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乔迁之喜

  伍封在伍堡练剑,鲍兴和鲍宁二人每日往来城中,第八天,鲍宁和鲍兴从渠公处带回临淄
  城中的消息:
  齐鲁的盟约已经达成,柳下惠答yīng
  正式向吴国递交了放qì
  抗齐的国书。
  各国的使者已陆续回国,卫使陈音被齐平公留在宫中还未走,吴使王孙雄走了,但他的副
  使颜不疑却还留在驿馆,鲁使柳下惠和晋使赵鞅也还留在临淄城中。赵鞅因与田恒商议婚娶之
  事,暂未离去,而柳下惠之所以留下来,伍封知dào
  那是义兄担心自己与朱泙漫之战,要看过这
  一场比剑后才会放心离去。至于那颜不疑,自从到临淄后便日日躲在驿馆中不出,也不知有何
  图谋。
  田逆则称病在家,不敢出门,连儿子田武的丧事也是在家匆匆举行,葬于田氏一族的坟地。
  朱泙漫以与伍封比剑为由,静待馆中,一步不出。
  田恒却是一如既往,他对田武之死有何想法,从表面上谁也看不出来。
  伍封的那座封府已经修葺好了,府中所需全部购置完毕,齐平公还赐了无数珍玩衣被,田
  恒等一干朝臣都送了不少东西,只有田逆没有任何表示。经过渠公的挑选,庆夫人从民间购了
  三百名婢女仆佣,令封府充满人气。
  楚姬的病势大为好转,已能下床走动,与列九一起打理渠公府上事宜。
  鲍兴将诸事说完,叹道:“公主这些天大发脾气,弄得国君寝食难安,几番误了朝议。”
  伍封大笑道:“我就知这小丫头甚是难缠,国君在她面前,只会头大如斗。小兴儿,你去告
  诉渠公,让他在城中大排请柬,千万别忘了朱泙漫、子剑和田逆三人,并告sù
  朱泙漫,他那里
  我便不去了,请他到我府上来,就说后日是我乔迁之喜,大宴宾客,顺便与朱泙漫切磋剑技,
  以助酒兴。”
  次日,伍封带着楚月儿进了城,先回封府,果见府中安置妥当,众人问起他练剑的进境,
  伍封笑道:“有月儿助我,你们大可放心,明日包管让朱泙漫唤爹叫娘。”
  众人见他数日不见,神采飞扬,信心十足,都大为诧异。
  将楚月儿安置妥当之后,伍封便进宫见齐平公。
  齐平公朝议刚罢,一见伍封,便如久旱甘霖,忙不迭道:“封儿,你总算来了。先去哄一哄
  妙儿,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伍封暗笑,心道:“真不知这么多年来,国君是怎么对付这宝贝女儿的。”直奔公主寝宫,
  还远在门外,便听里面砰嘭乱响,寺人宫女正面色张惶,一见到伍封,心知救星来了,个个脸
  上露出笑意,大大地松了口气。
  伍封向他们摇了摇手,命他们不要出声,探头向宫内看去,正见妙公主正撅着小嘴站在满
  地的碎破陶片之中。伍封暗吐了一下舌头,溜了进去,恰见妙公主又拿起一个细纹陶瓶要砸下
  去,忙叫道:“公主!”
  妙公主忙抬起头,见伍封笑嘻嘻地看着他,怒道:“你为何偷偷溜回伍堡,这么多天不来见
  我?”
  伍封道:“我明日要与人比剑,只好溜回去好好练一练剑术,没时间来见公主。”
  妙公主嗔道:“你回去练剑,我就不能陪你么?难道我就不会使剑么?”
  伍封叹道:“公主剑术高明,可谁叫公主是齐国第一美女呢?如此美色在旁,便是土雕木偶,
  也没有心思练剑哩!”
