直未曾去过楚国看看,几时有
  时间,便由楚月儿陪我到楚国各地一游。”
  妙公主立kè
  大恼,嗔道:“你整日与月儿乱跑,就不用理我了?”
  伍封忙道:“当然公主也是一道,若我同月儿去了楚国,将公主放在家中,我还不放心!以
  公主的美貌,我若不在家中,怕有些人会上门纠缠,哼,此事难说得紧!”
  妙公主立kè
  化恼为乐,笑咪咪道:“除了楚国,你还想去哪里?”
  伍封笑道:“哪里都想去!譬如晋国、燕国、、秦国、吴国、越国,成周也可以去看看。”
  妙公主故作恍然大悟之状,笑道:“是了,最好是先去晋国。”
  楚月儿嘻嘻一笑。
  伍封笑道:“又在胡说了!”心中却想:“其实去一趟晋国,看看飞羽是最好的了。”怔怔地
  发起愣来。
  妙公主与楚月儿互使了个眼色,自然知dào
  他想起了那位“关关雎鸠”。
  楚月儿忽道:“公子,你想不想去代国看看?”
  伍封一怔,苦笑道:“代国就不要去了,那位董梧怕是恨我入骨,我若去代国,便是肉上刀
  俎,自寻死路。说不好,那屠龙子支离益也会亲自动手,后果大为不妙。”
  楚月儿笑道:“难道公子不想将支离益打败,成为天下第一么?”
  伍封摇手道:“天下第一有什么好?到时候别人想成为天下第一的都会来找我了。我看那屠
  龙子也未必如我,至少他就没有公主和月儿这样的美人儿在身边吧?”
  二女听他大卖甜嘴,甚是开心,嘻嘻地笑成一团。
  叶柔此刻驱车上来,笑道:“公主和月儿何以如此开心呢?”
  楚月儿看了过去,见迟迟满脸好奇之色,笑道:“柔儿这句话,是代迟迟问的吧?”
  叶柔笑道:“月儿甚是聪明,正是迟迟想问的。”
  妙公主笑道:“迟迟何不自己问呢?”
  迟迟满脸绯红,低下了头。
  叶柔道:“这么隔车说话,好生不便。公主,不如让迟迟到你的车上吧?”
  妙公主笑嘻嘻地道:“这就最好了,我正有事要问迟迟!”
  迟迟换车之际,伍封见全部人马因此也停了下来,向前后看了看,笑道:“已近午时了,不
  如休息一下,人要吃饭,马也吃些草。”
  平启大声传下话去,众车便在路边停下来,侍从从辎车上拿出干粮肉脯美酒,见雪地潮湿,
  便都在车上吃。
  正吃着,忽见鲍兴摇摇晃晃地带着一众御者去后面辎车上拿草料,沿途与众女调笑不休。
  如今天气极寒,鲍兴摇头晃脑地鼻中哼着两道白气,十分滑稽。
  妙公主疑惑道:“小兴儿这番样子颇为古怪,是何道理?”
  伍封笑道:“月儿说他们像螃蟹,公主说像不像呢?”
  妙公主格格笑道:“我看他们不像螃蟹。”
  楚月儿笑嘻嘻地道:“公主看他们像什么呢?”
