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百年冤尸
黄一吹听了,全身毛孔都张了开了。
这蛤蟆子看来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儿子了,实足是一个被妖魔附体的鬼怪,可害了不少村民,此番回来,还不要把自己跟婆娘给祸祸了?想到此,黄一吹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顺手从墙角拿起把镰刀,径直就往门口走去。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蛤蟆子一脸嬉笑地站在夫妇俩面前。
黄一吹知dào
眼前这人已再不是那吊儿郎当的儿子,当下狠了狠心,一咬牙,拿起镰刀直直地就往蛤蟆子的头劈将过去。镰刀劈到半空中,却瞬间停住了,原来自己婆娘正泪眼婆娑地抓住了他的手。
那蛤蟆子此刻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爹,我就是在外多胡混了几天,你缘何发如此大脾气,要杀了我?!
黄一吹看这蛤蟆子的声音形态,却又完全是自己儿子原来的摸样,见他跪在地上可怜兮兮,再也狠不下心来,慢慢地把那拿镰刀的手垂了下去,长长地叹了口气,狠狠问道:你这几日做什么去了?
蛤蟆子辩解道:还能做什么,你带我去给人家闹白,我多喝了两口,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你们也不管我,全部都走了,我在外面玩了两天,这不是回来了吗。说完这话,蛤蟆子转头又对黄一吹的婆娘说:娘,我肚子饿得紧,赶紧给我下两碗面条。
要说“妇人之仁”这话可谓天下通用,那婆娘见自己儿子回来了,早就把先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赶忙跑到厨房忙活起来。黄一吹见蛤蟆子此刻摸样清爽、中气十足,当真迷惑不已,这又是咋个回事嘛?!黄一吹想了一想,一脚踏出门去,急匆匆地出外寻找道士了。
不出半日,就回到家来,带来一个七十来岁的老道。那老道银发银须,手执狼毫浮尘,看模样倒是颇有点仙风道骨,就是年纪堪大,行动却是不大利索。
黄一吹带着老道回来时,蛤蟆子已经吃饱喝足,又外出厮混去了。那老道说:他不在家,如此甚好。接着叫黄一吹详细地讲了一下近日发生的事情,听完之后,就在黄一吹家转悠起来,时不时画上个符咒,撒下点糯米。做完这些事,这老道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老道休息了片刻,问黄一吹道:最近附近可有人迁旧坟?
黄一吹本来就是在附近做红白喜事的勾当为生,对这些事自然了然于胸,回想了片刻,对老道说:七里坡有户人家,据说最近家运不济,嫌旧坟不好,还真是在前几天迁了新坟,还是从我这里要的纸扎人,不过那旧坟都有上百年的年头了。当初埋得好像是个年轻妇人。
老道听黄一吹这样一说,咳嗽了两声,说:是了,这妇人百年前是这家人祖上的小妾,刚过门,丈夫就死了,没想到被这家人活埋殉葬,一个年轻女子,就此死去,一口怨气得不到宣泄,一直未投胎转世。那穴老坟本是极好,地气甚旺,压住了她的怨念,所以百年来也平安无事。但这一迁坟,却是动了地气,她就出来咧。
百年以前还是清朝中期,乡村颇为愚昧,听说活人殉葬大多都会荫蔽子孙,有些大户人家,也学起皇宫贵族的做派,暗暗弄些活人殉葬的勾当,倒也确有其事。
黄一吹惊道:这妇人缘何就找上了我儿子?
老道摇头晃脑地说:这百年怨尸阴魂显身,本来不出几日,地府阴差便要捉拿下去,但这巡路阴差因怕阎王怪罪自己巡查不力,遗漏了这阴魂在人间百年,此时捉拿下去,必然受到责罚,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在人间自寻活人交换阳寿,免得下地府投胎,导致事情败露。你儿子也是糊涂了脑子,夜间与这阴魂赌博,将自己阳寿输得一干二净,又让她吸足了阳精,这些事情,阴差都悄悄记录在案,偷偷地把两人的阴司簿案底给换了。
黄一吹听到此,大骂道:怎会如此没得天理,这阴曹地府也如人间般个黑暗。
老道继xù
说道:碰巧前几天这阴魂百年生日,附近精怪孽畜与之交好,全前去祝寿,正是最好换魂之际,她本欲就此完成换魂之礼,幸得你儿子还存有些许良心,阳寿虽失,心中却尚念父母尚未尽孝,一口残气仍在苦苦挣扎,死不肯换。于是这妇人就乘此机会勾搭了你去,在换魂礼前让他受了雷劈之礼,欲图让你儿子死了这条孝心。结果阴差阳错,大礼未成,竟然被你们逃了出来。
