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鱼口之伏
7.1鱼口之伏
伍封与田恒相顾骇然,田恒沉吟道:“若是本相设伏,定将大部人马藏身林中,待我们车
马入了鱼腹,派出两支人马,用滚木擂石将两端堵上。先用箭矢齐发,再将大石重木滚落,甚
至还可扔下火把点燃滚木,以用火攻,我们区区百人不到,必会全军覆没。对方两侧山上,田
力能大致见到的便有近千人,林中见不到处,还不知有多少人马!”
伍封见他所述,极合兵法,佩服道:“相国所料极是,对方多半也是如此图谋。”他虽然
熟读兵法,却无用兵经验。田恒这番言语,正是经验之谈,令他大受启发。
伍封苦笑道:“在下近日,得罪了不少人。这些人设伏于此,弄不好是冲着在下而来,岂
知因此而连累了相国。”
田恒摇头道:“这些人定是冲着本相而来。要对付封大夫,不必如此。对方行踪诡诈,深
合兵法,若非军中宿将,难以主持此中大局。依本相所料,这些人的首领说不定的它国的将领。
封大夫为官未久,未涉军政要事。它国之人,暂不会对封大夫下手。何况对方必是知dào
本相今
日要送赵老将军,才会预先设伏。岂知封大夫颇重情义,送了柳下惠后,偏又与本相来送赵老
将军回国,才被卷入此局。是以对方所谋,必是本相而无疑。”
这人骤到大险,却思虑不乱,也无怪乎他能独秉齐国之政,稳如泰山。
伍封道:“这事有些奇怪,对方若是敌国之人,千余人马深入齐境,为何我们未有一点消
息知dào?这些人马,总不会是齐国的士卒吧?”
田恒沉吟道:“这些人马必是早在齐地,若说是从它国潜来,不大可能。如今齐国几大家
中,国氏、高氏以灭,有此实力者,唯有我田氏和你们鲍氏,但你我两家之人怎会来对付我们?”
忽然浑身一震,涩声道:“本相知dào
了。对方的人马岂止千人,恐怕至少有三千人吧!”
伍封吓了一跳,问道:“相国怎么知dào?”
田恒苦笑道:“这必是阚止的那三千死士!”
伍封道:“既然阚止已死,这半年之中,这批死士是谁供养着?要供要这三千人,也不是
件容易的事,何况还要为他们觅地匿身。齐国还有何人有如此实力?”
两人想了半天,也猜不出来。
田恒道:“对方人手,三十倍于我,此刻定已派出一军,断了我们的归路,若是回头,凶
险更甚。为今之计,唯有设法闯过这鱼口。”
伍封忽地灵光一现,道:“对方既然埋伏已久,苦候我们入伏,若是我们按兵不动,他们
又会如何呢?”
田恒沉吟道:“我们按兵不动,必会被他们的探子发觉回报。他们料不定我们是否有所警
觉,无法作后续行动,多半会派出一小队人马来,探查虚实。”
伍封点头道:“这一小队人马,只能是从林中潜来。那我们便选一些精壮人手埋伏林中,
待他们来时,一举格杀,再换上他们的衣服,大摇大摆找他们去。这地方的石山上无甚屏蔽,
不宜藏太多人。他们的大部人马多半尽在林中,如今秋风正猎,在下便上去放上一把大火,将
他们烧个魂飞魄散。石山上的人必会以为林中人马被人大举进攻,多半会到对面林中去救人,
唯有取道鱼腹。他们既然埋伏山林,定是些步卒,相国见林中火起,便引兵车齐上,冲杀山上
下来接应的人,以兵车对步卒,一可当十,便可一路冲过鱼口。”
田恒不住点头,赞道:“原来封大夫不仅剑术厉害,还精通兵法。这反客为主之策,甚合
孙子遗书。此计大妙,不过,我们人数不足,入林埋伏者不能超出十人,否则定会被敌人探子
发觉。”
伍封笑道:“就由在下和月儿带八个人去吧,虽然人手少些,也将就用得上了。”
田恒点头道:“若是十人入林不出,对方了望探子瞧见,必会知其中有异。这样吧,我们
便假装入林便溺,每次十人入林,九人回来,如此十趟,便有十人留在林中,对方探子眼光再
厉害,也看不出来。”
伍封暗暗叫绝,这么老辣的方法,唯有田恒这种智虑深远、惯于用兵的人才想得出来,忍
不住赞道:“相国果然厉害,这种办法,在下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
田恒微微一笑,从田氏从人中选了六人出来,田力也在其中,道:“这六人的剑术还过得
去,任封大夫驱策。”
伍封叫上了鲍宁鲍兴,吩咐其它人道:“你们在此听候相国号令,不可违了相国军令。”
扭头对楚月儿道:“月儿,我们去吧!”