  妙公主煞有介事地道:“只怕是大螃蟹吧。”
  众人哈哈大笑。
  吃过午饭,休息一阵后,又继xù
  赶路。
  这时,楚月儿正向妙公主详细解释道:“小兴儿随公子久了,常经战阵,怕影响公子厮杀,
  是以从卫国回来后,每次出门,都要穿了三层革甲。”
  妙公主恍然大悟。
  迟迟忽然道:“其实鲍爷不必穿三层革甲,若有一层铜甲便够了。”
  伍封叹道:“铜甲可难制得紧,我府中可没有这样的匠人。陈兄替我制了一件铁甲,很是不
  易,他现在又去了越国。”
  迟迟惊道:“铁甲?先父生前说革甲不够坚韧,曾研制以铜做甲。如今吴王夫差、越王勾践
  和楚国的白公胜都有一件铜甲,其实是先父所制,不料还有高手匠人能制铁甲。”
  伍封想起楚月儿身上的那件金缕衣,点头道:“以铁制软甲,可能更为神奇,迟迟可听过‘金
  缕衣’,此衣便在月儿身上。”
  迟迟摇了摇头。
  平启是董门中人,对支离益的三宝自然知dào
  ,他知dào
  “天照”宝剑在伍封手中,却不知dào
  “金
  缕衣”在楚月儿身上,大出其意料之外,好奇问起。
  伍封解释道:“当日阚止之乱时,董门有一个人穿着金缕衣,结果仍是死了,那件衣便入了
  我府中。”
  平启沉吟道:“金缕衣仅此一件,是屠龙子的宝物,连董梧也不曾穿过。我们二十四董门寻
  常之人,谁有身份穿上此衣?”
  伍封奇道:“朱平漫来临淄闹事,不是说董梧的儿子也死在临淄城么?”
  平启摇头道:“董梧的儿子多年前已经死了。”
  众人都觉奇怪起来,伍封道:“这中间有何缘故,可就想不出来了。”
  叶柔问迟迟道:“迟迟,令尊研制出来的铜甲是怎样的呢?”
  迟迟道:“是用铜做成几大片,分在胸、背、腹等处,其余还有几块小的铜片,置于肩头、
  大臂等处,铜打薄边,薄边上打些小孔,以缝厚革。不能用铜片的肘肩等处,仍只能用厚革相
  连。这种甲形体比革甲要大,只能穿在外面,也比革甲要重很多,一件铜甲几乎如四件革甲的
  重量。”
  伍封问道:“迟迟是否会做铜甲?”
  迟迟摇头道:“我见先父做过,未获传授。其余的都能想出来,就是缝制甲片的绳难办,用
  任何粗绳恐怕都会被铜片磨穿,不能耐久。”
  众人均觉失望,楚月儿忽道:“金缕衣上的线与众不同,好象较能耐磨。”
  伍封点头道:“正是。”捋起大袖,从小臂上解下了那两块甲片,见迟迟和叶柔都大为疑惑,
  解释道:“月儿常随我冒险,我便请陈音将‘金缕衣’拆得小了,让她穿上,这多出的两片是公
  主为我特制的。”
  一边说,眼光却向妙公主的腿上瞧过去。
  妙公主想起当日说他手臂比腿粗的言语,脸上微红。
  伍封将甲片交给迟迟,道:“迟迟,反正途中无事,你便看看这甲片。”
  迟迟仔细看着甲片,脸上渐露惊异之色,叹道:“想不到胡人的手工也如此绝妙,当真是意
  想不到。迟迟知dào
  了,既是铜甲,也可不用绳,用铜环穿上甲片也可,下次便为公子做几副铜
  甲试试。”
  伍封笑道:“胡人与我们只是生活有异,也不比我们蠢。”
  迟迟点头道:“只看看平爷,便知胡人的厉害了。”将甲片递给了楚月儿。
  楚月儿知dào
  她的意思,上前将甲片又缠回伍封的手臂上。
  妙公主忽然想起一事来,问道:“平爷,我听封哥哥说,胡人不乘车,善骑马,还说骑马作
  战,只怕还厉害过车战。是否胡人真的都骑马呢?”
  平启向伍封看了一起,佩服道:“原来公子也觉得骑兵厉害!我们胡人除了东胡势力较大外,
  林胡、楼烦势力都小,人少地小,但以晋国之强,却始终奈何不了我们胡人,便因我们的骑射
  之术,妙绝天下!”
  楚月儿道:“那日我们在宋国被柳下跖的骑兵所围,才听到马蹄声,片刻间大军就到了近前,
  其彪悍快捷之处,想来也后怕!”
