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新制连弩

  赵氏一众中卫境内遇袭,还死了三子,此事早就传遍了卫国。这卫君原是公子辄,后来谥
  为卫出公。
  虽然卫出公对赵鞅心中气恼,却也不敢公然得罪,何况还有齐国的公主与封大夫与赵氏一
  起,怎么也不敢缺了礼数,先后派了几批官儿来,馈送了无数金帛和日用之物,又在赵氏三子
  和一众死了的姬妾灵前施礼。虽然他们也请赵氏一族到都城帝丘去,赵鞅均以丧事未毕之故加
  以推脱掉了。
  那些官儿来拜见妙公主和伍封时,更是大献殷勤,送了若干东西不说,还极力邀他们前往
  帝丘。妙公主推说从人伤重,暂不好离开易关。卫出公只好派了若干医士来为诸人治伤,又派
  了一百个宫女来服侍众人。
  诸多俗礼,不一而足。
  只因赵氏有丧事,伍封也不好去打搅赵氏诸人,只是带妙公主和楚月儿等人在灵前施足了
  礼后,便日日躲在后院中休息。
  这日午饭后,妙公主乏了去睡,伍封和楚月儿知dào
  她向来贪睡,陪着她说话,妙公主咕咙
  了几句便睡着,伍封和楚月儿走到院中,坐在石阶上说话。
  伍封与楚月儿说了一会儿话,又与楚月儿练了一会儿空手格击,赞道:“月儿,你这拳脚
  劲力不弱,一寸厚的木板当能击穿了吧?”
  楚月儿笑道:“以前击打木板还觉手脚疼痛,现在便无妨了。一寸厚的木板可以洞穿,两
  寸的木板也可以击碎。”
  伍封摇头道:“你长进甚快,不过我们这空手搏虎刚柔相济,击碎木板只是刚力,若能洞
  穿才算用力得当。”他想了一阵,道:“我有一个法子,应可助你控zhì
  手上刚柔之力。”
  他觅了个铜壶,又将十只箭去了箭尖,道:“月儿,我们便投壶为戏,一来可练刚柔之力,
  二来以此打发时间。”
  楚月儿问道:“怎么叫投壶?”
  伍封道:“便是用手将这箭远远扔进壶内,既练准头,又可控zhì
  力道。”他站在铜壶五尺
  远处,手上拿了支箭,向壶口投出,一投即中。
  楚月儿兴趣大生,道:“月儿来试试。”也以箭投壶,投了三箭却只投入一箭,道:“这
  壶口甚小,原来颇不容易投入。”
  伍封笑道:“你这是初试,能中一箭已经相当不错了,多试试便成。”
  二人本是为了练习手上的劲力拿捏准头,不料投了几矢,都是兴致勃勃,由练功变得纯是
  游戏了。
  到第三天时,鲍息带着乌荼匆匆赶到了易关,先到灵前行礼后,与赵鞅父子谈了一阵,才
  到后院来拜见妙公主。
  伍封见了鲍息,大喜道:“息大哥,你总算来了。”
  鲍息叹道:“我早接到了乌荼的密报,亲自带了三千多人去救援,谁知一路上被桓魋的大
  军挡住。我找他们主将问话,他们却不与理睬,想要进攻,又被他们乱箭射回,我们人手又不
  如他们多,被桓魋牵制了好些日子,甚是焦燥。”
  伍封将那日与楚月儿在桓魋大营中,偷听到桓魋和浑良夫的言语告sù
  了鲍息,鲍息眼露惊
  讶之色,沉吟道:“原来这中间另有隐密,适才听赵老将军说你一舌一剑,将桓魋的八千大军
  吓退,果然了不起!不过,我猜桓魋和浑良夫事后多半知dào
  你是虚张声势,否则怎敢阻挡我的
  援军?”
