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困兽犹斗
是否要一举攻入?”
国异道:“不可!”也不向阚止解释,大声下令左军移至田府后门,右军守于田府侧门,
包围田府,然后道:“若听号角之声,齐齐攻入府中,田府中人,不论男女,一个不留!斩
得田恒首级者,老夫赏之千金,荐于国君!”
国异细细看了一遍田府的情况,下令道:“来人,吹起号角!”
号角声起,只听杀声震天,想是左右二军已经发动了进攻,国异与阚止从腰间拔出了铜
剑,领着众人向田府大门冲去。
便在此时,忽听弓弦响处,众军之中惨叫连连,阚止只觉劲风从后贯来,惊骇之下,不
及思索,身子向前扑去,滚下战车,只听国异闷哼了一声,待阚止滚落地下,隐身于车后,
便见国异已经转过了身,正挥舞着铜剑,格挡飞箭,在他背上,已经插着两支长箭。而身后
的这些军士,早有一两百人被射倒在地,生死难料。
阚止浑身冷汗冒出,若非他身手敏捷,恐怕此刻身上也如国异一样了!
田府在他们前面,那身后之箭从何而来?阚止和国异心中知dào
已经中了田恒的诡计,背
后定然有田恒早就埋伏好的箭手。
这时,又听弓箭劲响,如雨的长箭又从田府高墙上射了下来。身前身后均有如雨的利箭,
只听中箭惨叫之声不绝,阚止心知形势危急,扑倒在地,一连打败七八个滚,从地上尸体之
旁抢了两面长干37,一前一后挡着,连头也缩了进去。
阚止从两面长干的缝隙之中向战车上的国异看去,只见他手中的铜剑无力地挥了几下,
终于栽倒在车上,身上插着七八支箭,这精通兵法的齐国名将,终已死于弓箭之下。
阚止心下骇然,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周围的喊杀声忽止,不知何时,弓箭也停了下来。阚止便听田恒一阵大笑声传来,道:
“左相今日怎么变成缩头乌龟,躲在了长干之后?”
阚止站起身来,只见手下的士卒大多已经中箭倒地,非死即伤,剩下的士卒面如土色,
有的抱头伏在地上,有的缩身于长干之后,显是惊慌失措,斗志全消。不消说,进攻后门和
侧门的两批人必定也是中了埋伏,全军覆没。
大笑声中,田府的高墙和四周的巷中门边,忽地冒出了无数手挽长弓的甲士身影,手中
搭着弓箭,对着阚止等人。
“吱呀”一声,田府大门打开,数十人簇拥着田恒出来。
田恒身穿软甲,腰挂宝剑,笑吟吟看着阚止,道:“左相今日带大军到我府上来,是否
想将本相一剑刺杀?”
阚止面色铁青,沉声道:“今日之事,本相中了你的诡计,要杀便杀,无须多说。”
田恒叹了口气道:“本相本无杀你之心,你偏要与本相作对,究竟是何道理?”
阚止道:“你非我齐人,却执我大齐国柄,若是恭顺国君,倒也罢了,却偏要弄权,欺
凌众臣,我身为左相,当然要助国君除掉你这乱臣贼子!”
田恒大笑道:“齐人皆视我田氏为救星,怎似你名义上相助国君,实则暗植凶党?你派
了十二名董门御人为国君的侍卫,其实是想弑君换主以专权齐国吧?可怜国君还蒙在鼓里,
真以为你忠心耿耿哩!”
阚止脸色一变,辨道:“胡说,胡说,本相哪有此意?”
田恒笑道:“你这段时日,常与公子高密议,欲趁攻杀本相之际,对国君暗下杀手,然
后换公子高为君,可有此事?”
阚止大吃了一惊,还未及说话,田恒又道:“你想除掉本相之后,将左右二相合而为一,
自任相国。可惜公子高却看出了你的奸谋,早就将你的筹划一一告sù
了本相。”
阚止默然,忽道:“本相身为齐国大臣,你若未得国君之令擅杀本相,看你如何在齐国
呆下去!”