  平启傲然道:“柳下跖的骑兵中有林胡人、楼烦人,还有鲜虞人,不过,他的精锐全是林胡
  人所成。在天下胡人之中,我们林胡人最精于骑射之术!”
  妙公主大感兴趣,道:“平爷的骑术想来十分精妙吧?”
  平启笑道:“小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骑马之术也还过得去。后来父母死后,小人又无家小
  拖累,才入了董门。不瞒公主说,小人在董门之时,也常常骑马。代国除了华夏族人外,还有
  胡人、鲜虞人和狄人,主要都是胡人,骑马也是常事。”
  伍封吩咐一声,命人牵了一匹马过来。只因要行远路,怕在途中马病,是以一般都会带若
  干匹空马随队而行,以备随时补上。
  平启大喜,道:“其实小人对骑马的兴趣,远胜过乘车!”
  他跳下马车,接过马的缰绳,轻轻一跃便上了马背,双脚轻轻在马腹上一夹,这匹马往前
  冲去,泼剌剌地四蹄翻动,在雪地上箭一般飞驰。
  全队人都好奇地向他看去,只见他在马背上倏上倏下,一时藏在马腹底下,一时缩身于马
  背一侧,灵动自如。忽见他手执缰绳,竟然站在马背之上,从腰间拔出了那一口“无鬼”铜剑在
  空中挥舞,那马越来越快,在风中将一条马尾拖得笔直地横起来。转眼之间,他已从队前到队
  后,又从队后到队前,来回跑了数次。
  车队中众人都拍手赞好,彩声不绝。
  叶柔和招来也叫御者牵过两匹马,飞身上马,跟着平启来回飞驰。
  众人大奇,寻思招来是鲜虞人,会骑马理所当然,居然叶柔也会骑马,倒是意想不到,大
  概是招来教她的吧。
  妙公主看得兴趣大发,将人再牵了几匹马过来,自己也上了一匹,倏地驰了出去,大叫欢
  呼,玩得甚是高兴,跑回车边时,对伍封道:“封哥哥怎不来玩?”
  伍封见楚月儿抑郁不乐,知dào
  她不会骑马,道:“月儿想不想学骑马?”
  楚月儿立时大喜,二人也跳下车,伍封先将楚月儿抱上马背,然后自己跳了上去。
  楚月儿对迟迟道:“我们也去玩玩,迟迟只好独坐一会儿了。”话未说完,伍封已将马冲了
  出去。
  一时间五匹马来回追逐,往来如电。
  伍封一边策马,一边在楚月儿身后教她如何控马,如何展身。若换了别人,自然要学多时,
  但楚月儿的轻身功夫妙绝天下,身手又敏捷,不一会儿便已学会。伍封索性将马缰绳交在她手
  上,让她策马驰骋。
  楚月儿来回跑了几趟,十分兴奋,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仗着伍封在她身后保护岸,笑嘻嘻
  地在马背上,还开始学平启左右藏身起来。跑了几趟,却听伍封在身旁赞道:“月儿学这骑术大
  有天分,比我初学时快得多了。”
  楚月儿吓了一跳,不知伍封何时已下了马,自骑上一匹跟在身旁。
  六匹马来回跑了十数趟,平启怕累坏了马,先停到车边,下马登车。见伍封三人的骑术不
  弱,大出其意料之外,暗暗赞叹。
  过一会儿妙公主也稍稍觉得累了,停下马上了铜车。
  伍封知dào
  楚月儿刚学会骑马,自然兴趣浓烈,索性陪着她来回跑着,跟着大队前行。直到
  大队行出了近十里,伍封才道:“月儿,得让马歇歇了。”
  二人二马驰到铜车边上,各伸一手握住,借马前冲之力,飞身从马背上跃起,如两只大鸟
  般轻飘飘地落入铜车。
  众人见二人身法极美,大赞了一声好。
  家人跑上来把马牵走后,平启赞道:“原来公子、公主、月儿姑娘和柔姑娘的骑术也高明之
  极!你们是中原人,居然也擅骑马,小人的确意想不到。”
  妙公主得yì
  地道:“前年封哥哥就教会我骑马,只是不敢在外面骑罢了。”
  叶柔笑道:“这都是大师兄所教,平时也没机会骑。”
  伍封大赞道:“月儿刚刚才学的骑术,竟然如此高明,真是不简单!”回头见迟迟脸上大有
  羡慕之色,道:“迟迟若想骑马,便由平兄教你吧,他的骑术最高了。”
  平启点头道:“反正还有一两天才到莱夷,迟迟姑娘想骑马时,吩咐小人一声便是了。”
  伍封见他对迟迟甚是客气,大为愕然,转念又想:“平兄定是将迟迟当成我的人,是以这般
  客气,一阵跟他说一说。”
  妙公主意犹未尽,道:“月儿,明日一早我们便骑马去玩。”
  楚月儿当然十分乐意,道:“这才好呢!”