  妙公主哼了一声,怒气大减。
  伍封陪笑道:“只怪我忘了向柳大哥学那坐怀不乱的本事。不过我想,当日坐在柳大哥怀中
  的,多半是个丑女。若是那女子有我的乖乖公主一半美色,柳大哥恐怕早以魂飞天外了罢!”
  妙公主忍不住“噗嗤”一笑,嗔道:“呸,满嘴胡说八道。既然你怕我分了心神,那你又为何
  带了月儿去?”
  伍封心中叫娘,又不能说公主的剑术不如楚月儿,陪不了自己练剑,再说去伍堡之前,也
  不知dào
  楚月儿的剑术会那么高明。伍封心中暗骂谁人多口,连带月儿去伍堡的事也让公主知dào
  了,支支吾吾道:“这个……,月儿不是会飞么?我这几天便学这功夫,好融进剑法之中。”
  幸好妙公主不是善妒之人,释然道:“你练得怎样了?飞一个我瞧瞧行不行?”
  伍封叹道:“这功夫难练得紧,想是月儿身轻,方能飞起。像我这么沉重,不要说飞,地上
  站久了我还怕会压出坑来哩!”见妙公主脸色平和了,顺手将公主手中的花瓶接过,放在一旁。
  妙公主格格娇笑,忽道:“我饿了,让人拿饭来罢。”
  伍封奇道:“现在好像不是吃饭的时候吧?”
  妙公主嗔道:“人家肚饿嘛,这几日都没怎么吃饭。”
  伍封心中大为感动,叹道:“也好,我见了公主,也有些食指大动,一同吃饭好了,反正公
  主这里的白食我是吃惯了的。”
  妙公主媚笑着横了他一眼,道:“这几天父君被我闹得手忙脚乱,卫国那个叫陈音的使臣,
  父君听说他善制兵器衣甲,强留他在宫里,让他陪我说话解闷。你说他一个善铸之人,能陪我
  说什么话?”
  伍封哑然失笑,道:“看来国君也是病急了乱投医。那陈音既是卫使,你没有慢待他吧?”
  妙公主道:“这倒没有。我见他张口闭口,总是兵器衣甲的,便让几个宫女陪他到武库中看
  看,他得其所哉,天天在武库中研看不已,眼下还在武库呢。”
  本来公宫武库是公宫重地,不要说其它国人,就是卿大夫要进去也难。晏缺是负责公宫侍
  卫的郎中令,管公宫武库,妙公主要让人进去,晏缺自然是不会阻拦,还专门派士卒跟着,指
  引介shào。
  几个寺人上来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又有宫女送上了精美的菜肴饭食,两人眉来眼去地吃
  完了这顿饭。
  伍封拍了拍肚皮,道:“公主,你先等一等,我到国君那里打个转便来。”
  妙公主大声道:“不成。一眼看不到,说不定你又溜了,我陪你一起去。”
  伍封只得苦笑,带着公主出了后宫,去见齐平公。
  齐平公正与晏缺对弈,见二人进来,大是高兴,妙公主使出了又娇又嗲的看家本事,将齐
  平公和晏缺哄得心怀大畅,笑得合不拢嘴。
  齐平公悄悄将伍封拉在一旁问道:“封儿,你与妙儿说了些什么来,哄得她这么高兴?”
  伍封心道:“那种话怎能说给你听呢?”
  晏缺笑道:“封儿的本事真是层出不穷,就这么往后宫打个转,便使妙儿变得乖乖的了。”
  伍封道:“其实公主并非蛮不讲理之人,只是她在莱邑的公子府长大,自由自在惯了,如今
  突然成了公主,宫中的规矩又多,周围的人又都换了,不要说出宫甚难,就是找个人说话,也
  不如以前那么随便。微臣来宫中时,可以陪公主说说话,公主还可以借机出去走走,微臣几日
  不在,公主自然就闷了。”
  他这番言语,正说在妙公主心上,妙公主眼圈立时红了,显是心中也大有委屈。
  齐平公和晏缺为之愣住,晏缺叹道:“老夫倒没想过这事,还是封儿细心。”
  齐平公道:“看来封儿这女婿,寡人绝对没有找错。眼下还没成亲,便能如此体察妙儿的心
  思,日后决不会让妙儿受委屈。”
  晏缺问道:“是了,封儿,那朱泙漫这些天果然未再纠缠,明日你与他比剑,应该无妨吧?”