田恒见他语中露出怯意来,大笑道:“你与国氏高氏一齐带兵谋反,本相将你们一举剿
灭,正是忠君爱国之举。”又叹道:“你莫要以为有国君在后给你撑腰,便有恃无恐!本相今
日早已经派了犰委和鲍大夫到公宫之中,助国君除掉那十二名董门御人。”
阚止浑身一震,惊道:“鲍息与本相一同举事,原来是假装的?”
田恒笑道:“鲍家与我们田家是亲族,怎会助你?你派鲍息和高无平齐往公宫之中,本
来鲍息虽然暗助本相,那高无平在一旁颇有些棘手,可你却临时命他改道往城墙之上,实是
失策之至!你可知大盗柳下跖的兵马昨日便已经退出了齐境?今日并无贼兵攻城,只有你这
贼子作乱。”
阚止浑身剧震,涩声道:“原来柳下跖攻城之说,纯是你的谣传!”
田恒笑道:“若非如此,你又怎会露出你的狐狸尾巴来?你私宅中藏着的十二名董门刺
客,昨晚便被本相派人尽数格杀了!哈哈!”
这时,远处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为首的兵车之上,正是满脸虬髯的田逆。
车到近前,田逆跳下车来,哈哈大笑道:“左相可真是失心疯了,竟与我们田氏为敌,
今日可知dào
厉害了吧!”
阚止心知此役已经是败得一蹋胡涂,向田恒恨声道:“也罢,今日事已至此,本相也无
话可说了。今日本相一人一剑,看谁能拦得住本相。”
田恒笑道:“你我二人同列齐国三大剑手之中,本相排名最末,左相真的以为本相的剑
法不如你?子剑身为齐国第一剑手,自然是无人能及,他是本相的剑术老师,深知你我二人
的剑术本事,他将你我二人评为第二第三剑手时,本来是将本相排在第二。那时本相在旁边
说,我们师徒列为第一第二,别人未必心服,以为子剑心存偏袒,评价不公。子剑因此将你
算为第二,本相名列你之后。你我二人从未比试过剑术,自是不知。”
阚止哼了一声,并不怎么相信,道:“既然如此,实话说,今日本相将死,你可敢与本
相比试剑术,看看谁才是真zhèng
的第二剑手?”
田逆在一旁哂笑道:“你将死之人,想与我大哥殊死一拼,莫非想临死讨点便宜?不打,
不打!”
阚止冷笑道:“若是不敢,那便罢了,右相尽管招呼众军乱箭齐发便是!”
田恒叹了口气,道:“左相的剑术习自董门,的确十分高明,本相甚爱你的剑术本事。
若你不是齐国的左相,本相早已经将你招入府中了。今日本相便与你一较剑技,以免你死不
瞑目。”
田逆忙道:“大哥,这人死到临头,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田恒笑道:“小逆,莫非你怕我敌不过他?”
田逆道:“此人今日已是必死之局,他临死之前,欲作困兽之斗,大哥万金之躯,何必
冒这个险?”
田恒大笑,拔出剑来,上前几步,大声对阚止道:“你此刻神魂俱失,怎能发挥出剑之
极致来?众军听着,今日本相与阚止一战,若是阚止获胜,便放了他走,任何人不得追杀,
否则,以违反军令论处。”
众军高声答yīng。
阚止心中大喜,他知dào
田恒这人极重声名,绝不会出而反尔,只要避过今日之危,他设
法与城外的三千死士联系上,未必不能闯出齐国之境。只要出了齐国,以他的身份和剑术,
在哪一国不会混出名堂来?
他本是剑术大行家,只时惧意尽去,铜剑一横,剑上露出肃杀之气。
田逆心中暗暗吃惊,这阚止的剑术了得,此时置诸死地,唯有一战而胜,才能保全性命,
因而战意沛然,此时出手,比诸平日定要厉害数倍,暗暗为田恒担心。
田恒笑吟吟地握着剑,剑尖指着阚止道:“出剑吧!”
阚止面色凝重,叱了一声,忽地一剑向田恒当胸刺出,势若奔雷,快捷无比。
田逆也是个剑术好手,在一旁吃了一惊。阚止这一剑,看似简单,却是凝力而发,既猛
且狠,若是横剑格挡,剑上横击的力度,又怎能比得上阚止凝力直击?