  伍封点头道:“那桓魋厉害得紧,绝非蠢人,那日是被我言语连连相逼,无暇细思,才会
  放了我们走。”
  鲍息道:“赵老将军说,他在齐国与田相国谈成了和议,回晋之后便会禀告晋君,看来,
  我得在卫人知dào
  之前预先安排退军之策。”
  伍封大喜道:“兄弟对息大哥记挂得紧,若是收兵回国,一家团聚,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鲍息叹道:“当日平定阚止之乱,大哥忽然担心田恒会乘机将鲍宴二家也灭了,独拥齐国,
  才会主动提出到卫国来。当时情势难明,我手握大军在外,鲍家才会安宁。虽然田氏与鲍氏交
  好,但大乱之下,谨慎些总是好的,听乌荼说兄弟如今名震齐国,又对田恒有救命之恩,鲍田
  两家眼下关系最好,才可放心收军回国。田恒是我表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心思我清楚
  得很。他虽然专权,但那是他祖父辈所为,他只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已。他最重声名,兄弟既是
  齐国人人尊敬的少年英雄,对他又有救命之恩,他怎也不会对你胡来。何况,你有公主为妻,
  谁敢公然得罪呢?”
  妙公主笑道:“息大哥,你别看封哥哥嘴上叫我公主,其实对我可凶恶得紧!动辄瞪我几
  眼……,咦!”正说着,恰好见伍封的眼睛瞪了过来。
  众人忍不住都笑起来。这时宫女送上了饭食,众人吃着饭,妙公主与楚月儿见鲍息与伍封
  如同亲兄弟,自是不住的为他亲自添酒布菜,左一声“息大哥”,右一声“息大哥”,叫得鲍
  息心中甜甜的,乐不可支。他久在军中,今日恍如回到家中,自是大为开怀。
  伍封见二女乖巧至此,将大哥哄得极为高兴,心在也十分欣慰。
  吃过了饭,鲍息道:“兄弟,我的大军还驻扎在戚城之外,离军久了,怕军中生变,只好
  连夜赶回去。你无须焦急,等诸人伤势大好后才走。我已请了卫国的大夫高柴和子路时时照看
  易关,不怕柳下跖和桓魋捣鬼。”
  伍封奇道:“子路怎到了卫国来?”
  鲍息道:“子路与高柴都是孔子的弟子。子路那一次中了田恒之计,杀了子我,又劝退了
  柳下跖的骑兵,后来听说齐君死了,才知上了当,怕孔子责怪,不敢回鲁国去。那日我领军往
  卫国来,路上见了他,便将他带到了卫国。高柴本在卫国为大夫,便将子路荐给了卫君,卫君
  也赐他为大夫,二人对卫君极是忠心,被卫君倚为左右手,以至使得孔俚大夫颇为不悦。”
  鲍息穿戴好革甲,又道:“兄弟,你可知先君简公死后,孔子便去找鲁君,说齐国臣下弑
  君,应予讨伐。鲁君去让他找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三家,孔子说‘臣只知有鲁君,未知有
  三家’,便不再理会了。”
  伍封帮他系上绦带,笑道:“我想孔子定是知dào
  鲁国不会出兵,只是齐国之事太不合于理,
  他禀告一声,无非是表明态度而已。”
  鲍息笑道:“所以子路闻讯后,更不敢回鲁国去了。”
  鲍息向赵氏一众辞别后,带着亲随军士匆匆离开了易关。