黄一吹的婆娘听到老道如此说,眼泪“噗嗤、噗嗤”直往下掉,说道:我儿虽顽劣,对父母却有此心,大师你可得救救他啊。
黄一吹也觉得自己过于鲁莽,刚刚差点亲手把自己儿子给杀了,赶忙向老道行了个大礼,对老道说道:大师您行行好,施神通把我儿子给救了,多少礼金咱都好说。
老道捋了捋白须,说:我既然答yīng
你来了,人自然要救。但为今之计,只有先驱走这妇人,然后再思考应付地府阴司之良策。乘这几日她转魂未成,妖法损伤不少,正是降服的大好时机。
随后老道拿出了幡旗、纸扎小人、蜡烛,开始在蛤蟆子房间布起阵来,吩咐黄一吹从灶头刮了几层锅灰,盛在一个大汤碗里待用,又叫黄一吹婆娘去磨利了把杀猪刀。
这灶头日日受人间烟火,最食天地灵气,是家中阳气最足的地方,而锅灰则是阳气中的精华,用来驱邪避妖,最好不过。所以民间都有拜灶神的习惯,往往在灶头贴上一副对联:“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宅安”。
这么一番耍弄,就到了晚间。黄一吹叫自己婆娘做了一桌子好饭好菜,老道见了,甚是高兴,还吧唧了二两小酒,一行人就等着蛤蟆子外出厮混回来。
这一等,却等到了下半夜,几人才听到蛤蟆子哼着小曲,用钥匙开了自己的房门。黄一吹慌张地问:大师,现在咋办?老道呡了一口茶,说:莫急,等下听我使唤。
待到蛤蟆子在房间里酣睡如雷,老道拿起一手拿着狼毫拂尘,一手拿着黄符,在蛤蟆子厢房外踏着碎步,轻轻地念起了咒语。黄一吹则按老道的吩咐,左手拿着碗锅灰,右手拿着那把磨得寒光逼人的杀猪刀,跟在老道后面。
咒语刚念完,却听见四周狗吠不断,仿佛有什么东西引起了这些畜生的注意。老道小声地对黄一吹说:来了,来了。黄一吹紧张的手心出汗,腿也开始有点不听使唤。
老道安慰他:有贫道在,自当无事,先不要自行散了阳气。
听了老道的话,黄一吹这才强压着自己蹦跳的心。
狗吠声愈叫愈近,起先这些畜生只是叫的有些许慌张,这个时刻,却好似遇到了极大的威胁,撕心裂肺地狂吠起来。过得一会儿,只听到蛤蟆子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蛤蟆子闭着眼睛,摸着夜色爬了起来。只见他顺着墙根走了几步,摸到一安逸处,开始对着墙角“哗啦啦”地拉起尿来。
就在此刻,从外面猛然吹来一阵妖风,狗吠声也瞬间停了。蛤蟆子被风一吹,一个激灵,晃了晃头,拉起裤子,慢慢地转过身来,冲着躲在后面墙角的老道和黄一吹“嘤嘤”地哭了起来,这哭声,哪里还是男人的声音?分明就是一怨女半夜的哀嚎!
老道听了蛤蟆子的哭声,猛然站直了身子,拂尘朝前一指,对着蛤蟆子大喝道:天有天道,地有地法,世间万物沐三清,归来之途啷当行!尔等本应自去轮回,有冤有苦诉阎罗,该还该取对司簿,岂能如此乱了阴阳纲纪!速速受本道正法!
那老道原本年纪堪大,精神萎靡,手腿脚踉跄不堪,但此刻念起咒语来,却是银发银须,微风轻拂,一脸肃穆,刹那间恍若天神附体下凡,直有雷霆万钧之威,若是一般小鬼,早就被这几句法令给吓得魂飞魄散。
蛤蟆子一听,突然停止了哭泣,完全变了一个模样,怒目圆睁起来,恶狠狠地盯着老道。老道拂尘一抖,顿时在身边显现出点点毫光,尔后掏出黄符,快速地念起了符咒,那黄符瞬间化成一团火,径直向蛤蟆子身体射去。蛤蟆子见了,呲牙咧嘴起来,伸手去拍那团火。那火却似长了眼睛,滴溜溜地围着蛤蟆子转。
此时,老道将拂尘一甩,那拂尘飞奔而去,竟然纷纷挣脱拂尘把手,一根根地将蛤蟆子身子捆了起来。蛤蟆子受狼毫所困,奈何不得,左右挣扎不脱,那原本围着蛤蟆子转的黄符一下跳到了他身上,火借风势,一下子将蛤蟆子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黄一吹正担心自己的儿子,老道却对叫黄一吹大声喊道:快,捅他一刀!
黄一吹吓坏了,忙说:大师,那可是我儿子。
老道斥道:你要救他,就听我吩咐,保证你儿子没事。
黄一吹只得战战兢兢地走向前去,拿着杀猪刀在蛤蟆子面前比划,却怎么也不忍心捅进去。蛤蟆子仿佛被老道的道法激怒,一双眼睛布满血丝,拼命地想挣脱狼毫,声嘶力竭地挣扎起来。
老道见黄一吹迟迟不敢动手,只得走上前去,推着黄一吹拿刀的手把,狠狠往前一捅,那杀猪刀本就磨得锋利,被老道用力一推,只听得“扑”地一声,整把刀一下全没进了蛤蟆子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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