  叶柔上了车,道:“其实在平地之上,骑兵虽快,若是正面交兵,恐怕还是不如兵车。若在
  山地就不同了,兵车不到的地方,骑兵却能到,是以各有其长处。”
  平启点头道:“柔姑娘说得有理。我们胡人与燕晋常常作战,若是燕齐的兵车到了草原大漠、
  抑或山林之地,便会被我们打得大败,反过来我们若是深入中原,被大队兵车迎面而上,却又
  不敌。”
  伍封笑道:“这就是晋国虽强,却不能灭林胡和楼烦的原因了。”忽地想起一个主意,对平
  启道:“平兄,到了莱夷后,能否由你练一支骑兵出来呢?”
  平启怔了怔,笑道:“若是单教骑术,又有何难?”
  伍封笑道:“除了骑术之外,自然要教他们在马上用剑用矛之法,才能作战。”
  平启慨然道:“公子尽管放心,小人定会将这支骑兵练得如柳下跖的大军一般。”
  伍封又想起一事来,问楚月儿道:“月儿,我吩咐小傲找些城在巧匠仿制连弩,不知做出来
  没有?”
  楚月儿笑道:“早做出了近两千支,只是傲总管怕这制连弩秘法传了出去不好,将各机件拆
  开让他们去做,这些人又没有陈音将军的本事,造的连弩只能射出一百步左右。”
  伍封笑道:“能射一百步也不错了,寻常的强弓连百步外已不能伤人。”
  说着话,伍封见天色已晚,忙道:“冬天黑得早,快觅个地方,停车休息罢。”
  开道的侍从在前面不远处觅了个石丘,侍从下车将雪扫得净了,趁众人在车上休息时,又
  找了些干柴枯枝铺在丘上烧着,将石丘上的水渍烧干了,才从辎车上拿出大帐、竹筵、草席、
  铜炉诸物,立下十多座营帐,铺设筵席,在铜炉放在帐中,烧着旺旺的火,直到帐中暖和之极
  后,请伍封等人入帐休息。随行的十多个庖人早入了厨帐,鼎炉林立,烧火制肴,一阵间石丘
  上便肉香四溢。
  这是公主和大将军出外,排场自然是于众不同。
  伍封的大帐便立在正中,大小可坐二三十人,地上铺着两层竹筵和一层草席,还垫了数十
  张羊皮,脱屦走在是面自然是又软又暖,两个铜炉将帐中烤得春意盎然。
  伍封与妙公主、楚月儿入了帐,登觉暖意袭人,令人有些懒洋洋的。春夏秋冬四个贴身侍
  婢自然也跟着走进来,侍候他们三人。
  伍封坐下来,见二女被暖气一蒸,脸上红朴朴的极是迷人,不免心动,左搂右抱胡言乱语
  了一阵,将二女哄得心神大乱。
  三人用热水盥洗过后,伍封命人将平启叫了进来。
  平启道:“赵兄和蒙兄正安排人手巡察警备,又砍树为栅,外面烧了几堆大火,甚有行军法
  度。”
  伍封道:“他们本是军中将官,久历军事,这是他们最为擅长的了。”
  平启正色道:“小人直肠直肚,有事要问,公子不要见怪。”
  伍封知dào
  他甚是爽直,不会将话藏在肚中,便道:“平兄要问什么?”