  次日一早,伍封正与二女坐在房中嘻闹,陈音兴冲冲地来见伍封,道:“封大夫,在下依
  你之意,做出了这样东西,封大夫看看是否如你所想。”
  伍封接过了陈音手上之物,妙公主与楚月儿也好奇地探头来看。果见这弩与它弩不同,上
  面用了三道弓臂和三条弓弦,臂上有三道不同的刻槽,可放三矢上去。
  伍封赞道:“陈兄不愧是风胡子的传人,此物做得十分精致。”
  陈音递过三枝箭来,道:“封大夫何不发箭试试。”
  伍封接过了箭,与众人走到院中。伍封将三道弓弦拉满,挂在木臂铜牙之上,然后把三枝
  箭依次放于臂槽之中,远远地对着关旁的山丘,扳动铜机。
  只听“嗖”的一声,箭疾飞了出去,其势与一般弓箭相比,格外的凌厉,只见山上一颗大
  树颤动,似是被箭射中。又连扳两下,将剩下二矢射出,都钉在那颗树上。
  妙公主与楚月儿大是意wài
  ,那颗树与他们所站之地相距近三箭之远,这三枝箭居然能射到
  这么远,连树也颤动,这弩的威力确是远胜于寻常弓箭,尤其是连发三矢,若用来射敌,想来
  十分骇人。
  伍封细看了半天,陈音惴惴地问:“封大夫以为如何?”脸上表情,就好象是庖人做好菜
  肴,让人品尝后等候品评一样。
  伍封点头道:“陈兄制得好,三矢都只用一个铜机,射时便快得多,此弩大致是这样了,
  最妙的是并不比其它的强弩重出多少。不过,若是在下用它,还得加些劲力才是。若给月儿用,
  大致就可以了。”
  陈音见此弩被伍封首肯,笑道:“封大夫天生神力,的确是应加些力道。只怕单是用木,
  当不得封大夫的神力。”
  伍封问道:“若是加些铁在弓弯之处,或是以铁铸弓,力量是否会大一些?我看陈兄所制
  的铜鞭,铜制的尚且大有韧力,若将铁照样用在弓上,恐怕也是可以的吧。”
  陈音眼中一亮,笑道:“封大夫说得是,我这便去做。”从伍封手上接过了那弩,兴冲冲
  地走了。
  妙公主赞道:“想不到封哥哥还有这种本事,制出这么厉害的兵器来。”
  伍封笑道:“那日我们被追兵所及,才发出几箭,追兵的轻车便冲了上来,可见寻常弓箭
  在车战中效用不彰,非得用强弩不可,但强弩上弦比弓箭要慢,是以中原各国不喜欢用。如果
  我们能一发三矢,射三箭的功夫,反快过用弓射出三箭,再加上其射程更远,用起来便十分好
  了。”
  楚月儿点头道:“那日公子用两把弓射箭,也比不上这弩射得远!”
  伍封笑道:“这就是公主的功劳了。那日她将赵大小姐的强弓搂在怀中,手脚齐施,被我
  看在眼里,才想起了弩,忽然间冒出了这个念头。我想出这件东西,其实是全靠了公主。公主
  过来,也让我搂一搂吧!”
  二女嘻嘻地笑,伍封正要大搂其手,这时陈音又跑回来,大声道:“是了,封大夫,此弩
  应叫什么名字,也好让匠人刻上去?”
  伍封笑道:“仍也叫‘弩(搂)’吧!不过叫‘连弩’最好。”眼睛却向妙公主和楚月儿
  看了过去。
  陈音搔头道:“‘连弩’?那便叫连弩吧!”又跑了开去。
  七日丧期过后,赵鞅将三子与姬妾的尸体放入棺椁,拟运回去安葬。
  早上的大敛之礼忙过后,赵鞅将伍封等人留下来,道:“这些日老夫忙于丧事,若有怠慢
  公主和封大夫处,还请见谅。”
  伍封道:“赵老将军太过客气了,我们之间,还用讲这么多虚礼么?”