众人按田恒的计策,假意入林便溺,然后系衣而归,纷纷扰扰之下,伍封等十人已毕集林
中。
伍封吩咐道:“如今是生死存亡之时,若有敌人前来,须得全力以赴,无所不用其极,总
之是尽快解决,务求一击必中,我未出手时,你们千万不要出手,免得乱了自己阵脚。”又道:
“幸好此处离鱼口还有段路,林中又传音不远,不虞厮杀声惊动了其大队人马。”
众人知dào
情势危急,不敢怠慢,小声答yīng
,各自找好隐密之处藏身,每人相距不到三丈,
使相互可以见到。
伍封搂着楚月儿藏在一颗三人合抱的老树之后,柔声问道:“月儿,你怕不怕?”
楚月儿摇头道:“在公子身边,怎么会怕呢?”
伍封道:“一阵交手,你要紧随在我背后,须臾不可离开。见了敌手后,手下不能留情。
这些人既是死士,每人定是凶残无比,比不得招来那家伙。”
楚月儿点了点头。
伍封还是不放心,又道:“你的轻身功夫了得,脚步比我快多了,但你千万不可跑过了头
到我身前去,让我担心。”
楚月儿见他十分紧张,知dào
他并非怕了敌人,而是怕自己有所损伤,道:“公子,我身上
穿着‘聘礼’呢!”
伍封点了点头,忽又担心,道:“这树林中叉叉丫丫地,地上残根不少,你奔走之时,小
心别被绊倒,为敌所乘就麻烦了。”
楚月儿见他如此婆婆妈妈,可是少有的事,暗笑之余,心旌动荡,十分感动。只道他说完
了,谁知伍封又想起一件事,继xù
道:“如果见了空处,千万不可过去,空畅之处最易被敌手
放箭,总之在我身后,片刻不离。你临敌经验不足,此中道理不可不知!”
楚月儿听他絮絮叨叨地说个不休,显是对己用情之深,无以复加。想到此处,眼圈微红,
钻到他怀中,小声道:“公子放心,月儿自会小心。”
伍封见她乖乖地十分听话,略略放下心来,叹道:“其实让你留在铜车中,也未必不好。
但形势凶险,你若不在我身边,我怎也放不下心来。”
正说着话,便听远处有轻微的脚步声,脸色凝重起来,楚月儿从他怀中缩出身来,也是十
分凝神。
伍封和楚月儿练过老子的吐纳术之后,耳力加倍地灵敏,是以能远远地听到细微的声音。
伍封悄悄向埋伏诸人做了个手势,轻轻地拔出剑,握在手中。
众人知dào
敌人已近,也小心拔出了剑。
稍过了一阵,便见一行人慢慢地走了过来。这些人手中握着兵器,轻手蹑脚地专找未落有
枯枝的地方落脚,显是怕踩响了枯枝惊动了对方。
伍封数了数对方人手,见有二十余人,又悄悄向众人做个手势,伸出两根指头,意思是说,
每人只须解决两个敌人,此役便胜了。
伍封见这群人走进了埋伏中,悄没声窜到了这群人之后,手中“天照”宝剑起处,眨眼间
便劈倒了二人。
众人一起动手,只见剑光闪烁处,“哼嘿”之声不绝。那群人怎也想不到自己埋伏好攻击
对方,对方反而在林中有埋伏,是以并无提防,猝不及防之下,连惨叫声也未曾来得及发出便
全军尽墨。
伍封又斩了三人,回头看时,见楚月儿正将剑抵在一人颈上,那人脸色惨白,微微颤抖。
伍封叹了口气,只道是楚月儿仍是心软,以至未能下手,正要上前补那人一剑,楚月儿小
声道:“公子,这些人衣服各不相同,换了他们的衣服恐怕也没有用,是否有什么暗号口诀呢?”