田恒微微一笑,手中剑由下而上,剑光闪处,只听“呛”的一声,闪电般击在阚止的剑上,
将阚止的剑荡了开去。
阚止脸色一变,田恒这一剑,拿捏得相当精妙,那看似随手而发的一剑,恰好击在他剑
上旧力出尽、新力才生的结合之际,正是剑上力量最弱之处!
阚止只觉手腕微微发麻,乃知田恒这人看似文秀,其实手上的力度大得惊人,远胜于他。
田逆看出了其中的奥妙来,忍不住大声喝采:“好!”
阚止大喝一声,不退反进,跨上一步,手中剑由上而下直劈下来。这一剑隐带风声,显
是全力而发,蓄力无限。
田逆大吃一惊,心道:“阚止第一剑被大哥所破,换了是我,定要退身凝力再发,阚止
却不退反进,剑上力量再生,还远胜第一剑,看来其运力之妙,远胜于我!”虽然阚止是三
大剑手之一,他却不以为然,一向轻视阚止,看了阚止这一剑,便知自己往日太过小觑了他。
田恒赞道:“好剑法!”向前错开一步,手中剑如长虹贯日,向阚止当胸刺去。
阚止心中大骇。田恒错开这一步,虽未避开他的剑,却使二人距离又拉近了一步,正值
他自己又恰好向前跨了一步,便如自己向他的剑尖上撞过去一样,自己的剑还未劈下,便要
贯身与田恒的剑尖之上!
田恒这一剑未必比他快,却是连消带打的绝妙之着,凭此一招,转守为攻。
阚止心生寒意,但前跨之势未绝,只好侧了侧身,手中铜剑斜下,“当”的一声大响,劈
在田恒的剑身之上。
这一击之力,却只能使田恒的剑偏出了少许,“哧”的一声,田恒手中的剑从阚止胁下擦
过,将阚止的衣甲割开。
田恒“哈哈”一笑,铜剑顺势横划,阚止只好将剑一立,格挡在胁旁,双剑相交,阚止被
震得退开了一步。
田恒得势不饶人,一连三剑,连环相击,阚止施展浑身解数,虽是格开了田恒的剑,却
被田恒惊人的膂力所逼,一连退开了七八步,只觉握剑的手酸软无力,手中的剑禁不住微微
颤抖起来。
此刻,他心中忽地对田恒手中的剑生出了惧意,后悔自己好端端的左相不做,非要与这
可怕的人为敌,真是何苦来由!此刻心里知dào
,田恒的剑术的确在自己之上,这人剑术明明
高于自己,在剑手排名中,却甘愿名列自己之下,心思深沉骇人。
这时众军大声地喝采,田逆看着田恒精妙的剑术,心中也骇了一跳,心道:“大哥身居
高位,剑法却丝毫未退,反而精进如斯!”
田恒长笑一声,道:“看剑!”上前一步,一剑向阚止刺了过去。这一剑去势奇快,在场
众人竟连那一柄铜剑也看不出来,只见一道剑光闪动,如闪电般划过。
阚止面如死灰,咬牙横格,铜剑格在田恒的剑身之上,却不能撼动田恒的剑势分毫。他
退身已是不及,只好凝力于剑,欲着力将田恒的剑推开。双剑便如粘在一起,阚止的剑在田
恒铜剑上磨动,发出“吱”的一声,令人牙酸,但田恒的剑却毫不受阻,趋进如常,阚止心知
不妙,急步后退,只觉心口一凉,铜剑已贯入了胸,幸亏他退身得快,剑尖只刺入寸许。
阚止浑身一颤,手中的剑几乎坠地,急忙横剑在胸。只觉胸口疼痛,低头看了看,只见
鲜血由创口流出,将革甲染了拳头大一片。
田恒毫不迟疑,跨上数步,又一剑向阚止当胸刺来。阚止此刻身上负伤,斗志已失,竟
忘了格挡闪避。
眼见阚止便要被田恒一剑刺中,正在这时,从两侧的屋后忽地闪出十二人来,这些人浑
身穿黑,手提铜剑,身法甚快,转眼间便闪身到阚止身后,十二口铜剑寒光闪闪,护住了阚
止。
这十二人初现身时,众人不知dào
他们是什么人,并不在意,可见他们片刻间便到了阚止
身后,形如鬼魅,便如从地底钻出来的一样,无不吃惊。
田恒吃了一惊,收住铜剑急退数步,问道:“什么人?”