  赵鞅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卫君会派子路和高柴率三千兵士送我们回晋,只好先与
  封大夫告别了。”
  伍封忙道:“为何走得这么急呢?在下看赵府众人之中,许多人伤势还未大好。”心中颇
  有不舍之意。
  赵鞅小声道:“老夫离家日久,如今飞羽也不在府中,怕智瑶那厮会暗中捣鬼,老夫虽派
  张孟谈先赶了回去,还是有些不放心。”
  伍封心道:“怪不得这几天没见到张孟谈,原来已先回去了。”叹了口气。
  赵无恤叹道:“我与封大夫一见如故,又共历患难,如今要分手了,心中甚是难受,今晚
  便与封大夫痛饮几爵吧。”
  日落之时,赵鞅说大堂之中刚办完丧事,设宴不吉,遂在关内练兵场上大排宴席,将易关
  之人以及伍封所带的人,只要不是伤重动不了的,都到了席上,既使是二鲍、六剑姬也有席位。
  只有陈音未到,赵鞅几番让人去催请,都回说正忙着一些玩意儿,过一阵便来,不必等他。
  赵鞅此宴主要是谢伍封一众的相救之恩,因此伍封、妙公主和楚月儿自然便成了宴会的中
  心人物,饮了几爵酒后,赵氏一众才将丧亲之痛渐渐抛了开去。
  忽见陈音手里叉叉丫丫地抱着一堆东西跑来,向众人施过礼后,他走到伍封身前,道:“封
  大夫,这连弩已经大功告成了,你看一看。”将一枝连弩递给伍封。
  伍封见这支连弩比上次初成的那一支又有些不同,弓全改用铜铁所制,臂上也嵌了铜心,
  臂端的木郭改用的铜郭,以此乘力,弓尖上有极精致的铜钩,想是为了减轻重量,陈音将铜臂
  改薄了一些,是以也没有重太多,臂端刻了“大神连弩”四字,底下还有一个小小的“风”字。
  伍封试拉了拉弦,发xiàn
  劲力极当,大为高兴,接过陈音递来的箭,只上了一矢,对着远处
  射了出去,此时晚霞正红,这一支箭直飞出去二百步远还可看得清清楚楚。
  伍封连自己也吓了一跳,道:“原来可射出这么远,陈兄真是了不起!”
  陈音笑道:“了不起的是封大夫,我只不过是照你的吩咐做出来罢了。这臂上有两道铜牙,
  前一道是用手力上弦,可射二百六十步,后一道是用腿蹬弓上弦,可射三百三十步。”
  赵鞅等人见状大是骇异,从伍封手上接过了连弩,互相传看,啧啧称奇。陈音得yì
  洋洋地
  向众人介shào
  :“这连弩是封大夫亲自设计的,在下带着匠人日夜赶制,终于制成了五枝。封大
  夫这一枝大神连弩更是在下亲手制成的,以铜铁为弓,是以劲力最强,其余四枝是木弓,手弦
  射程在一百四十步,脚弦射程在二百步。”
  他又交给了妙公主和楚月儿一人一枝,笑道:“那日在下制成第一枝弩,封大夫说给公主
  和月儿姑娘用比较合适,是以我特地做了这两枝较小一些的,望公主和月儿姑娘不要嫌我们手
  艺粗糙,月儿姑娘的劲力大些,叫‘小神连弩’。”
  妙公主和楚月儿见是伍封亲自设计的宝贝,就算不给也会开口要,不料这人想得周到,为
  她们还特地做了两枝,立时笑吟吟地接过,爱不释手。
  赵飞羽拿着那枝大神连弩看了良久,又试拉了拉,她怎及得上伍封的神力,只拉开了两成,
  便只好罢手,赞道:“想不到封大夫竟能想出这种兵器来。”
  陈音笑道:“封大夫说过,此连弩是那日见妙公主把玩大小姐的强弓时突然想到的,是以
  在下也特地为大小姐造了一枝。”
  赵飞羽大喜,接过了这枝连弩,试了试劲力,恰到好处,又赞了陈音几句。
  陈音一瞥眼间,见赵无恤等人都望着自己,摇手道:“诸位千万不要向在下索要,在下虽
  还留有一枝,却只是一个弩样,供日后慢慢精制所用。”
  众人见他满脸焦急之色,无不大笑,便放过了他。
  伍封接过众人传回的连弩,交给楚月儿为他收好。
  赵无恤笑道:“封大夫是天下奇才,本事层出不穷,我们早就见识过了。不料陈司马也非
  同小可,不知是否愿意随我们到晋国去,为我们研制兵器呢?”