伍封不料楚月儿竟能想到这一点,恍然大悟,沉声问那人道:“林中茂密,难辨面目,你
们以何方法辩认身份?”
那人咬牙不答。
田力走上来,小声道:“封大夫,小夫人,这人便交给小人,包管一阵间连他老娘的闺名
也能问出来。”向几个田府从人使个眼色,上前将那人按倒在地。
伍封知dào
他们定有一套逼供方法,恐楚月儿见了害pà
,带着楚月儿到林边,向正在探头了
望的田恒做了个手势,表示第一步行动大功告成。
田恒大喜,向他们笑着点头,以示嘉许。
待伍封与楚月儿走回时,见田力正将剑从那人颈项中拔了出来,眼见那人已经了账,田力
道:“封大夫,小夫人,他们果然有暗号相认。此处相距其大部人马所驻之处近一里,他们走
过来时,沿途中留下了三处接应的探子,每处都有三人,其中一人坐在树上,是以能够眺远。
他们这藏在这林中的大部人马,有一千余人。”
伍封惊道:“这一里路便设了三处探子?”
田力道:“三处都有不同的口诀!第一处是‘剑断’、‘人伤’,第二处是‘马死’、‘车
覆’,第三处是‘魂飞’、‘魄散’。大部人马相遇时,只要大呼‘所向无dí
’,便是自己人。”
伍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叹道:“设此埋伏的人竟如此小心谨慎,心思之沉、计虑之深,
恐怕是世上罕见吧!幸亏月儿留了个活口,否则,我们的行踪必然败露,区区十人上去,早被
人砍成肉酱了。”着实将楚月儿夸奖了一番。
众人沿那群人来的方向缓缓潜过去,手中的剑在手中提着,根本不敢插入鞘中。毕竟他们
只有十人,与千余死士相比,其中凶险之处,无人敢想。
忽听前面一人喝问:“剑断!”田力答道:“人伤!”对方再未说话。
伍封小声吩咐:“我对付树下的人,月儿对付树上的人!”走近时,果见两人倚在一颗大
树上,树上还有一人坐在横伸出来的树枝上。
三人见他们走近,一人忽地发xiàn
不对,问道:“咦,你们是谁?”话音未落,楚月儿忽地
飘身过去,剑光闪处,树上那人跌了下来,尸体落地时,树下那两人早在伍封剑下成了尸体。
众人看着楚月儿,眼露惊骇与尊敬之色。
楚月儿知dào
情势危急,是以未敢再留手。这是她第一次杀人,虽是一击而中,脸上却惊得
苍白,伍封握住她的手,轻捏了几下。
田力叹道:“小夫人原来会飞的!莫非是仙人下凡?”
伍封忍笑小声道:“不瞒你说,月儿是蝶仙呢!”
田力瞪大了眼,骇然道:“真的?!”
楚月儿这时已沉静下来,嫣然笑道:“公子最爱说笑,田先生休要理他。”
这么溜过去,果然又遇到两处人,伍封和楚月儿照老规矩将他们收拾。楚月儿既然已杀了
第一个,心障已除,是以这两次便不怎么在意了。
众人此刻对二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觉这二人便如神仙中人,与他们在一起,又有何事不
成?登时士气大振。
便听不远处略有人声,伍封向楚月儿打了个手势,指了指树上。
楚月儿会意,飞身上树,脚尖在树枝上轻点,借树枝反弹之力跃上,几至树顶,观望良久
方飘身下来,道:“怕有一千多人,轻易上去不得。”
伍封皱眉道:“如何想个法子上去点一把火,乱其阵脚,然后乘乱上去。”
楚月儿道:“靠山边处有一大堆松枝,多半是拟用与火攻之物,若是能点着,便十分好了。”
伍封道:“这就好办了。我大摇大摆上去,引开这些人的眼光,月儿便悄悄去用火刀点火,
火势一起,你们便大呼‘所向无dí
’趁乱上去,冲过这一堆人。记住不要恋战,冲过去便成了。”
田力骇然道:“对方有上千人,封大夫一人上去,太过凶险了吧?”