  平启道:“小人见迟迟姑娘抑郁不乐,是否公子偏心,对她太过冷淡了?”
  伍封愕然道:“平兄此言何意呢?”
  平启叹道:“迟迟姑娘千里迢迢从鲁国来投奔公子,心里自然当是公子的人,公子就算暂无
  收纳房中之意,表面上也该做做样子才好。如今她与柔姑娘在一起,她虽然不觉得如何,但柔
  姑娘却当她是公子房中的人,对她颇为不同,迟迟自然是有些尴尬。”
  伍封心中一凛,道:“我确是疏忽了此事,我看她对平兄好像颇有好感,才让她时时与平兄
  在一起,不敢对她太好,不过,我看她有时好像还躲着我。”
  平启苦笑道:“实不相满,小人对迟迟姑娘的确另眼相看,也有些意思,不过但她的心中却
  向着公子。别看她柔弱少说话,其实早就暗中拒绝了小人。小人就算是个粗人,也能明白她的
  心思,公子为何不能明白呢?何况她的父亲与令尊是故交好友,又是公子义兄荐来的,身份自
  然与众不同,小人如何配得起她?”
  妙公主点头道:“迟迟身世凄惨,被人拐买到千里之外,多半是自小就受人白眼,到了我们
  府上若再让她受委曲,想想心也不忍。”
  平启道:“小人见迟迟这些天一直不甚畅快,唯有与公子在一起时才会有些笑容,便知迟迟
  对公子的心思。日后公子找要将迟迟与小人说在一起,小人只好走开躲起来了,怎还有面目见
  她?”
  伍封想起迟迟这女子柔弱可怜,心思单纯,这些天来对她的确太过冷淡了,她表面上不说,
  只怕心中甚是难过,但自己与她相识不久,怎比得上与妙公主和楚月儿之间的情意,长叹了一
  声,只觉甚是难办。
  楚月儿小声道:“公子,不如让迟迟和我在一起吧?”
  妙公主瞪着伍封,道:“你是不是看不起迟迟呢?”
  伍封苦笑道:“我怎会看不起她?其实想想她身在长笑坊,却能坚守其贞,便对她尊敬还来
  不及!”
  妙公主叹道:“其实我知dào
  你的心意,你和她相处日短,当然是情有不及之处,但日后你妻
  妾多了,总得是与我们亲热的女子才好吧?万一日后娶了个让我和月儿都觉得头痛的女子,只
  怕人人都很难过。难得迟迟与我们亲厚,便哄一哄她也好,总好过她独自难过!”
  平启大喜道:“既然公主这么说,便是最好不过了。公子,小人好不好这便将她请进帐来?”
  稍等片刻,不等伍封说话,便站起身向外走,口中道:“公子既然不说话,小人便去请她来。”
  伍封忙道:“平兄,还是我去向她请罪好了。”
  平启笑道:“如此最好,小人这便去找赵悦和蒙猎,看看是否有帮手之处。”
  伍封走出了大帐,向叶柔的帐中走去,掀开了帐幄,却见四个侍候叶柔的剑姬正各拿箸草,
  互斗长短笑闹,叶柔却独坐一旁,并不见迟迟的影子。
  四姬见伍封走进来,十分高兴,甜甜地叫着:“公子,是否来找迟迟姑娘呢?”
  伍封道:“迟迟为何没见着呢?”
  一个剑姬道:“适才她出了帐,不是到公子帐中去了么?”
  伍封摇了摇头。
  叶柔道:“迟迟姑娘刚刚出去时,连公子给她的狐裘也未穿,我们还以为她去了公主帐中!
  要不要我去找她来?”