  伍封笑道:“无妨,明日是我的乔迁之喜,晚间宴请宾客,顺便将朱泙漫略略教xùn
  一下,免
  得他小视了我们齐国上下。”
  齐平公点头道:“明晚寡人与老大夫一起去你府上,看看他如何丢脸。我看封儿几天不见,
  脸色越来越好,定是剑术大有进境。”
  晏缺埋怨道:“封儿,你杀了田逆的儿子,为何不早说?”
  伍封奇道:“怎么?田逆有何举动?”
  晏缺道:“你走的那天,朝议时田逆向国君哭诉,说你杀了他的独生儿子,要国君为他做主。
  国君不知其原因,吓了一跳。幸好公子高当即出来,将那晚的事情说出来,国君又问过了闾邱
  明,都道田武卑鄙无耻,暗算在先,你出于自卫才杀了他。连田恒也将田逆骂了几句,说他教
  子不严,乃至有祸。”
  齐平公叹道:“是啊,自那日开始,田逆就称病告假在家,闭门不出,或是心中记恨吧。”
  伍封笑道:“他不敢出门,倒不是记恨,而是怕朱泙漫上门找他。”他将渠公之计说了,又
  道:“现在最要紧的,是看相国的态度。若他与田逆沆瀣一气,倒是十分麻烦。”
  晏缺摇头道:“我看不会。不知为什么,近日来田恒对田逆的态度大不如从前,听说为了田
  武这件事,两人争执得很厉害,田逆称病告假,连国君也到他府上看视,只有田恒未去。”
  妙公主有些奇怪,问道:“外公,相国与田逆争执,你又怎知dào?”
  晏缺笑道:“外公久不出门,但也不能束手待毙,是以在田氏府中,多多少少也有几个我的
  人。”
  伍封心想,田恒对田逆始见不满,多半是由楚姬之事引发,道:“此事须得看清楚相国的态
  度,日后再慢慢地想办法。”
  封府在庆夫人和渠公的主持下,这乔迁之喜弄得热闹非凡。
  前院大堂两旁,左右各自排着四排食案,每排均有数十张席,此刻,临淄城中的大小贵族
  大都已来赴宴,坐在席上,后排的席当然是供这些官儿所携陪乘从人所用。
  伍封是国君宠臣和未来女婿,又与鲍晏两家是至亲,兼且人才出众、年少多金,一众大夫
  贵族哪有不尽lì
  巴结的?是以早早前来,此刻正互打招呼,看着堂中轻衣罗衫、袅娜婷婷的歌
  姬跳舞。
  伍封今日换了一套大红衣裳,腰系五指宽的鹿皮革带,头上束着尺高的金冠,站在门前迎
  接宾客。这身装束,令身高一丈的他越发显得潇洒不羁、雄壮异常。
  这时,义兄柳下惠的马车到了门前。柳下惠跳下马车,笑道:“兄弟今日乔迁之喜,为兄特
  来祝hè。”探过头来小声道:“朱泙漫剑术十分厉害,兄弟闭门练剑多日,是否有必胜把握?”
  伍封深喜义兄为人真诚,在如今列国中罕见,握住柳下惠的手道:“大哥放心,小弟绝输不
  了。”
  柳下惠虽然心中暗有些担心,见伍封信心十足,知dào
  他不是妄自尊大之徒,放下心来,由
  封府家人带进府中入席。
  便听笑声连连,田恒引着数十从人,昂然而来。
  田恒从车上下来,笑吟吟道:“封大夫,本相是否来晚了呢?”
  伍封道:“相国来得正是时候。”小声道:“相国,在下正自烦恼,颇有些无颜相见之感。”
  田恒愕然道:“封大夫何出此言?”