伍封知dào
此刻只能进,不能退,士气最为要紧,扬了扬手中的重剑,笑道:“这些人算什
么?此处地形复杂,数百人无法合围,最多每次是一两人上来吧?就算一次上来十人,加在一
起也未必抵得上一个‘大漠之狼’朱泙漫!”
众人受他豪气感染,信心大振。
伍封搂着楚月儿的细腰,笑道:“月儿,这一次就全靠你了,点完火便躲在我背后,别忘
了我的吩咐。”
伍封向人声处走了过去,便听有人问道:“你们回来了?田恒那厮……”,话未说完,伍
封喝了一声,一剑将那人斩杀。
其余人骇了一跳,未及反应过来,便被伍封冲进了人群,重剑如狂风暴雨般,连杀了七人。
余人见势头不对,纷纷而上,伍封倏地退开,站在两颗大树之间。他早已瞧准了地势,这两颗
参天大树,正好护在两边,敌手便不能从侧面而上,后面又有田力等人伏着,是以只须对付前
面上来的敌人。
对方虽有数百人,却只能鱼贯而上。这些人中间,又有谁挡得住伍封的重剑?伍封大展神
威,每一剑挥出,定会有一人倒下,绝无落空,田力等人在后面瞧着,被伍封这种威力无限的
剑法骇得心惊胆战。
相持了一阵,阵阵黑烟从林中冒了出来,只见楚月儿的身影从人群中闪出来,只见她倏进
倏退,神出鬼没地穿过了人群,到了伍封身边。
伍封见她安然无恙,精神大震,喝了一声:“所向无dí!”向前冲去,楚月儿、田力等人
一冲而上,对方众人中颇有些人头脑不灵,心忖既然呼着“所向无dí”,自然是自己人,为何
这般恶狠狠地挥剑杀人呢?还未想通其中道理,便被伍封等人杀了。
火势大起,炽剌剌向林中卷来,更可怕的是一缕缕黑烟向人群罩了过去,极是呛人,敌人
此刻阵脚大乱,一时间难辨敌友。
伍封在最前面长剑如飞,所向披靡,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引着众人从人群中冲了过去。
他们奇兵突出,兼且伍封仗重剑开道,对手未能及时反应过来,以至被他们冲过了人群。
伍封回头一看,发xiàn
田力和鲍宁与另两人不在,问道:“还有四人呢?”一人道:“或是
被敌人围住了吧?”
伍封扬剑道:“你们藏在树后等我,待我去带他们回来。”又冲了回去,却见楚月儿也跟
了上来,问道:“月儿跟来做什么?”
楚月儿笑道:“公子不是叫我须臾也不可离开么?”
两人冲入了人群,果见鲍宁田力等人被敌手围住,正自苦战,伍封大喝一声,冲进了重围,
他剑重力大,剑法又快,更兼楚月儿在他身后,神出鬼没地左刺右削,便如滚汤泼雪,将敌人
杀散,引着鲍宁等人回来。
忽地听一声猛喝,一人从树后转了出来,手起一剑向伍封当头劈下,林中灰暗,兼且黑烟
缭绕,伍封一时也看不清这人模样,顺手挥剑挡开,“当”的一声,手臂微震,吃了一惊,心
忖:“这人膂力不小!”