  伍封摇头道:“我自己去找她,你们玩吧,别玩得太晚冻着了。”走出了帐,又到各剑姬的
  帐中,居然也没找到,心中颇有些担心。
  信步走着,猛见迟迟正背着她站在雪中,望着天际,大雪四落,劲风将她的长发吹得如飞
  一般舞动,怯生生地在雪中显得甚是无助。
  伍封走了上前,柔声道:“迟迟。”
  迟迟猛地扭过头来,见是伍封,微微一震,轻晃了几下。
  伍封见她脸色苍白,两行泪正淌下来,大为心疼,走上前去扶住她的香肩,叹道:“都是我
  不好,这些天冷落了你。”伸手擦掉了她脸上的泪珠。
  迟迟缩了缩身退开,摇头道:“迟迟只不过是个歌姬而已,公子对我已够好了。”
  伍封见她身形纤瘦,在雪中甚是楚楚可怜,走上几步,从身上解下狐裘将她裹了起来,紧
  紧搂在怀中,叹道:“迟迟这么说,是否心中仍然怪我?”
  迟迟挣了挣,怎敌得过伍封的大力,丝毫未动,仰脸道:“迟迟从来未怪过公子,迟迟凭什
  么怪公子呢?”
  伍封道:“这些天迟迟是否有意躲着我呢?”
  迟迟低声道:“迟迟不敢打搅公子。”
  伍封叹了口气,正色道:“迟迟,其实我心里对你甚是敬爱,你不可再当自己比不上别人。
  在我眼中谁都是一样的,虽然各人的身份不同,但站在天地之间,谁都只是个人而已。”
  迟迟微微一震,道:“公子能说出这种话来,迟迟便知dào
  柳下大夫说得不错。”
  伍封奇道:“柳下大哥说了什么?”
  迟迟道:“柳下大夫说,公子从来不会看不起人,迟迟若在他人府上,定会遭人轻薄,在公
  子府上却不会。”
  伍封见她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柔声道:“其实我也不是什么正直之人,迟迟美色过人,若不
  是见平兄对你十分喜欢……”,话未说完,便见迟迟大力的摇了摇头。
  迟迟道:“平爷对迟迟的心意,迟迟是明白的。迟迟既然愿意到公子府上,便不会有别的想
  法。若我不愿意时,自会悄然离开府上了。”
  伍封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迟迟道:“迟迟只不过想起了身世,有些感怀。”
  伍封道:“你是豫大叔的义女,我理应对你好一些。”
  迟迟摇头道:“其实义父只是个匠人,在公子府上做客而已,公子说义父是令尊的好友,不
  过是往义父脸上贴金罢。别人不知dào
  ,迟迟怎会不知dào
  呢?”
  伍封奇道:“柳下大哥对你说过我先父的事?”
  迟迟点头道:“柳下大夫说过,公子是名震天下的伍子胥的儿子。”
  伍封知dào
  柳下惠不是多口的人,他将伍封的身世告sù
  她,其实心中早就知dào
  迟迟终会嫁给
  伍封。这位义兄行事与众不同,看起来有些异常,实则洞悉人情,大有先见之明。
  迟迟见伍封肩头上已披了一层厚雪,道:“公子只要不赶迟迟走,迟迟绝不会离开呢?公子,
  雪下得大了,怕要回去了吧?”
  伍封点了点头,道:“你便到我大帐中去吧!”牵着她的手走回大帐。
  妙公主和楚月儿见二人携手进来,放下心来,一个侍侯在旁的剑姬拿了条小竹帚,下面用
  一个小铜盘接住,为伍封和迟迟扫落身上的雪,又将迟迟身上的大狐裘脱下来,扫净雪后,搭
  在铜架上。
  妙公主笑道:“迟迟,你们可来得晚,我早肚饿了,吩咐人开饭吧。”
  剑姬出帐让人开饭。
  迟迟惭愧道:“是迟迟不好,累公主肚饿。”
  楚月儿嘻嘻笑道:“月儿早就知dào
  的,你既然叫迟迟,公子回来定早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