阚止一见这十二人,立时又生斗志,道:“这便是我们董门的十二刺客,有他们在,就
算你有千军万马,也不足为惧。”用手按住了胸前伤口。
田逆在一旁问道:“你究竟从董门请了多少刺客来?”
阚止道:“就这十二人而已。”这时一名刺客从地上尸体身上割下一幅衣袖,从阚止前胸
伤口围到后背,紧紧地贴住伤口,在其后背上打了个结,算是裹住了伤。
田恒愕然,这十二刺客站在这里,那昨晚田逆派人到阚止私宅,杀的又是何人?转头向
田逆看去,田逆摇了摇头,也不知dào
其中缘故。
阚止自觉伤得不重,心下大定,道:“右相想是已经派人去过本相的私宅了吧?实不相
瞒,这十二人本在私宅之中,可本相昨晚忽然心有所感,将他们招到府中,另有安排。那私
宅中只是一些会几手剑术的家人而已。”
田恒心道:“怪不得昨晚士卒偷袭阚止私宅如此顺利,原来那里面并没有董门刺客。”挥
了挥手,命士卒将阚止十三人团团围住。
这时一个刺客小声向阚止禀报,田恒耳力甚佳,隐约听到,大致是这十二刺客奉命悄悄
跟着田逆,想趁机刺杀,可田逆一直带着大队人马,保护甚周,难以下手。
阚止叹了口气,道:“田逆只带五十甲士回府之说,自然也是右相故yì
谣传。本相早应
猜到,田逆一向胆小,怎会明知有董门刺客在,却只带五十甲士保护?”
田恒看着这十二名董门刺客,心下十分谨慎。田恒早就听说,这些董门刺客的厉害之处,
不在于一招一式与人比试剑术,而是精擅杀人之技,一个董门刺客,往往能杀掉剑术比他高
明数倍之人,至于为何如此,田恒并不知dào。因此董门刺客名满天下,闻者心惧。正因董门
刺客厉害,董梧又创御派剑术,专练御人,这些御人剑术也未必很高,防御守护的本事却极
强,一个董门御人,能抵挡得住剑术高他数倍的剑手。眼下阚止多了十二名董门刺客,要想
杀他殊为不易,弄不好还会被阚止转败为胜。
田逆在一旁大喝道:“阚止,你就算多了十二人,又能如何?”喝令身边兵尉,带士卒
杀上去。
一个兵尉带了六十余人冲了上去。
那十二名董门刺客迎了上前,只见剑光闪烁,惨呼之声不绝,一会儿间,尸横满地,那
兵尉与六十多士卒尽数被杀,而这十二名刺客竟无一人受伤!
田恒脸色微变。他看得明白,这些刺客剑招奇快,剑招狠毒,更兼身形步法诡异,每出
一剑,必杀一人,阴森森如同鬼魅。
田逆不自禁地后退数步,浑身沁出冷汗。他不住喝令士卒冲上去,可周围的士卒脸现惧
色,无人敢上前。
阚止大笑道:“今番你们知dào
董门刺客的厉害了吧?”
田恒寻思以自己的剑术,最多能对付五个董门刺客,田逆对付二人有些勉强,可还有五
名刺客谁来应付?以董门刺客的杀人之技,寻常士卒决计难以抵御。何况对方还有阚止这剑
术高手,今日之战事事不出自己意料,却不曾想眼见要大功告成,忽然出了天大的意wài
,这
十二名董门刺客竟然未死。
此刻阚止也在寻思,他想自己已经被田恒的人团团围住,虽有十二名董门刺客相助,但
要杀出重围也不是件易事。是否与十二刺客一同冲上去,全力以赴杀了田恒?可田恒适才显
露的剑术委实高明,又有田逆和这众多士卒在田恒身边,想杀田恒恐怕更是不易。杀不了田
恒,对方人多,自己终将陷死围中,难以逃脱。
双方各怀心思,一时间谁也不敢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