这人被伍封一剑,震得退开了三四步,满脸惊骇之色,还未及出第二剑,伍封的剑已飞快
刺了过去。
这人持剑横击,虽挡了这一剑,却又被震开了两三步。
伍封一连三剑刺出,这人虽被伍封的神力逼得退开了十余步,却也格挡住了这三剑。
伍封心中大奇。自从他新创了这套“刑天剑法”之后,除了那晚遇刺时有一人挡了他一剑,
再无其他人能接下他一剑,眼前这人竟能连挡他四剑,门户居然守得极严,这可是少有的事了。
伍封长笑一声,跨上几步,“呼”一声重剑劈落,快如闪电,这人见这一剑威力奇大,自
己纵算是一座山,恐怕也免不了被这一剑劈开,心中忽地生出一种绝难抵敌之念,双腿一软,
跌坐于地,竟忘了格挡。
眼见要被劈为两片,伍封的剑却在他的头上两寸处硬生生凝住。
伍封道:“你使的这是董门的御派剑术,你是何人?”他见过列九使董门的御派剑术,阚
止之乱在公宫击败那董门十一御人时,那些御人也是这种剑术路数。
忽一阵微风,将黑烟吹散了少许,伍封一眼便认出了这人,原来竟是平启!
伍封叹道:“原来是你,你身手果然不错,今日还是放了你吧!”收回了剑。
平启怔了怔,向伍封叩了个头,没入林中。
伍封和楚月儿引四人到了先前回身之处,见众人一个不缺,浑身血渍,一个个状如血人,
令人骇然。看楚月儿时,见她依然神色自若,毫无畏惧之色,心中暗赞这丫头的天生的胆色过
人。
此时正值金秋,林中枯枝落叶无数,风声猎猎,将大火卷得焰苗四吐,整个林中已如一片
火海,除了敌人的惊呼号叫之声,便只听到呼剌剌的火响。若再不出树林,恐怕这火头飞卷过
来,连自己也要葬身火海。
便听林外径下,田恒的声音远远传来:“大胆贼子,竟敢伏击本相,给我冲过去!”伍封
知dào
田恒已领兵车冲杀到了鱼腹之中,他这么大声喝叱,实则是为了让他们听到。
伍封精神大震,喝道:“冲下去!”挥剑闯在前面,引众人冲出了林,到了鱼腹那片大道
之上,回头看时,林中刚刚冲过之处已被大火罩住,暗想若稍晚片刻,恐怕已被这火海淹没了。
石山上埋伏的数百人见林中火起时,不知发生了何事,便下了石山,欲到林中接应,谁知
才到大道之上,便被田恒引兵车冲杀而至,他们都是步卒,怎敌得过兵车?更何况田恒剑术极
高,无人能敌。一阵冲杀之下,已死了二百余人。正值惊慌失措处,又被伍封带人冲杀过来,
这人便如恶魔一般,手中又长又重的剑挥起之时,总有一人应剑而倒下,恶狠狠地无一落空。
看着他神出鬼没的剑法,连田恒也心惊胆战。敌人心胆俱裂,哪敢再战?纷纷而逃。
伍封见田恒并没有乘自己那乘铜车,略有些奇怪,转念一想:“我的铜车比其它的兵车略
大,又颇为显眼,坐在上面岂非故yì
引敌人的注意?”田恒老谋深算,自然不会不知dào
其中道
理。是以那乘铜车由封府侍从驾着,跟在田恒的兵车之后,却无人敢坐。
将大道上的敌人冲赶一阵之后,见敌人作鸟兽散,狼狈而逃,田恒扬剑哈哈大笑,笑了一
阵,大声道:“不出鱼腹,仍未安全,随本相全力冲出去。”
