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郭药师的心酸之旅
游牧民族的特点就是有奶就是娘，谁给吃的给好处就愿意跟谁。郭药师有能力有手腕，出手也是非常大方。短短几年时间里就赢得了许多铁勒人的忠诚，使得他麾下的部落越来越强大，甚至能够调动上万铁骑。
坐在染血的台阶上检查一杆被破坏的火枪的郭药师头也不抬直接回应“想死自己去，别拉着我。”
那嚷嚷着要去打瓜州的阿波（千夫长）闻言顿时傻笑一声不敢再说废话。
瓜州是大宋在西域的重镇，不算城内民壮，单单是驻扎的正规军就高达三千之众。要知道他们打的这个驿站不过五十守军，就已经让他们猛攻了半天还放火才算是打下来。
人家五十个人全军战没，临死前还毁掉了武器杀掉了马匹。就差没点火把物资都给烧光。而他们这边死伤超过六百人！
这只是一个几十人驻守的土围子，瓜州那可是正宗的城池。估计全军战死在那边也打不下来。
“真是可惜了。”郭药师一脸惋惜的看着手中被毁掉了的火枪。
这座驿站的守军的确是顽强，可他们使用的火器才是最要命的东西。火枪射过来，无论你是多么勇敢的汉子，无论你是否穿戴着厚重的铠甲。只要是被打中了那下场都一样。唯死而已。
火器的强大早就传遍了整个西域，可无论是他郭药师花费多少钱都没办法买到一杆真正的火枪。就算是围攻宋军小队，人家在临死之前也会毁掉火枪让他什么都得不到。
“咦？”郭药师摸到枪柄部分，感受有些硌手，疑惑看过去就看到在那里居然刻着‘涿州武备十七厂，一等匠师黄氏有德总制。皇宋建炎三年丑月初四制。’的字样。
郭药师的见识很广，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过来。这是和秦朝时候工匠打造武器要刻上是谁制作的一样，出了问题可以直接找到负责任的人。
“真是越来越强了。”郭药师无视了四周因为缴获了上好的战利品而欢呼的部下，思绪已经是飞往了遥远的涿州。他曾经在哪里生活过一段不短的时光。那段时间里虽然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可却是生活无忧。因为他自信任何事情自己都能牢牢掌握。
可等到那个人像是阳光一样耀眼的出现之后，郭药师就感觉自己的生活完蛋了。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似乎就连那个人的眼睛都不敢直视。他带给自己的压力哪怕是多年未见，也依旧是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来。
“还真是真命天子。”郭药师苦笑一声，不敢再去回想赵栩那双仿佛能够完全看穿他的眼睛。哪怕是过去了好几年，可依旧是能够记得在面对那双眼睛的时候，自己那种被完全看穿的可怕感觉。
“大叶护，东西都统计好了。”负责后勤的统计文书一脸兴致冲冲的跑过献给宝“总计收获强弩五十张，弩矢三十捆。刀枪百二十件，甲胄九十副。马铠全套四十副。粮秣七百二十斤，腊肉百九十斤。活羊十七口，美酒二百坛。布帛六十匹，成衣三百件，鞋子百三十双。药草百五十斤，纸张三摞。白盐六十斤，茶叶五斤，糖二十斤”
文书后面的话郭药师都没有听进去，因为他整个人都已经陷入了无比的苦涩之中。
在郭药师听来，文书报的不是什么缴获收入，而是强大到了极致的大宋国力！这份国力像是天山一样死死压在他的头上，让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一个普普通通的驿站，用水泥钢筋构筑而成的小高楼。五十个人二十杆火枪，挡住了他大半天并且杀伤数百人。这些他都能够忍受，因为在西域只要有钱有物资，有的是不要命的匪徒为你卖命。
可听着这一件件的物资，郭药师却是陷入了绝望之中。
那茶叶糖，那白盐和纸张，那药草布匹，那美酒腊肉，那甲胄兵器，那火药强弩的。都是大宋从万里之外的中原运送过来的。
万里之外啊，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概念。将这些东西运送到这里，其花费至少十倍于运送的物资。而这里仅仅只是一个驿站，仅仅只是一个驿站啊！
郭药师是绝望的，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大宋的面前就像是一个小丑，一个自不量力想要掀翻大象的弱小蚂蚁。
“大叶护，三十里之外还有一个宋人的驿站，咱们去抢了吧。”一群喜笑颜开的部下纷纷呼和着要再继续劫掠。毕竟收获实在是太丰盛了。这些物资在西域都是真正的急缺物资，价格昂贵。