  赵飞羽叹了口气,道:“我早就向他说过此事,只是他本是楚人,祖上在城濮之战中死于
  晋军之手,是以家有祖训,子子孙孙不得为晋人效力。”
  陈音叹了口气,道:“在下这个官是现在的卫君赐的,虽然他并不记得我,我也不能因官
  小而背弃了他,老将军的好意,在下只好心领了。”
  众人见他官职虽小,仍不失忠义,对他立时素然起敬。
  赵鞅叹了口气,极是失望,邀陈音入席饮酒。
  这时,月亮慢慢地升了上来。
  赵鞅叹道:“那日封大夫月下吹箫,曲中悲戚之意,老夫至今历历在耳,若非那纵横天下
  的大盗柳下跖居然也能被封大夫一曲所动,我们怎能逃过大难?可说是一曲退兵了。”
  伍封苦笑道:“其实在下的箫艺未臻上乘,幸好早些时得过柳下惠大哥的指点,那日才敢
  厚颜一试。”
  赵无恤道:“家姊极善吹笛,封大夫又会吹箫,离别在即,封大夫何不与家姊合吹一曲,
  以慰我们别离之情?”听有口气,大有将伍封与赵飞羽撮合在一起的意思。
  赵飞羽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鞅大笑,道:“无恤此言极有道理,封大夫、飞羽,你们就吹一曲吧。”
  赵飞羽淡淡地道:“飞羽的笛声,怎比得上封大夫的玉箫?还是请封大夫奏一曲,我们洗
  耳恭听吧。”
  伍封心里哼了一声,心道:“这女子好生傲气!”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却见赵无恤正盯
  着自己,眼光甚是热切,心道:“我如不吹,无恤兄岂不是下不了台?”叹了口气,道:“既
  然无恤兄不怕在下的箫声,在下便只好献丑了。”
  妙公主将玉箫一直随身带着,此刻拿了出来,伍封伸手接过,道:“在下幼时,先父曾教
  过一曲《听雨》,据说是春雨之际,周公在梦中所得,便吹它吧。”玉箫横在唇边,吹了起来。
  这时,满场鸦雀无声。箫声一缕一缕地漾了出来,虽然是从伍封的玉箫中发出,每一个人
  却好象这箫声是从天边飘了过来,如同习习的轻风拂在面上,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落寞之
  感。箫声渐渐响亮起来,呜咽沉回处,好似一点一点的细雨从风中透了出来,缓缓洒落。众人
  好似在雨中徘徊,而细雨如丝,使人又无湿身之虞,随箫声回荡,众人的一颗心便如在细雨中
  缓缓回旋,不知所往。
  忽然,一片细脆的笛声渗了进来,渐渐清越亮丽,如同细雨昏黑之中,忽有人推开一窗,
  洒出一片光亮。此时,箫声越来越响,便如满天激雨,泼然淋下,间夹着电闪雷鸣一般,众人
  听到箫声,脸上不禁露出了寒意。
  此刻笛声却变得低沉婉约,便如大雨之中,永远掩不住的闺中幽情,随那推开的窗子沁出,
  幽幽然、黯黯然,其回肠荡气之处,直潜入心底。众人便如睡在了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最一言难尽处,却是茫然不知这种感觉因何而来。
  渐渐地箫声变得平静下来,仿佛雨潋风息,偶有一两滴水珠坠落。笛声也渐渐变得妩媚起
  来,如同春雨之后的一道虹霓,挂在人眼前,众人心中渐渐平和下来,只觉箫笛渐息,余声却
  缓缓地飘了开去,沁入了天际。
  众人沉默良久,赵鞅长叹了一声,道:“老夫一生戎马,自以为铁石心肠,但这箫笛合奏
  一曲,却让老夫发xiàn
  心中所藏的说不出的感绪,其中滋味,难以言述。”
  陈音也道:“在下是粗人一个,不懂音律,谁知听了这一曲,好似在野外淋了一场雨一般,
  身上仍有寒意,但心中却有些懒洋洋提不起精神,不知是何道理?”
  伍封将玉箫塞到神迷意乱的妙公主手中,向赵飞羽看了过去,恰见赵飞羽也看了过来,两
  人目光相结,忽然间都觉得对方这一眼看入了自己心底,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涌上了心头,难
  以遣怀。
  对视了片刻,赵飞羽将笛交给身后的侍女,低声道:“飞羽被封大夫箫声所染,禁不住技
  痒,只好也试一试了。”
  伍封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中却好像与赵飞羽相识了极久一般,虽没说过几句话,这一
  曲合奏,却如二人窃窃私语了数百个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