  伍封道:“在下不小心杀了小武,今日方知是相国令侄,后悔不已,怎能不大为烦恼、羞见
  相国呢?”
  田恒心中确有不满,伍封一见面便直言相告,倒是大出意wài
  ,叹道:“田武为人傲慢,得罪
  封大夫在先。何况比试剑法,死伤难免,封大夫不必太过介怀。此事以后再作打算吧。”
  伍封知dào
  他仍有不满,却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对付他,是以心中矛盾,溢于言表,便道:“虽
  是情非得yì
  ,终是有损相国颜面,以致四下有些传言,道是在下与相国不和,不知相国是否知
  道?”
  田恒怔了怔,叹道:“坊间传闻,不足为信。本相今日前来,便是为了堵塞城中愚夫蠢妇之
  口。”
  伍封叹了口气,道:“以相国之见,在下是否应该到左司马府上请罪?就怕左司马丧子之痛,
  不肯见谅。”
  田恒哼了一声,道:“田逆教子不严,终至生祸,本相早已对他说过,若是封大夫出了什么
  岔子,本相唯他是问。”岔开话头道:“听说封大夫今日要与朱泙漫比剑,是否确有此事?”
  伍封道:“此人处处相逼,无礼纠缠,竟敢向国君索要杀了董梧儿子的凶手,这不是视我齐
  国无人么?在下只好直接揽了过来,免得他到处生事。”
  田恒知dào
  临淄上下,人人都说董梧的儿子死于田逆之手,心道:“连城中百姓都知dào
  此事,
  朱泙漫哪有不知的?”叹道:“若非封大夫的挑zhàn
  ,恐怕朱泙漫早已找上了田逆吧?”
  伍封慨然道:“相国放心,在下今日便为左司马绝此大患。”
  田恒盯着他良久,叹了口气,进府去了。
  伍封暗暗叹了口气,知dào
  杀田武一事,在田恒心中大生芥蒂,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化解。
  正自发愣,数乘马车风一般闯上山丘,车未停稳,一人从车中跃下,正是那彪悍之极的“大
  漠之狼”朱泙漫,后面几乘马车,却是子剑、招来、叶柔等人。叶柔见伍封神采飞扬的样子,眼
  中一亮。
  伍封笑着对朱泙漫道:“阁下数日不见,平安无恙吧?”
  朱泙漫哼了声,狞笑道:“封大夫苦练剑法,想必是大有进境。”他故yì
  将个“苦”字说得极
  响,引得子剑那一众门人嗤嗤作笑。
  伍封道:“在下原想到阁下处去受教,寻思又要请子剑等诸多人等旁观,颇有烦琐之处,是
  以改请阁下到府上来。今日宾客盈门,阁下名满天下,想必是盛名无虚,一阵间向阁下请教之
  时,阁下万万不可藏私,徒令在下失望。”那是说,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子剑走了上来,笑道:“封大夫胆色过人,子剑大为佩服。”他那日见过伍封与田武之斗,
  伍封未用剑,是以不知dào
  伍封的剑法深浅。但伍封这齐国第三大剑手之名,是田恒所评的,田
  恒是他的弟子,既然伍封连田恒也不如,比自己的剑术自是远远不及。这些天他也陪朱泙漫试
  过剑术,知dào
  朱泙漫的剑术远胜于自己,便知dào
  伍封绝非朱泙漫的敌手。心道:“朱泙漫人称‘大
  漠之狼’,天性凶残,与他交手的人,向来无一人生还,一阵间你知dào
  厉害时,连皇天也救不了
  你。”
  众人话不投机,自入府中去了。
  紧接着赵鞅带着赵无恤前来,伍封心中对这晋国名臣极是尊敬,恭恭敬敬上前施礼,将赵
  鞅搀下马车。
  赵鞅笑道:“封大夫名震临淄,老夫今日还是第一次同封大夫面对面相谈。”
  赵无恤走上来道:“无恤对封大夫仰慕已久,可惜封大夫是个大忙人,否则,无恤定要厚着
  脸皮到府上来,向封大夫求教。”他这里说的“求教”,那是虚心请教的意思。
  伍封早听说过赵鞅立嗣之事,见这赵无恤衣着简朴,眼蕴神光,年纪比自己只大了几岁,
  脸上却多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落寞之色,令人大生好感。他本来就对赵鞅十分尊敬,笑道:“在
  下过了今日,恐怕也不怎么忙了。无恤兄英华内蕴,胸有甲兵,令在下大有一见如故之感。无
  劳无恤兄贵步,明日晚间,在下便携美酒到贵处,把酒畅谈,岂不是好?”