至于死掉的那些人，在西域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
“都活腻了？”郭药师冷冷的看着自己的手下们“玉门关有上万宋军铁骑驻扎，瓜州有三千，敦煌有两万多！你们觉得能打得过哪个？人家狼烟都点多久了，大队骑兵最多两三天就到。”
郭药师这话一出，他的手下们都冷静下来不说话。
之前袭扰宋军运输队的时候，曾经被一支不过千余骑兵的宋军缠住。当时他们还想着能不能吃掉这支宋军，可没想到人家冲过来就是一轮火枪猛射，随后策马绕圈装填之后再射。
没几轮下来，郭药师的兵马就崩溃了。如果不是人人都骑马跑的快，那一战就会被那千余追杀上来的宋军彻底打垮，再也没有了重新集结的机会。
宋军马多跑的快，全身披甲不说手里的火枪射程比他们的骑弓远的多。不管怎么打都打不过。
有了这份教训，他们真的是不敢再和大股的宋军对战。
“把那些铁轨都给扒了，点上火都给烧掉。”郭药师挺聪明，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热胀冷缩，可却是明白用火烧可以毁掉这些铁轨。而没有了铁轨，宋人那些可怕的可以在铁轨上疾驰的马拉火车就失去了用处。
“烧掉？”部下们都是一脸的惋惜“太浪费了吧？这可都是上好的百炼钢啊。”
郭药师也是为大宋居然奢侈的用这种难得的好钢材来铺就长达数千里的道路而震撼，这特么的得富裕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如此的败家。上好的百炼钢不去打造神兵利器和盔甲，居然铸造成一坨坨的铺在地上。
你家有钱铺在地上也就算了，居然一铺就是几千里！郭药师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傻的。也是那个时候在他心中确认了绝对不可能是赵栩的对手。这尼玛完全是穷鬼乞丐和首富在比钱呐！
在郭药师看来，赵栩都不用大军出动，单单是用这么多的钢铁就足够砸死他了。
“你们要是有本事拖回去，那就随便你们。”郭药师翻了个白眼，起身离开。
铸造出来的铁轨虽然没现代世界的那么沉重，可一条也是十米以上，重量以吨计算。少了还好说，多了要怎么运？拖累了行军速度被宋军铁骑追上，那可真的是死定了。
无奈之下的铁勒军兵只能是满心不舍的放过那直接铺在地上的财富，一步三回头的向着远处遁走。
而这一幕更是加深了郭药师的无奈。因为大宋明显不在乎这些，都直接铺在地上了。可他手下却是当个宝贝似的，这还怎么打仗？
郭药师劝说过铁勒各个部落，向他们诉说大宋的可怕与赵栩的野心。只可惜那些喜欢内斗的部落却没有一个愿意跟随他东进的。他们愿意守在丝绸之路上抽税抽的脑满肠肥，却绝对不愿意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帮郭药师这个大宋的叛徒打回去。
得知大宋在敦煌囤积物资和兵马的郭药师非常绝望，因为整个铁勒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到扑面而来的可怕危险。
绝望之中的郭药师选择困兽犹斗，他带着自己部落的精锐兵马从伊州东进，翻越过高耸的马鬃山，进抵腾格里沙漠边缘。
之后郭药师率兵不断奇袭从玉门关出发前往瓜州和敦煌的车队。等到宋军加强了车队护卫力量之后，又转而袭击沿线的驿站。还广发钱财召集天山南北各地的马贼们，来到这边不断袭扰这条运输线。
这种苍蝇一样的骚扰不说能给宋军带去多大的损失，毕竟对于大规模装备火枪火炮的宋军来说，毫无组织度可言的马贼除了能惹人烦躁之外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他们成功的激怒了宋军。使得宋军抽调出来大量兵力四下里清扫，耽搁了原定的向敦煌集中的命令。
宋军铁骑的追杀效果不错，被杀掉的马贼成千上万。铁轨两侧到处都是挂着尸首的木杆。可他们始终抓不到狡猾犹如狐狸一样的郭药师所部。他的部下规模很大，可始终没人能找到他在这边的老巢。
郭药师总是能够在长达千里的战场上找到一些难得的战机，然后狠狠扑出来咬上一口。哪怕每次只是让宋军损失数十人，也依旧是让他感觉满意。
直到这一天，当他准备率军袭击出玉门关百里之外的一处驿站的时候。却是愕然的看到铺天盖地般的铁骑轰轰烈烈的从玉门关汹涌而出。
在这支规模庞大到无边无际的骑兵队列之中，到处都是高举着的金龙旗！
看到这一幕的郭药师如遭雷劈，身子晃悠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他来了！！！”