伍封与楚月儿在前,追赶向鱼口外逃逸的敌人,田恒与余人驱兵车紧随其后,便如那些敌
人在前开道一般。田力等人也上了兵车,鲍兴换下了铜车上的封府侍从,鲍宁与那人另到它车
之上。鲍兴驱车赶来,欲接伍封和楚月儿上车。
只见前面路径细窄,宽仅丈余,众人心知这便是鱼口了。只须出了这鱼口,敌人的埋伏便
已全盘落空,众人面露喜色。
伍封略略心宽,忽听“嗡嗡”的一阵声音,伍封脸色大变,听得出那是弓弦劲响,不料如
此阵脚大乱之下,敌人在鱼口的埋伏依然沉静守侯。此刻已来不及辨认箭矢所来之处,伍封回
身抱起楚月儿,奋力将她向十余步后的铜车上扔去,道:“月儿小心!”自己和身伏倒在地上,
滚出了一丈余远,闷哼一声,左肩之上已中了一箭。
若非他担心楚月儿,先将她扔上铜车上避箭,也未必会中这一箭。眼光瞥向刚才与楚月儿
所处之地,蜂窝般斜插了数十支箭。
伍封知dào
此刻情势之危急,更甚于先前在林中之时。对手心计深沉,兵法精通,定是知dào
擒贼擒王的道理。此刻已不加思索,趁敌人搭第二箭之余暇,猛地跃起,飞也似窜到田恒的兵
车之旁,便听弓弦声急响,伍封身高手长,一把将田恒扯下车来,抱着他滚了开去,将田恒压
在身下。只听战马悲嘶,田恒所乘的那乘兵车上如下箭雨一般,车前的战马虽披着革甲,仍被
射成了刺猬一般。
伍封与田恒两人对望一眼,从对方眼中第一次看到了畏惧之色。
不消说,此处主持之人定是敌军首领。此人用兵之老练诡谲,远在伍封和田恒预料之上。
虽然自己反客为主,将两侧的埋伏尽破,此人竟不为所动,镇定如恒,自己的人仍由他们火烧
刃劈,却丝毫不乱,静引着预先埋伏在鱼口的人马悄然守候,对手下的生死全不在意,其冷酷
无情之处可想而知。
伍封心道:“待他们弓弦多响几次,恐怕无一人能生还临淄。”扯着田恒站起身来,才觉
右腿上一阵巨痛,原来竟被一箭洞穿!
田恒惊道:“封大夫,你受了伤!”心中大是感动。若非这人刚才奋不顾身,将自己扯落
兵车、压在身下,恐怕自己早已如战马一样浑身箭矢了。
伍封此刻已无暇顾及,扯着田恒上了铜车,楚月儿盯着他身上的箭,面色雪白。楚月儿还
未说话,伍封已将她与田恒按在车里,沉声道:“千万不可探出头来。”他这铜车四周都是精
铜,高有五尺,只要伏身其中不出,可挡住大部分箭矢。
他对鲍兴喝道:“冲过去。”鲍兴对他奉若神明,不加思索,策马前冲。
伍封一眼瞥见马车右角的那支丈六大铜戟,将“天照”宝剑插入鞘中,顺手操起了这支八
十多斤的铜戟。
铜车冲出了三十余尺,这时,对方第三阵箭矢如雨般从四方落下,伍封暗叹了口气,心想
已到了对方的埋伏中心处了,眼见离鱼口仅二十余步,这一阵箭若能略晚片刻,铜车便能冲过
鱼口了。
伍封只好将鲍兴推落车旁,以免他被箭矢所伤,自己手中铜戟急舞,拨打飞来的箭矢,忽
觉背后一个软绵绵的身躯紧贴在背上,将自己紧紧搂住。伍封不看也知dào
,定是楚月儿以身蔽
箭,为他挡住背后飞来的箭矢,心中忽地生出一缕酸苦。
当此情景,就算是剑中圣人支离益亲来,恐怕也是束手无策了!