  赵无恤大喜道:“如此最好。”
  赵氏诸人见他即要与名满天下的朱泙漫比剑,却毫不在意,订下明日之约,显是胸有成竹,
  根本没有失败之虞,这番信心气度,的是一派高手风范。
  赵鞅小声道:“朱泙漫纵横天下,未遇敌手,虽外表粗豪,剑法却有细腻诡秘之处,封大夫
  千万不要为其外表所误,太过轻敌。”
  伍封对他的真诚关怀大是感动,躬身一揖,道:“多谢老将军关怀,在下受教了。”
  赵鞅拍了拍伍封的肩头,便如长辈看着自己的子侄一样,又道:“朱泙漫凶残无比,封大夫
  若能一剑杀之,是为天下人除一大害。若是情非得已,千万不可留他性命,否则,以他的性格,
  必会携董门刺客大举报复,不动则已,一旦动起来,定是雷霆万钧之手段。遗虎为患,诚为兵
  法之大忌!”
  伍封眼中神光闪动,慨然道:“在下本想只将他赶回大漠算了,此刻听老将军这么一说,冷
  汗暗沁。既是如此,今日就让这‘大漠之狼’命丧于此吧!”
  赵鞅呵呵一笑,带着赵无恤入府。
  又过了一阵,眼见再无人来,伍封小声问鲍兴道:“田逆和颜不疑处,都送了请柬吧?”
  鲍兴道:“早送了去,田逆那里是我去送的,只是田逆虽收了请柬,却将我赶了出来,甚是
  无礼。”
  伍封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小兴儿不必生气,他刚死了儿子,心情怎么也不会好。若他知
  道是自己儿子的不是,不与我们作对,我们便念他老来丧子,放过了他。若是他执意要与我们
  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便放开手来,与他大干一场,想想也是件新鲜好玩的事。”
  正说着田逆,田逆果然就来了。
  伍封迎上前去,道:“左司马……”,田逆摆手道:“在下身有微恙,不耐久站,封大夫见谅。”
  径入府去,连话也不愿同伍封说。
  鲍兴怒道:“这人太过无礼,若是不愿意来,不来就是,这么死气活样的,令人好生气恼。”
  伍封笑道:“我料他今日必定会来。只不过,他并非想来饮宴,而是想看我如何命丧在朱泙
  漫的剑下。”
  过了片刻,便见十余车驾缓缓上了山丘,一看这阵仗,便知来者是齐平公。
  齐平公带着妙公主,与晏缺由侍卫搀扶着下了车,齐平公问道:“封儿,人都来了吧?”
  伍封笑道:“除了那个颜不疑,都已经来了。”
  晏缺摇手道:“那颜不疑阴阳怪气的,不来最好。”
  伍封问妙公主道:“公主也来了?”
