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沫沫一边吃着花生，一边给众人讲着自己求学这些年遇到的一些事情：“我虽然才刚刚念完医学本科，还没有考上研究生，但是我会来事啊，我和我们临床医学院的院长关系好，我们院长又是首都一家医院的副院长，嘛，也算是为了提前学习，我想了些办法，就让院长同意带我进医院，当然啊，不是直接去给人看病了，就是给各个科室打杂，这些都不重要。”
“因为我各个科室都能转，所以我能看到很多东西。”
“我记得，我们刚上大学的第一节课，我们老师给我们上的第一课就是：或许有些人间惨剧发生在某处，会让你感觉世事无常，人间黑暗，但是在医院里，这些悲剧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重复上演着。”
沫沫一句话，让整个蘑菇屋的气氛顿时下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年轻女孩话语中沉甸甸的分量。
“不到一年的时间，我都见过什么，酒后车祸，自己丢了性命，也搭上了同车女孩的一双腿，那女孩是学跳舞的，酒驾者的父母没有对女孩表示抱歉，指着女孩的鼻子大喊狐狸精，就是因为她勾引他们的儿子，所以他们的儿子才会喝酒。
对，女孩不是个好女孩，酒驾者开着保时捷，女孩的奢侈品包也根本不是女孩的家庭能负担的起的，不然女孩最起码能保住一条腿，我想你们知道我在说些什么，酒驾者喝酒的原因，也是因为在酒吧里搭讪女孩时喝的。”
“但女孩在这起事故中错了吗？凭什么说她错了？酒驾者固然错了，但他已经用生命付出了代价，酒驾者的父母错了吗，似乎想一想，也没错。”
“我在医院里还见过什么？癌症晚期的老人，已无治疗可能，家属连麻药都停下了，任由老人疼的哀嚎，整个走廊都能听到，最后第二天老人就离世了，主治医生告诉我，几乎就是活活疼死的，但主治医生还说了一句话：也算是解脱了。”
“还有什么？妇产科大着肚子哭泣的女孩，骨科腿脚粉碎性骨折，丧失劳动能力的农民工，泌尿科大打出手患上艾滋的男女，儿科里受了伤，哭着喊着要爸爸妈妈的孩子，却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为了自己在事故中早已双双离开，成功的企业家抱着一大袋子现金在医院里泼洒，只因为患上绝症，真正的视金钱为粪土了。”
“还真就应了老师那句话，在这里，悲剧才是日常。”
所有人都被沫沫描述的这些故事所震撼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在他们不知道的某个角落，会有如此沉重的事情发生。
黄垒砸了咂嘴：“这还真是……”
沫沫的故事并没有结束：“当然，这些我都大可以接受，真正让我震撼的，是前段时间发生在妇产科的一件事。”
“一个年轻的产妇，月足生产，按道理，现在医疗条件发达，这样的情况，产妇和孩子应该是安全的，但运气不好，产妇难产，需要剖腹产。”
“因为生产前，情况都很乐观，孩子的爸爸就去外面买吃的了，留在现场的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法律意义上，爷爷奶奶是没有资格在手术同意单上签字的，护士急急忙忙跑出来，却没有找到可以签字同意手术的人，这就急忙催促爷爷奶奶快点把孩子的爸爸叫回来。”
“爸，小时候你给我说，愚蠢与自大有的时候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我得说，您说的对，太对了。”
“爷爷奶奶没有顺应护士，去找孩子的爸爸，而是对医院要对产妇进行剖腹产产生了质疑。”
“给出的理由，我到现在都想不通。”
“为什么要剖腹产，我看你们医院就是想多收我们的钱……这是孩子爷爷的原话，真的，我一点都没有夸张。”
所有人都震惊了。
“会有这样的人？虽然我知道，确实是有医院会有不合理收费的情况，但是眼巴前，这是要救命的关头啊，他怎么还会……”万茜一脸的不可思议，在她看来……不，在任何正常人看来，医院决定执行剖腹产到底合不合理，那都是后话，眼前先执行手术，人没事不是最重要的吗？
何炯摇了摇头：“原因很简单，在他们的眼中，此时躺在手术室里的儿媳妇，未必是一条人命。”
万茜更激动了：“就算不把儿媳妇当人，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他们总要考虑的吧？”
所有人咂咂嘴，口中说不出的苦涩。
沫沫笑了笑：“因为在他们眼里，女人生孩子，和母鸡下蛋没有区别，有什么难的？有什么危险的？这就是为什么说人类的愚蠢，有时候是刻在骨子里的，哦对了，这不是我臆测出来的，而是那老头在当场的原话。”
黄垒深深地皱着眉头：“胡闹吗这不是。”
沫沫耸耸肩：“好在是孩子的爸爸及时回来了，毕竟是年轻人，读过书，明事理，也不理他那对奇葩爹妈，当场就把手术同意单签了，不过真正的骚操作才刚刚开始……”
“手术需要输血，尤其是剖腹产这种手术，更是需要大量血浆……然后我们去取血浆的护士，就被拦住了……理由嘛。”沫沫摊摊手。
胡哥捂着脸：“因为血浆太贵了是吧，觉得不会用到这么多血浆，一定是医院在坑他们的钱，是吧，我真的无语了，这种人活在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
“没错，他们在病房前的走廊上又哭又闹，就是拦着血浆不让进手术室，孩子的爸爸都快给他们跪下了，整个医院，从妇产科的主任，上到医院院长，全来干涉，各种讲道理，完全没用，甚至放出话来，要想血浆进手术室，除非从他们的尸体上踏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英勇的事呢？”
“你们猜猜，最后怎么了？”
“医院报警了？”
“有路过的人看不过去了？”
“护士趁其不注意，偷偷把血浆带进手术室了？”
众人猜测着，纷纷说出了几种可能的情况。
但是沫沫只是摇了摇头：“医院的确报警了，也的确有路过的人看不下去，上来帮忙，护士也的确尝试过偷偷把血浆带进手术室。”
“但是没有用，血浆拖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产妇因失血过多而死，孩子勉强保住，产妇的娘家人来了以后，就和对方厮打在一起，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也不关心，我只觉得孩子可怜。”
所有人听完，都觉得脊背发凉。
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苏灿摸了摸沫沫的头：“放手去做，我同意。”
沫沫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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