待这第三阵箭射完,车前四匹战马都中了箭,其中两匹早断了气,正往下倒,另两匹剧痛
之下,嘶鸣不已。伍封知dào
那两匹马若倒下,铜车必被扯得倾斜,长戟挥动,割断了死马身上
的疆绳,以免被它们将车拽覆于地。
正危机处,伍封忽一眼见旁边堆着数十根合抱大木,定是对方原拟封堵鱼口之用。心念一
动,铜戟刺出,大喝一声,奋力挑起,“呼”地一声,一根巨大的横木飞起,向前面路径之侧
砸去。
对方已射了三阵箭矢,伍封从箭矢飞来的方向,已知dào
敌方箭手所伏之处,这根巨木,便
砸向箭手所伏之处。便听有人惊呼之声,巨木轰然落下,声势骇人之极,几条人影随木落处飞
扬的尘土闪动。
伍封见此计有效,登时精神大振,奋神力一连挑了十余根巨木飞出,砸向四周,只听惊呼
声、惨叫声不绝,对方的第四阵箭矢终是未射出来。
他每挑一根巨木,铜车的车轮便陷落土中数分,此刻车轮陷入了七八寸,剩下的那两匹马
本就受伤,怎当得住伍封挑木时车上所承的巨力,嘶鸣不绝,终于倒了下去,幸好车轮虽然陷
落,却因有四轮,是以车身虽侧,却也不会翻落,这便是庆夫人设计此车时用四轮的妙处了。
伍封这一阵使得力发了,身上创口血涌如注,他虽然能以吐纳术养力,但适才用力太巨,
一时也补不了这么快,此刻不住地喘息。
田恒智虑过人,知dào
此时正是破敌之际。伍封虽天生神力,毕竟不是铁铸的人,再让他挑
木,恐怕也未能挑出几根来。要是对方惊魂稍定,自己这百人不到的饥渴疲累之兵再也无还手
之力了。
田恒一念及此,长身跃出车外,拔剑向对方埋伏处冲杀过去。众人怎会不知其中险处?此
刻或驱兵车,或落车飞奔,向敌人冲了过去。兵法上说“置之死敌而后生”,众人身处死地,
反而军心大振,只知dào
每杀一人便少一分危险,敌人虽是死士,哪挡得住这群以生死相搏的真
正“死士”?
伍封扔下铜戟,拔出剑来,见楚月儿正眼泪汪汪地想替他裹伤,柔声道:“这些伤并无大
碍,暂不管他。”倚着楚月儿下车,只觉大腿上的箭伤加倍地疼得厉害。
两人相倚而上,格杀了数人。
忽然敌人惊乱的人群中闪出一人,手中长剑如电,倏地向伍封刺来,剑法精妙之极。此人
约四十多岁,浑身墨衣,头戴铁冠,脸上颧骨高耸,无一点多余的肉,便如皮包着骨一样。
伍封吃了一惊,剑往下劈,双剑相交处,手臂剧震,连虎口也微觉发热。对方膂力惊人,
出人意料。
楚月儿娇叱一声,向那人递出一剑,那人眼露赞许之色,将楚月儿的剑拨开。
伍封知dào
这人剑法之高,还在朱泙漫之上,楚月儿绝非其敌手,轻轻将楚月儿拉到身后,
挥剑向那人横削,却被那人格开。
两人迅雷急电般拆了九招,双剑清脆地击响了九次,双方终于各退了一步。
那人见伍封连挑了十余根巨木后,剑上仍有惊人的神力,自己以逸待劳,在力qì
上仍不能
胜过伍封,脸上露出佩服之色,不禁赞道:“好剑法!封大夫果然厉害!”瞥见自己的人已一
败涂地,长笑一声,转身便走。
恰好田恒迎了上来,叱道:“哪里去?”剑未及发,却被那人后发先至,抢先刺出了三剑,
田恒见那人剑术之精,非同凡响,骇了一跳,被那人剑光所迫,连退了七八步。
那人闪一闪身,没入了乱石之中。
这时,战事已落,对方终于溃不成军,再也无法一战了。
伍封回头看了看楚月儿,忽见她左臂上涔涔流血,骇道:“月儿,你受伤了?”
楚月儿道:“被箭擦伤了一点点,算不得什么。”
伍封知dào
这伤必是她先前以身相蔽、为他遮挡箭矢时得来,忙道:“有没有伤到筋骨?快
让我瞧瞧!”楚月儿摇了摇头。
田恒脸色铁青,向伍封走了过来,道:“这人使的是董门剑法,好生厉害,胜过本相多矣!”
众人虽是得胜之军,却也是狼狈不堪,待到画城中时,天色已黑,清点人手,只余三十六
人,封府的侍从死了一半。除了田恒一人外,余者无一不伤。但他们以九十九人对付两千多人,
还能获胜,有此战绩,绝后不好说,至少也算得上空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