  妙公主笑道:“我来看你今日如何大展神威哩!”她身后的宫女抱琴捧剑,十足的排场。
  伍封与众人一同进府。
  堂上众人见国君驾临,一同跪拜施礼,齐平公摆了摆手,笑道:“罢了,不必多礼。”又对
  赵鞅和柳下惠道:“老将军,柳下大夫,务要尽兴痛饮才是。”说罢,走上了正中的高台中间坐
  定,指着左手紧挨的一席道,对庆夫人道:“夫人,请坐此席。”
  正中大石台上共有七席,中间那席自然是齐平公坐着,右手边依此是赵鞅、柳下惠和晏缺,
  左手边是庆夫人、渠公和伍封。妙公主拉着楚月儿坐在伍封身旁的席上。
  伍封左有楚月儿,右有妙公主,二美在旁,免不了心怀大畅,向堂下看去。
  右手前排的主宾席上,依次坐着田恒、公子高、田逆、闾邱明等一众大夫贵卿,左手前排
  的主客席上,依次坐着子剑、朱泙漫、赵无恤、列九、鲍琴、鲍笛以及临淄城在出名的富豪名
  士。每席之后又有三席,坐着各人带来的陪乘从人。
  众人都已知dào
  妙公主和楚月儿将嫁给伍封,见他身边二美如花,美艳不可方物,无不心动,
  不免感叹羡慕不已。又见庆夫人雍容华贵,风致慑人,更知她妙手商营,富甲天下,心中大生
  敬意。唯有田逆见妙公主小鸟依人般倚在伍封身边,心中自然是恨意沛然。
  齐平公举起酒爵,说了几句客套话,无非是祝hè伍封乔迁之喜之类,众人自然是举杯同饮。
  酒过三巡之后,伍封笑道:“在下今日迁入新居,幸得各位相贺,以致阖府上下,喜庆之极。
  如此饮酒,不免无趣,在下今日安排了府中歌姬来作剑舞,为诸君助兴,以表在下心中谢意。”
  拍了拍手掌,堂外檐下的丝竹之声响起,三十六名年轻美姬如蝴蝶一般从堂后飘然出来,
  全部穿着如雪的白衣,手执细长明亮的薄剑,随乐起舞。
  其时之剑法,分为两种,一种是决敌致胜、临战兵阵的“相击”剑术,又称剑道;另一种是
  寓兵于乐舞之间以助娱兴的“舞象”剑术,称为“剑舞”,此刻众姬所表演的正是这种剑舞。
  大凡士族大夫、富豪名士在家中宴客,必用姬人歌舞助兴,不过,众姬所舞多是歌舞,这
  种剑舞是颇为罕见的,主要是难觅高手来训导歌姬。
  封府的这一班歌姬是渠公精心从舞坊中买来,由列九训导剑舞,再由楚姬授以歌舞媚人之
  术,日夜舞练不休,是以虽然日短,仍然艺色惊人。
  众人见这班歌姬身材娇好,最难得的是肥瘦高矮如一,剑光闪烁处,一个个如燕穿林内、
  蝶舞花间,细腰宛转,媚眼飞送,兼有刚柔之美,复以妩媚之态,无不心旷神怡,如坠仙境。
  既使是包括叶柔在内的女人,脸上也露出惊讶之色。
  只有齐平公面对自己案上特意摆着的“庆夫人酒”,酒虫大动,狂饮不绝,对众姬的剑舞便
  不怎么在意。
  良久曲尽,众姬归入后堂。
  伍封见众人一幅意欲未尽的模样,笑道:“此班歌姬初练剑舞,尚大有改进之处,是在下府
  中珍藏,甄选不易。诸位日后万不可向在下索要,若是不给吧,恐诸位见怪,若是送了出去,
  在下又不免肉痛,寝食难安。”
  众人闻言大笑,复有憾焉。其实连田恒这种不大好女色的人都见猎心喜,寻思宴后向伍封
  索要一两个回去,更不论其余众人了。但伍封这么说了,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人人都知dào
  伍封
  的母亲庆夫人是商营圣手,有敌国之富,这些钱财不就是伍封的?他富甲天下,舍不得送出歌
  姬,自然也并非小气。
  众人列鼎而食,酒宴的气氛大佳,连田逆一时间也忘了丧子之痛,脑中闪动不休的仍是那
  班歌姬香艳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